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白冕
夏府。♀
夏凌雪道袍鶴氅,白衣素袂,跪坐在煉丹爐之前的那一方草席之上,有些魂不守舍。
此刻,離他得知不夏被火所焚已經是足足的是有三天的時間了。三天之前,那各種沸沸揚揚的傳說,三天之後,反倒是安靜了下來,整個帝都似乎已經找不到談論不夏莫名其妙的被燒成灰燼的消息。這真是怪事。
不同尋常之間,夏凌雪倒是隱隱約約的難以安定下來,像是得了一種怪病。而他,正是等待前來治病的那個人手中的那一味藥引。但是…三天,為什麼這麼久了…難道…
他還是記得三天之間所听到的那一個個版本的傳聞。
——不夏的主子不知干了什麼壞事啊!天降雷罰!凡是多行不義的人,都會招惹這一劫殺身之禍。
…不夏的地方,可是封印著一個上古的魔頭啊!那魔頭是上古犯了金科玉律的天神,被罰到了地獄遭受劫數。如今劫數已過,那邪神的修為自然可以破開束縛!地獄裂開之時,地獄折磨他的無名業火便是涌了出來,將整個的不夏燒成了灰燼。而後,那邪神最後飛升了。天下,估計也就不太平了,不知帶,邪神下一次被封印又會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傳說講的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那麼一回事情似的。那些傳言者更是指名道姓的去說某某某是慍侯的嚇人,親眼看到了那一個邪神飛天之時的狀況。什麼一道長虹破空而出,直射天穹。什麼那邪仙長裾飛揚,青面獠牙…總之,不是什麼好的貨色。這個傳說,也是最令人新服的說法。
夏凌雪听著這些消息只是,也不禁哈哈一笑。這一笑使得他那一張面孔增色不少。
起碼,這些傳說帶來的信息便是,不夏成了灰燼,而慍侯也死不見尸。這是好事,是該慶賀的消息。
夏凌雪開始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還好,似乎的手了啊!
爐子之中,慕容洛煙的聲音傳來:你的目的成功了,可喜可賀啊!
夏凌雪點點頭。
你很聰明,知道慍侯是我來人殺掉的。不簡單。
慕容洛煙嗤嗤一聲:慍侯這個混蛋,什麼本事都沒有,不過,刁難你們內衛到是有一套。除了你,恐怕朝臣之中也不會有人想殺掉這麼一個廢物來給自己添麻煩,畢竟一個擁有我朝爵位的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殺掉的。即使是內衛。
不錯,朝野的形式,你看到也很清楚啊!夏凌雪說。
慕容洛煙道:我?一個局外人罷了。
一陣沉默。兩個人沒有說過什麼話。不過,每一次交談,夏凌雪總是會露出一絲的喜色來,慕容洛煙的氣色越來越好,似乎,要比自己預想還要好。煙花墜已經和她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這是夏凌雪希望看到的。
這是三天之前的境地。
三天之後。
夏凌雪等了三天。
他面對著爐子,默默的出神,三天的時間,也該回來了,卻為何…為何還是沒有消息?
夏凌雪的擔心越來越沉重起來。似乎…不可能。他怎麼會失手呢!
夏凌雪安慰著自己。
可是,卻是永遠都說服不了自己,一派自欺欺人的樣子。
一個人,殺一個,誰也無法做到天衣無縫。就算是最隱匿的殺手,也會留下些些許許。殺手之所以是殺手,他們只是懂得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跡象而已。一代刺客之首,冷,一代劍客言莫語。都是這樣。
如何…冷不丁。她的聲音傳了出來。
夏凌雪一愣。回過神來,洛煙。
如何?
慕容洛煙又問了一遍…
如何…?夏凌雪有些模不著頭緒。什麼如何…
唉。你沒有听到我的歌聲麼…慕容洛煙似乎不滿。
唱歌?夏凌雪想了起來。剛剛似乎真的是有歌聲的。可是他想不到居然是慕容洛煙在唱。
慕容洛煙,那個一貫冷漠的女子,自從再次蘇醒之後,似乎真的是擁有了前所未有的溫度。一下子像是變了一個人。
哦…歌嗎…角徵宮商,月兌盡紅塵胭脂氣…夏凌雪說。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去敷衍,像是面對那些同僚。
哼,夏凌雪你根本就沒有去听罷了,干嘛這麼虛偽的來敷衍我…唉…想不到原來你也是和些廟堂之上的朝臣一樣的虛偽。
慕容洛煙有些幽怨。
我…
夏凌雪郁郁的道。的確,這一切歸根結底不就是拜你們慕容家所賜麼。整日把身體隱匿在那一張虛偽的假面之下,成了性格,人話鬼話,阿諛奉承,到頭來卻把自己的表情磨得蕩然無存。這就是官場。
唉…山有木兮木有枝。慕容洛煙長嘆一聲,不再說什麼。
她當然知道夏凌雪是有心事的。
她的心事他卻不知道。
他等的那個人,很久不至,等他的那個人,很久不知。
終于,門童闖入了夏凌雪的視線,在煉丹房外必恭必敬的道:家主,門外有兩個人求見。一男一女,領著一個包裹。
哦——他說什麼了麼?夏凌雪站起身來。
門童搖搖頭,倒是那個男子一口涼國的口音。
涼國口音…夏凌雪一愣。眼中蹦射出一股興奮的光芒,但是卻極力的偽裝成一副漠不關心的神色來。
門童退了下去,
慕容洛煙冷冷的從爐中道:夏凌雪,想不到你居然能讓楠霖為你賣命…
夏凌雪沖著門整了整衣冠,楠霖又如何,都是心甘情願罷了。
說著,一臉春風的從煉丹房大步走出,長衣飄飄,可惜慕容洛煙望不見他的瀟灑。
…門外。
楠霖笑著,望著衣冠楚楚的夏凌雪。
我想,你是滿意的。楠霖說。
夏凌雪點了點頭。♀我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去做。說罷,從楠霖的手中接過了那個污垢之極的包裹。
而後,他轉過臉去,望著秋瞳,或者說,應該稱作蘇諾。
你是…
楠霖笑了笑,我給你帶來的一個人,你想不想收徒…?
收徒…夏凌雪笑了起來。接著大量著秋瞳。
我夏凌雪可是從來沒有收徒這個習慣…
楠霖忽然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喃喃了幾句,煞是神秘。而後…
不過,她,我收下了。夏凌雪改口說。
楠霖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去推辭。
夏凌雪卻是不屑的哼了一聲,我才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楠霖點點頭,神經兮兮的拖著長聲——那就好——
說罷,湊到秋瞳的身邊,好好努力。
秋瞳點點頭。感激的望著楠霖離去的背影。
在他眼中,夏凌雪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成為了他的徒弟…秋瞳感覺不可思議。一切宛若夢中。
好了。我既然是你的師傅了,那麼你隨我來罷。
夏凌雪帶著一絲淺笑,對著秋瞳說著,接著轉過了身軀。
秋瞳一怔,那道淡淡的影子,向極了當年的問君。
………………………
夏府……
那可以媲美皇家宮闕的夏府屋檐之下。
夏凌雪一身飄搖欲仙的道袍鶴氅,領著秋瞳走到了那一方六角高台亭閣之下,沿著台階一圈一圈的繞上去。漢白玉石階之上,宛若引渡的神仙。
秋瞳低著頭,默默的跟隨著他的步伐。
欄桿之上那些浮華的雕琢並不引起她的注意。畢竟,上一世,在忘川,那個堪稱仙域的地方,這種浮華不算什麼。
可是惹她眼球的,則是石階之上的那些臉浮雕。一張張的面孔,像是一個個的**一般,雖然只有拳頭大小,但是卻無一不雕刻的栩栩如生。即便是瞳孔,也瓖上了各種晶瑩剔透的珠子,陽光之下,炯炯有神。這密密麻麻的石面最驚奇的便是,是都是獨一無二的,各不相同。一張張的臉之上的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息怒皆有。
臉,並不全是人地臉,剛開始的一段全是面目猙獰的鬼怪,而後是形形色色的人,如今腳下則是一張張仙風道骨的面孔。
這是…代表的三界麼?冥,凡,仙。
秋瞳忍不住問。
夏凌雪沒有回頭,簡簡單單的回答到,不是。
那是什麼…秋瞳好奇的問。
夏凌雪悠長的說:善惡。
哦…秋瞳應了一聲,也不再多問。一步步的觀察著那些臉的變化。
真是想不通,為什麼是善惡呢?這分明就是三界啊!雖然是這樣的想,但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去出聲。不大一會,前面的夏凌雪停下了腳步。出神的秋瞳卻是沒有發現,冷不丁差一丁點撞在夏凌雪的身上。但是卻是靠的很近。秋瞳聞得出那衣帶之上的香薰。
夏凌雪似乎根本就不去理會身後的秋瞳窘境,而是伸出手,推開那一扇檀木鏤空的精雕檀門。
里面,陳列的很簡單,一張方踏,一張幾案,一張屏風,窗子之間的牆壁之上,離著幾櫃書卷,或是擺著些文玩。
整個房間古樸幽靜,典雅大方,一派儒雅。
這里就是師傅的書房麼…秋瞳感覺耳目一新。想不到偌大的庸俗之中,居然還是會有這麼一方清靜風雅的地界。
進來吧。
夏凌雪說著,領著秋瞳走了進去。地上,是一塵不染的竹席。
屏風之上,居然花的不同以往的那些花卉山水,而是片留白。夏凌雪的白衣立在留白之上,幾乎與之融為一體似得。
這里,是你居住的地方。
夏凌雪轉過臉來,圓潤的臉頰之上掛著淺笑,如若不是他的聲音,恐怕他足以以假亂真的以素顏而辦成美女。
望著那張另無數女人嫉妒過的臉,秋瞳有些不知所措。
這里不是我的書房,這里叫換骨台…夏凌雪說。
換骨…秋瞳一陣寒冷。這個名字似乎有些恐怖。之前端詳過的的那一張張臉面,一下子開始變得恐怖起來。漢白玉的純潔,一下子成了骨一般的煞白陰森。
好端端的一個風雅之地,居然會是起了一個這樣的名字。
夏凌雪抓起幾案之上的那一把中等長度的劍,遞給秋瞳。劍上厚大的劍隔之上,也是一張人面,圓睜的眼楮,詭異的笑容。銅已經開始泛舊。
漆黑的劍鞘,猩紅的劍柄…
人面漢劍…這東西秋瞳可是認得。漢劍可是上古時期的一個最強大的王朝的最強大的兵器。曾有一劍拓萬里之疆,守千年之土的美譽。直到現在,這中兵器依舊是某些武者的心愛之物。成名的天下十劍之首,國綱,便是一柄上古漢劍。
接住。夏凌雪說。
秋瞳一愣,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捧過那重重的劍。
夏凌雪滿意的點了點頭。
接著道:天下人只是只道我用的是紋雲刀,其實,這劍才是我的心愛之物。此劍名叫白冕。是我的師傅親手所鑄。卻不曾出去征戰過,在當今劍譜之上沒有排名。不過你記住,這劍,絕對算的上天下寶劍前二十。說不定可以排到前十五。如今我將此劍贈與你,你我也就正式成為師徒。
秋瞳點了點頭,撫模著寒冷異常的劍身。白冕。這劍的名字真實古怪。
可是,師傅,我想學煉丹啊…秋瞳說。
夏凌雪搖搖頭:我不希望從夏府走出去的煉丹師手無縛雞之力。秋瞳,你記住,煉丹固然是重要,可是你可知道,這武學才是安身立命求得清靜的保障。
哦。我懂了。秋瞳點點頭。不錯,自己的先前的師傅就是很好的例子。
望著秋瞳,夏凌雪點了點頭。這把劍雖然隨你所有,可是它不適合你。你覺得呢…
秋瞳一愣,這一句話,什麼意思——
夏凌雪哈哈一笑:你注定會鑄造出來一把屬于並且適合你的劍,至于這把劍的意義,就只是在今晚。之後,你把它封道祠堂之中去吧,傳給你的弟子。
那麼…師傅你用什麼兵刃呢…秋瞳問。
這不是你該問的。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今晚就在這里吧。櫃中有吃的。屏風之後有暗門,廁所在里面。東邊的書架是關于煉凡藥的書籍,西邊的書架是關于煉兵刃的書籍,兩邊分別是修氣和修武,都不是本門的重點。還好你不是男子,免去了一刀之苦,這是機緣吧…
夏凌雪感慨著,交代了一下,走了出去,吱呀一聲,關掉了門。
楠霖說的沒錯,他是個怪人。秋瞳想了想,而後慢慢的點燃了案上的燈………
……………………
夏府,煉丹爐。
夏凌雪拎著楠霖送過來的那個骯髒的包裹,沖著煉丹爐笑了笑。而後坐了下來。他的手指一彈,幾縷金華一現,而後,啪的一聲。包裹的布片粉碎,里面的東西暴露無遺。
那是慍侯燒焦的頭顱,黑乎乎的,依舊是可以看得到臃腫的人頭之上那驚恐的表情。
夏凌雪沖著這顆令人做吐的頭顱得意的笑了笑,從一旁取出來一個類似香爐的東西,把人頭塞了進去,而後加進去了一堆奇特的東西,像是被碾碎的藥材。而後,他從袖中取出來一個奇特的瓷瓶,向著器皿之中倒入了半瓶子黑色的濃稠的液體,之間不一會,器皿之中,所有的東西,此刻都已經化成和那液體一般無二的存在,包括那顆人頭。這個時候,那器皿之中已經是滿滿的一通黑水,煩著絲絲的血腥氣。
夏凌雪滿意的扣上了蓋子,然後從蓋子的一個小孔之中,打入了一絲暗紅色的氣華。
大概是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夏凌雪含著笑意,打開蓋子,此刻,器皿之中,那一通黑水幾乎所剩無幾,只是剩下拳頭大小的一塊,已經凝固,那光澤,如同琥珀一般。
之看見夏凌雪的手指在器皿之中做著各種的手勢,那器皿之中宛若有無數把刻刀一般,只是三兩下,那固體已經被雕刻成為一快牌符,上面雕琢精細,文字細膩。固體堅硬冰冷,光澤細膩,似乎一派價值連城的寶石模樣。
你又在做什麼東西…
慕容洛煙的聲音冷不丁的在爐子之中傳來。
夏凌雪沒有理會她。卻是自言自語:我收了弟子。
哦…慕容洛煙不以為然。
可是我是向來不收弟子的。夏凌雪說。若不是楠霖告訴我的秘密,我不會去收留她。
那麼…你不會是想…慕容洛煙冷冷的,沒有說出來後面的話。
夏凌雪嘆了口氣,我不能殺她。
哦?慕容洛煙一驚。那不是你的性格。
夏凌雪苦笑著,我沒有辦法。今晚若是她能夠在月兌骨亭安然的看到日出,最好不過了,我會收她為童子。
什麼…月兌骨亭!慕容洛煙一驚。哪個地方…怎麼可以是那個地方…
規矩,這是新規矩不然即使她知道再多,也妄想留在我的身邊,這是她的劫數,一念生死。
慕容洛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曾經那個冷血的夏凌雪,一點都沒有變化,似乎只是換了一件外衣。
夏凌雪伸出手去,拾出來那那快固體,對著燈火,那接近透明而神色的固體之中,赫然是一顆眼珠,栩栩如生,甚至連血絲都是一絲不苟的存在,那空空洞洞的瞳孔,滿是令人不安的惶恐和惡毒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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