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北下手很不知輕重,她的後腦勺給撞到了冷硬的地板上,幾記哼哼自嘴里冒了出來。
他听得那重重的撞擊聲,心里就在想︰會不會又磕破皮了?
這丫頭的肉好像很女敕。
他將臉上的面具擺擺正,轉身用火石打亮了蠟燭,執燭台走到這女人面前,蹲著細看︰
臉蛋慘白,額頭青了,紫了,破了,細眉皺緊都要成八字,正倔強咬著牙,一副想將他吃了的模樣惚!
這丫頭脾氣倒是真真的 。
不僅 ,而且要強,都成了別人氈板上的肉,猶不知退怯為何物。
「你說本鬼主該怎麼處置你?溫」
裘北琢磨著。
「建議你把我滅了,要是我能活著出去,將來一定跟你沒完!」
玲瓏冷靜的回答,口氣不小呢!
裘北嗤然一笑,上下打量,不以為然︰
「嘖,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掀得起多大的浪?」
在他看來,女人除了哭功厲害點,還能派什麼用場?
既不能偷,也不能搶,手無縛雞之力,除了燒水做飯縫衣裳,幫不上男人多少忙——通常是頭發長,見識短。
呃,當然,他母親除外——這世上,比他母親能干的人,恐怕沒幾人。至少在他看來,方圓百里的女人,全都不入他的眼,不對他的味兒。
哦,對了,據說女人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暖床生孩子。
據說還很好玩。
至于怎麼玩,呃,他見過,沒試過——沒辦法,母親管教的甚嚴。
*
玲瓏也嗤之一笑︰
「井底之蛙,不識天地之大!以管窺天,不知宇宙浩淼……鼠目寸光之人,還自稱鬼主,欲生殺予奪別人性命,簡直是丟人現眼!」
她的性子直,說話不留情面,沖的不得了。
小姐常說她這種性子很容易吃虧——要是小姐在的時候,她會一切以小姐之命是從,不會隨隨便便接口,現在她卻是叫這個男人鬧的忍無可忍,開出口來就是一番惡損,完全沒想過自己的處境這麼糟,怎麼可以還這麼不知死活的挑釁。
等話月兌口,她才自省︰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
*
「你……你討打是不是?」
裘北寒著聲音,嗖的站了起來,真想一腳踹了她——這丫頭,真是不識抬舉。
玲瓏哼了一聲,睨著道︰
「有種你放了我,我們單挑……」
裘北嘴角直抖,自十四歲出師來,他鮮有敵手,這丫頭倒是好笑,居然跟他單挑?
「你……會功夫?」
對此,他有點好奇——很少有女子學功夫的。
眼前這丫頭,看上去弱質彬彬的,一點也不像會家子的?但口氣真是有點小狂妄。
「會不會,你放了我,我們拳腳之上見真章?我隨我家男人走南闖北,道上的人見得多,獨獨就沒見過像你這種無恥之徒……」
說了,又罵了一句。
反正,玲瓏對這個人的印象壞到了極點。
裘北有點不高興啊,陰沉沉的瞪著——他也年輕,他的脾氣也大著呢,終于被罵火了︰
「臭丫頭,我怎麼你了?無恥無恥的亂叫?好,你說我無恥是不是,那我就無恥給你看……」
將燭台擺放好,他上去一把將這女人拎了起來,往自己的床上扔了上去。
*
床板很硬,床上鋪著一層被褥,散著一股股極輕極淡的松子香……
玲瓏整個兒蒙撲在榻上,鼻子重重的蹭在床褥上,酸了好一會兒,而後,聞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身子已經叫那個男人翻了過來,那張鬼臉已經湊了過來,手也伸了過來……
「你……你想干什麼?」
玲瓏驚怒的直叫。
裘北嘿嘿陰笑︰「無恥之徒能干什麼好事?自然是干無恥的事了……」
他去扯她的衣帶,慢悠悠,慢悠悠,很故意的折磨她。
「你……你要敢動我一下……我夫君君墨問一定會來把你千刀萬剮……到時候,你們整個鬼頭寨會不會有好下場……不許踫我……你這魔鬼……」
她的聲音里帶進了幾近絕望的憂慮之色,雙目噴射著仇恨的怒火。
她嫁人了?
嫁的還是君墨問?
裘北微微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有點驚訝。
君墨問的名頭,天下聞名,哪怕他遠在北地荒僻之地,也是如雷貫耳。
這人,竟然是君墨問的女人?
怪不得性子這麼特別。
但是……
他從來不是嚇大的!
「君墨問是什麼玩意?本鬼主不認得。本鬼主只知道這個丫頭欠收拾……欠人無恥,來來來,讓我模一模,喲 ,這小臉蛋兒,還真是滑……」
他不扯她的衣帶了,改捏她的臉,「陰陰」的笑著。
嘖,那肌膚,還真是非同一般的嬌女敕,手指間細膩的感覺,奇異的直躥到心靈深處,有個地方似乎叫這樣一種感覺深深觸動了一下。
「放開我,你這畜生……你們鬼頭寨上全是畜生……」
她的臉孔卻因為他的踫觸而扭曲了,怒吼著。
于是他笑不出來了——
實在不喜歡她這種仇深似海一般的怒視。
甚是無趣啊!
揮下一掌打她頸部,三分力量,便輕易令她昏厥——
哼,脾氣這麼大,卻一點也不禁打!
「有什麼了不起的,就模了你一下而已,生什麼氣?你還把我娘弄傷了呢……」
按理說,照道理說,該將這個女人打入牢房。
對,他想這麼辦!
可是,目光落在那樣漂亮的臉孔上,奇怪的移不開了,驚詫的發現這丫頭昏厥以後的模樣遠遠比她清醒的時候美。
失去知覺的她,收起了仇大苦深的神韻,僅管細細的眉兒依舊微微蹙起,但臉上的冷凝之色皆散開,顯得格外的恬靜,整張臉就像丹青神筆畫出來的一般。
她的五官,與北方女子截然不同,線條極優美,應該是南方人吧!
他听說了︰君墨問是東瓴人——听說東瓴盡出美女,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只可惜,一個標致養眼的小臉,磕破了,青青紫紫的。
再看那只小手,一片血肉模糊,盡是窟窿,凝結著血塊,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
「這丫頭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解了手上的牛皮繩?」他忍不住執起那只血手看,想到了那枚落地母親房里的珠花,有所頓悟,嘖嘖搖頭︰
「真是一個 妞兒!」
接下去,他做了一件令自己也驚訝的事。
放開她,走去自己床頭櫃前,將醫藥箱給拎了出來,放床榻上,開始細細的替她清理傷口,敷藥,包傷口。
等細細的干完這些事,他笑了笑︰「這樣順眼多了!」
問題是,他干嘛要給她包啊?
等心頭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沒頭沒腦的事以後,他忽就楞住了。
腦海里不知怎麼就浮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似乎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這樣做的,如今只是重新又演繹了一遍而已。
那是一種習慣!
但不對啊,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他怎麼就會有那樣一種感覺呢?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悄無聲息的困擾住了他!
他叫裘北,母親燕琴,是北地游牧族一小領主之女;父親姓裘,听說是一個江湖浪子,十幾年前,與母親做了幾天露水夫妻以後,就失蹤不見。母親在父親離開後發現懷孕,頂著所有人的反對生下他,後被人掃出家門。
母親並不氣餒,帶著他來了鬼峰,住于她幼年拜的師父鬼婆婆門下,帶領著追隨她的一幫人馬靠山吃山,不婚不嫁撫養他長大成人。
燕琴不懂功夫,但她就是有那本事,把鬼婆婆過世後遺留下來的一干落草為寇的男人們籠絡在手心上,為她所用;並且將他教養成了鬼頭寨新一任寨主——不光以武技壓人,更以才智服人。
今,他十八歲,可他做鬼主,卻足足已有四個年頭。
兩年前,他的那個姥爺派人來告訴他們母子︰父親派人找來了。
當年的浪子,根本就不是浪子,而是詔國的皇子荀天照,後來做了皇帝,如今重病在榻想起了曾經的風流艷事,叫人一查听說燕琴替他生養了一個孩兒。
那位父親還算有點良心,想給他們一個名份,封他為王……
燕琴問她要不要接封?
他果斷的說︰「不接。去了那邊,成天給人磕頭下跪,身份金貴有個鳥用?我們在這里山高皇帝遠,看哪個不順眼,就能扁得他找不到方向,何必去遭那個罪?」
最終,他們沒有去詔國,依舊在這鬼峰上遙逍自在;偶爾打打劫,時不時混到附近大府大州去干幾票,日子過的不亦樂乎。
在這一帶,他是叫人聞風喪膽的鬼主,若是換作別人,他早讓人毒打一頓了,今兒個,他卻沒有懲罰冒犯他的人,還親手給人家包扎上藥,真是活見鬼了!
裘北悶悶的拉起自己的被子將那個渾身冰涼的女人蓋上,轉頭出了房門,往前堂而去,打算再去吃一壇酒。
今兒個,他們劫了一趟黑鏢,夠兄弟們肥上好幾個月的。
等到了前堂,看到小巫抓著酒壇正倚在門口痛飲,見他來,站正叫了一聲︰
「爺,您還沒睡?」
「嗯,睡不著!」
堂里的噪雜聲輕了不少,他往里面一看,見沒幾個在吃。
「難得難得,今天難得這麼早就散了!」
小巫笑著答︰「哪呢,老馬撒泡尿到現在還沒回,他們找去了!爺還要吃酒嗎?咦,大黑夜的,爺戴什麼臉譜?」
「要吃……至于這臉譜……」
他笑笑,正要取下,老固急色匆匆的狂飛過來︰
「爺,出事了!那諸葛綺跑了,還把老馬的眼楮戳瞎,打暈在了柴房!」
*
玲瓏醒來後,發現在大堂,四周圍站著好些皮厚肉粗的男人,足有二三十個之多,一把亮錚錚的匕首抵在她臉上。
拿著那匕首的是那個叫小巫的少年,而她被梆在一根廊柱上,肢體漸漸恢復了知覺,手指可以動彈了,只是人被梆的緊緊的,就像一只肉棕子。
那個鬼臉男子身著一身青灰的布袍,翹著二郎腿,正坐在那張虎皮椅上,雙手抱胸,似在思量著什麼。
他座下,老馬跪在那里,一只眼楮自是廢了,已叫人包了起來,正在憎恨的盯著她,一逼此仇不報、不共戴天的模樣。
「爺,她醒了!」
小巫稟道。
裘北抬了頭,掃射過來的眼光,冷如利箭,坐直了身,走了過來,渾身露著駭人的殺氣。
等只剩下三步之遠,他打住,遙指著老馬,質問她︰
「老馬好心給你送吃的,你竟敢把他的眼楮給廢了?玲瓏月,即便我們錯梆了你,你也不必要這麼心狠手辣吧!」
玲瓏露出一抹譏嘲的笑︰
「送吃的?是他這麼說的嗎?哈,真是好笑!」
「難道不是?」
他意味難辯的反問。
玲瓏冷笑,沖那敢做不敢當的男人投去鄙夷之色︰
「我只說一句︰他是畜生,你也是!」
當著幾十個男人的面,她不僅罵了老馬,更把裘北給罵了。
玲瓏直覺自己這番里肯定在劫難逃,干脆就逞一下口舌之快。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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