江黎失眠了,嚴重失眠,輾轉反側。
她現在甚至有些神經兮兮,滿腦子皆是江權的話,一句句利害關系分明,即便是她作為旁外人都听得心顫,不由得一身冷汗。
老爹說,「黎兒啊,你知道你娘是怎麼離開的嗎?那是因為想念你兩個哥哥思念成疾而去的。」
老爹說,「黎兒啊,你知道你兩個哥哥為何如此早早夭折?那是因為有人不想他們活下來。」
老爹說,「黎兒啊,你知道為什麼你能如此活到現在嗎?那是因為你是女的。」
老爹說,「黎兒啊,你說誰會如此要我們江家絕後啊,你說你是不是心里有數了?」
江黎模著自己的心髒地方,跳得果然很快,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夜半,整個黎園寂靜沉溺,連蟲鳴聲都小的幾乎听不見。她將兩只手交疊放在自己的胸口,重重呼了口氣。
爹啊,你說你不想告訴我就不要說這些行嗎?說了為何偏偏說一半,讓人猜來猜去有意思麼!
誰不想讓江家好過,誰想讓江家絕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宮的那一位。
不,現在應該說皇陵的那一位,已經死翹翹的先皇。除了他,還有誰會忌憚江家,不想江家暗中擁權。可是……
有必要非要弄死她上頭的兩個哥哥嗎?那留她下來又是做什麼?掩人耳目?因為她是女的,所以沒法繼承江家,所以就算是活下來也沒事?
可是對外,她不是江三少麼!
江黎想不通了,于是第二日面對江權時頂了兩只熊貓眼,打著喝氣懶洋洋的問候,「爹早啊∼」
「噗——」江權剛含進去的一口清粥噴了出來,渾身跟著往後退了退,驚訝失聲道,「你昨夜捉鬼去了你,搞什麼!」
她拉過邊上的椅子坐下,接過江五福盛好的粥,一小口一小口吸著,含糊不清的說著,「還不是您那些話,攪的我這里不自在。」江黎指著自己胸口位置抱怨。
江權眸色一變,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又退回來,將江黎從位子上拖起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你就記住一件事,在宮里給我安分點,不要瞎摻和亂七八糟的事情。」
「唉唉!我還沒吃完呢!」
「吃什麼吃,跟我去宮里,要不是等你,我這時候老早就走了,以後給我早起。」
「可是皇上要我早朝後過去,現在天還沒亮呢!」
「混帳,哪有讓天子等你的道理!」
……
紫宸殿。
空蕩蕩的大殿獨她一人,清晨的風夾著絲絲寒冷,讓她不由得打著哆嗦。看著漸漸升起的日頭,江黎終于看到了希望,早朝結束了。
不多時,皇騰少謙和全德來了。看到江黎站在殿外,兩人皆是一愣,有些想不到。
皇騰少謙擦身經過江黎時,稍微停頓了會兒,將身體往前側了側,疑惑,「你是江黎?」
江黎,……「皇上說笑,正是微臣。」她一張臉全京城誰不認識,這小正太開什麼玩笑。
見江黎有些憤恨又掙扎,皇騰少謙這才恢復神色,笑了,「這才是江黎,太听話哪里像!朕還以為哪里冒出的乖貓兒,杵在這殿外。」
你……混蛋!變著花樣兒罵她,別以為你是皇帝就得瑟,心里詛咒你,戳你小人!
「江侍郎,皇上已經進去了。」全德很想就此開溜,這磨牙霍霍的江黎太猙獰,嚇人的很。皇上不過開個玩笑,誰敢真的和皇上計較,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他,唯獨這小祖宗就愛記仇。
「你喊什麼?」
「江,江侍郎。」全德莫名有些緊張。
「給我喊江公子。」
「這?」
「江黎,還不進來!」皇騰少謙看擠在門口的兩人,雖然听得不甚清楚,大致也知道怎麼回事,「你官職侍郎,全德這樣喊沒錯。」
「皇上!」江黎甩著袖子就沖進紫宸殿,轉身還不忘往後踢一腳,內心滿是小獸叫囂,昨兒還不知道,接過經江權知識普及才知道這侍郎是個什麼官職。說好听點是皇上身邊的文人,說難听點就是個皇帝保姆,丫的不就是干雜活的料。
叫什麼侍郎,干脆叫侍娘得了,侍奉的女乃娘。這小皇帝沒斷女乃還是怎麼著,居然要她做這官職!
「怎麼了?」
「微臣不喜為官,除皇上外,微臣希望所有人叫江公子。不然,微臣實在別扭。」想擺月兌這稱呼還要找理由,這就是當官的麻煩啊!
皇騰少謙不疑有他,也壓根想不到江黎糾結的是什麼,只當是江黎的毛病又發作了,只好勉為其難答應。
「準了。」
「咕嚕嚕……」不和諧聲音,在殿內響起,而且聲音逐漸增強的趨勢。
江黎滿頭黑線直下,模著干癟的肚子委屈,這就是沒吃早膳的結果,空城計起唱。但是為毛偏偏是這個時候,該死的她都听到全德那小太監在門口掩著嘴憋笑。
「沒用早膳?」
「額,吃了一小口,」江黎回憶了下,而後又糾正道,「是半口。」
「朕讓你早朝過後到,你來這麼早做什麼?」皇騰少謙放下札記,饒有興趣的看向下面之人,皺成包子臉的形狀尤為滑稽。
江黎輕嘆一聲,她也是這麼覺得,只可惜出門不順被她爹逮到了,于是拎著她就一起帶進宮。「微臣和太師大人一起進宮,額,所以早起錯過早膳。」
「江太師?」皇騰少謙表情微變,繼而牽扯出一抹意味深長,「太師自己早朝恪守嚴己,沒想到對你亦是如此。」
「呵呵……」她只剩下干笑了,听著皇騰少謙的話怎麼滿是諷刺和硝煙味呢?
「罷了,全德,傳些膳食到御花園。」說完便起身走下台階,將江黎帶出紫宸殿,「朕正好約了左相在御花園,你一同跟隨,順便吃些東西。」說完又低頭瞅了眼江黎的肚子,搖頭道,「一整日饑腸轆轆叫個不停,朕听的不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