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
「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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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李孟堯便安頓在這里。然而一整個晚上,她的夢里全是一個全身是血的女子用各種不同的語氣喊她「二小姐」。
你才「二」小姐!你全家都「二」小姐!
李孟堯氣憤地在鳥雀嘰啾中咒罵著那個該死的噩夢醒來,剛睜開眼就對上黃霑掛著滿面笑容的臉和饒有意味的目光。她淡定地起床,坐到他對面,雙手撐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再笑皺紋就全出來了。」
黃霑捻胡而笑︰「小孟的膽子真是大,听說你昨天手持暗器威脅王爺?」
李孟堯順勢將下巴抵在桌上,悻悻嘆了口氣︰「你們王爺不會現在想追究吧?早知道這樣,昨晚就該給他兩刀那才不枉給我安上罪名。」
「我的確該弄清楚你的身份。小孟,花夫人,二小姐。」
李孟堯整張臉已經全都埋在了雙臂里,靜靜地趴在桌上一動不動,悶悶說︰「查吧查吧。你明明知道花夫人這個名頭是你們家王爺給我張冠李戴。至于二小姐,我也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只是手臂上被劍劃了一刀血流不止,因著穿淺色衣服的緣故,才看起來特別嚴重。」
「哦。」李孟堯抬起頭,「沒有其他事了吧?」
黃霑搖搖頭。
「行。」李孟堯起身,往門外走去,背對著黃霑擺擺手道︰「打擾一個晚上,就此告辭。」
看著女子消失的身影,黃霑諱莫如深的眼底閃爍著不知名的精光。
沿著回廊走到了小園子里。方當四月,暮春時節,園子里綠草郁郁蔥蔥,一朵朵一簇簇的花朵重重疊疊開得正好。粉蝶飛飛,蜜蜂嗡嗡,花香暗盈,陽光斜曬。
李孟堯猛地停住腳步,踢飛腳下一顆小石子,回頭緩聲說道︰「你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
陽光下,昨夜那女子換上了一身白色窄袖勁裝,臉色有些蒼白,盯著李孟堯雋然的眉目,雙手一拱︰「穆孜的職責就是守護二小姐。」
李孟堯無奈︰「穆孜是吧?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叫我二小姐,事實是我真的不是你的二小姐,你找錯人了。」
穆孜神色淡定,筆直地站著,堅定地說︰「你是二小姐?」
「你是不是失憶了呀?」
「穆孜的腦袋很清醒。」
李孟堯突然把臉湊到穆孜面前︰「你看清楚,你們家二小姐長這樣嗎?」
「是的。」依舊是堅定的回答。
李孟堯愣了愣,狐疑地模模自己的臉,看著穆孜問︰「你是說你們家二小姐也長這樣?」
穆孜堅定地點點頭。
李孟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見鬼了,不會真有這麼巧的事吧?難怪穆孜一直跟著自己不放了。
「你再仔細想想,你們家二小姐的性格氣質行為舉止是不是跟我不太一樣?」
這回穆孜有些遲疑了。李孟堯捕捉到她的猶豫,目光一亮,急速道︰「是吧,發現不同了吧。我叫李孟堯,不是你們家二小姐。」
「不,你是。」片刻的遲疑已經不見,穆孜眼底恢復堅定。
「你……」李孟堯不滿地癟癟嘴,忿聲道︰「隨便你!」
一路問下人終于走到了大門口,正見景暄和景輝騎馬歸來。
李孟堯愣怔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打招呼。突然眼楮一亮看見景輝騎著的不正是黑衣人留給自己的大黑馬,立刻疾奔上前。
景輝下馬,見大黑馬熟絡地蹭著李孟堯的手,眯眼笑道︰「黃霑說你就是幫我弟弟送到鐵浮騎令牌的人。」
話音剛落,女子突然惡狠狠地擊拳而出,景輝沒想到她突然出手,匆匆地一躍後退幾步,不解道︰「姑娘何故突然出手?」
一拳沒中,李孟堯知道已失去最佳偷襲機會,不免遺憾,恨恨道︰「你那弟弟光天化日之下威脅無辜女子,欺騙我替他跑腿,害我差點喪命,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景輝怔了怔哈哈笑起來︰「他是不是讓你吃了健胃易脾的藥丸,騙你說有毒?」
李孟堯咬牙切齒︰「你還敢說!」
景輝突然望向邊上一直不動聲色的景暄,指著他說︰「姑娘,快找他報仇!景風這招可是跟王爺學的!」
李孟堯定了定,朝一旁的景暄看去,只見他唇角堅冷,眸底深邃,絲毫笑意也無,讓她冷冷一個激靈,沒有接景輝的話。
「景輝,連你主子也出賣,膽子越來越大了,往後……」他突然開口,卻故意沒有講完,語氣里透著股森涼。
景輝立時哭喪著臉,急速擺手︰「爺,不要不要,我再也不敢了!」
李孟堯疑惑到底沒說完的是什麼,讓前一秒還言笑晏晏的景輝像老鼠見了貓一般。偷偷瞄了眼景暄,卻見他正冷冷地看著自己,頭頂又一陣毛骨悚然。
「你這是準備上哪?」他開口,聲音低沉,李孟堯分明听出里一份淡漠的涼。
「打擾了一個晚上,是時候告辭了。」
「恕不遠送。」
景暄收回目光,冷冷地拋出四個字,拂袖便要往里走。
李孟堯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喃喃,拽什麼拽,白白浪費了一副好皮囊。
景輝突然湊到李孟堯耳邊,輕聲說︰「我們王爺的身材很不錯吧!」
對上他眨巴著的戲謔的雙眼,李孟堯瞬間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臉再次發燒,景輝已經大笑著走開。
卻听已經不見身影的景暄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從里面呼嘯傳出,殺氣騰騰︰「景輝!往後全軍上下的恭桶全權由你負責!」
走回客棧的路上,李孟堯多次試圖擺月兌穆孜,然而每次都在她以為得逞時,穆孜都如鬼魅般再次出現,最後自己都煩了。
回到客棧後,李孟堯丟給穆孜一套男裝,穆孜立刻會意,兩人各自換上。
當李孟堯卸下假發露出自己的短發時,她特意注意了穆孜的神情,只看到穆孜的目光瞬間亮了下,然後便仿佛見怪不怪般自若,並沒有過多追問,反倒讓李孟堯自己有些不自在。
用頭巾包好頭發後,穆孜遞給李孟堯一片肉色的皮囊狀的東西。
李孟堯把它展開,神色古怪地盯著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這……不會是……傳說中的……人皮面具吧?」
穆孜點點頭,李孟堯立刻將它丟還給她,強忍住內心的惡心感︰「這麼殘忍的東西,你還是留給自己用吧!」
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李孟堯了解過古時候這些人皮面具的制作過程是多麼不人道。一想到曾經把一個死人的臉皮拿在手里,李孟堯趕忙到盆子里洗手,要是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那得多反胃。
「二小姐,你誤會了。我手上的人皮面具是師祖傳下來的獨門秘方,與常人的取得途徑不一樣。」看到李孟堯的一系列舉動和嫌惡的表情,穆孜猜到了她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李孟堯疑惑。
穆孜神色如常,解釋道︰「是用一些珍貴的草藥制成的,比尋常的人皮面具更不易得。雖然過程復雜,但師祖也是非常鄙棄那慘絕人寰的手段。」
李孟堯終于釋懷,在穆孜的指導下,戴上了人皮面具。當兩人走出客棧時,儼然已是兩個二十五六歲相貌普通的男子。
日頭漸漸升到了天空中央,古坎里城門邊上的一個小茶棚里,一個小眼楮男人痞里痞氣地坐著喝茶,不時地看看外頭川流不息的人流,似有些不耐煩。
又過了一會兒,就見一群神情緊張的男子馳馬奔向城門,眼尖的小眼楮男人瞥見了其中一人座下一匹黑色的駿馬,不由朝那群人多看了幾眼,果然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待那群人出城後,一個身穿褐色布衣的男子駕著輛馬車停在茶棚外。
小眼楮男人立刻迎上前去︰「回來了。」
褐色布衣男子點頭。
兩人結了茶棚的賬,正欲離開,一群商人模樣的人從城門進來後直奔茶棚,風塵僕僕。
「喲,這不是風九爺,您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商行的貨都辦好了?」茶棚的老板一見這伙人,立刻殷勤的迎上前打招呼。
領頭的風九爺淬了一口痰,高聲埋怨︰「真他媽晦氣,你們還不知道吧,西北一帶之前被達齊爾攻下的幾座城池爆出瘟疫了,這幾天正封城呢,還辦什麼貨!」
茶棚老板一愣︰「這可如何是好?多少年沒再有過瘟疫了,這一下子嚴重得都封城了,之前怎麼沒有任何風聲?」
「估計過些天消息就傳過來了。最嚴重的就是鳳烏了,據說整座城的人沒幾個活著了。所以說人算不如天算,之前闔城抗敵有什麼用,瘟疫一來,還不是難逃一死。」
茶棚的眾人一听,氣氛不由緊張起來,紛紛搭話。
「真是造孽哦!」
「可不是,達齊爾那群蠻子,盡不安分,這下連瘟疫都帶過來了。」
「不是听說定王在給這次戰事善後嘛,怎麼還能讓瘟疫蔓延了。」
「趕緊回家告誡親戚鄰居,這段時間別往那一帶跑了。」
……
風九爺帶來的消息如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浪,茶棚外的小眼楮男子听著茶棚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聲,心里有些發緊,想起剛剛看到的那群出城的人,是否就是接到了消息正往那邊趕。
邊上的褐色布衣男子小心翼翼地問他︰「二小姐,我們還去鳳烏嗎?」
小眼楮男子神色一正︰「去!這下子更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