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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你在哪里

海蘭,你在哪里文/胡楊三生

林安妮坐在地板上,望著沙發上醉得一塌糊涂臉色灰白的男人,他其實已經醉得認不清人了,可他夢囈間,一直在低聲的喊著︰「海蘭,不要走,」「海蘭,回來」

一聲聲,一聲聲,充滿了愧疚和擔心,一句句,一句句,充滿了歉意和不安。

她默默的坐在那里,他的手機在茶幾上不停的又唱又跳,她伸手拿過來,上面跳躍著一組數字,她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也,不敢嘗試按下這個號碼的接听鍵。

手機終于停了下來,她長長的松了口氣,剛要放下手機的時候,信息又傳來,她稍微一愣,鬼使神差,按開了查看鍵。

是一條遲到的祝福語,祝他中秋節快樂,她淡淡的看完,退出這條短信,卻看見了他的未發出信箱愕。

幾乎是本能的,她想看一下他平時給誰發信息,為什麼又未發出去?按開來,卻觸目驚心,因為每一條都發往一個號碼,那個號碼其實已經被注銷。

每一條信息的開頭兩個字,都是,海蘭,或則,蘭蘭,他想她,所有的信息都在訴說他對她的思念,都在訴說他對她的擔心,都在不停的問她在非洲哪里?

他要去非洲她知道,因為七夕節那天晚上他已經說了,而他去非洲的目的她也知道,去找那個人,那個把他傷得差點做不成男人的女人僳。

她望著這些短信,再望著沙發里睡得很沉的男人,眼淚,終于無聲無息的滾落了下來。

她曾經以為,一個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愛一個對自己下狠手的女人,而他當初被那女人傷的有多重,只有她才知道。

她一直以為,他不愛她,因為他認識她後很少回家,要麼出差,要麼到她這里來,好似,他是一個未婚的男人。

她退出信箱,把他的手機輕輕的放在茶幾上,望著沙發上他那已經被揉皺的衣服,她起身彎腰,想要幫他把衣服拉一下,想要讓他躺得更舒服些。

可醉得人事不醒的他,幾乎是本能的抓住了她的手,然後另外一只手死死的壓在自己的皮帶扣上,眼楮緊閉,嘴里卻呢喃著︰「不要月兌我的褲子,我是已婚男人。」

她的手被他的手抓住,她干脆把另外一只手也伸過去,把他的手緊緊的捧在自己的手里,把整張臉貼上去,眼淚無聲無息的洶涌而出,她咬緊牙,卻不敢放聲的大哭。

「海蘭……對不起……海蘭……不要哭……」他把她的手抓得很緊,嘶啞而又低沉的聲音自他的嘴里溢出,是那麼的誠摯,隱隱約約的包裹著無限的歉疚和憐惜。

安妮本能的一愣,手在他的手心里被抓得很緊,她一動也不敢動,任由著他的手牢牢的把自己的手攥緊再攥緊。

如果,今生他都能一直這樣抓緊她的手,一直都抓緊不放手,哪怕他抓住時喊的另外一個名字,她也認為,那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她有些貪心的想。

只是,才一會兒的時間,他手上的力氣逐漸的小了,慢慢的,終于還是松開了。

安妮感覺到自己手上灼熱的溫度如潮水般在褪去,而她的手好像是被潮水遺忘在沙灘上的貝殼,孤獨的停在半空中甚至不知道該落向何處。

佟震宇是被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給刺激著眼楮醒過來的,他這人睡覺一向喜歡光線很暗甚至沒有光線的環境,而光線強烈的地方,他一般睡不著。

用手揉捏了下額頭,勉強睜開自己的眼楮,迅速的環視了一下房間,是一間狹小而又簡單的客廳,一張三人沙發一張茶幾幾乎佔了整個空間,茶幾前面不是電視機而是電腦桌。

廚房里有聲響傳來,他抿了抿嘴,迅速的跑向洗手間,喝酒太多的後果,有些東西總得先解決了再說。

廚房里,安妮在用豆漿機榨豆漿,干豆漿機發出輕微的轟鳴聲,她趁豆漿機響的時候,已經把一份鍋貼和幾根油條裝在盤子里了。

端油條和鍋貼到廳里的時候,沙發上的人已經不見了,正在疑惑,洗手間的門響了,他從里面出來,已經簡單的洗漱過了,只不過看上去依然有些倦容。

「我買了鍋貼和油條,」她把手里的兩個盤子放在茶幾上,然後抬頭望著他︰「我榨了豆漿,馬上就可以吃了,你先坐會兒。」

「我不吃了,」他過來在沙發的扶手上拿了自己的外套,然後又看了她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震宇,」她追到了門口,望著正在換鞋的他,輕咬了下牙齒︰「只是一頓早餐而已,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的。」

「不是時間的問題,」他把鞋換好,然後抬頭望著她,「安妮,外國人有句諺語,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吃晚餐不一定有問題,但是,如果在一起吃早餐的話,肯定有問題,而我——」

佟震宇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輕嘆一聲說︰「安妮,我不想和你有問題。」

佟震宇說完這句話,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著轉身朝樓下走去,樓梯有些高,又沒有電梯,他的腳步聲就在樓梯間孤獨的響起。

昨晚他醉了,迷糊間,他听見她在輕聲的問︰「震宇,她究竟哪里好了?」「震宇,她那麼狠心的對你,為什麼,你還是那麼的愛她?」

他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彭海蘭究竟什麼地方好了,那他也不至于這麼多年還一直掛在她這棵歪脖子樹上不下來,沒準早就按照那些個標準去找一個更好的不就得了?

至于她那麼狠心的對待他,而他為什麼還那麼愛她,天知道,這樣的問題他自己也問過自己無數次,他自己也找不出任何的答案來。

也許是受虐狂吧,他自嘲的揚起嘴角,他從小就被彭海蘭那個女人欺負慣了,而她不在的這幾個月,沒有她的欺負了,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得厲害。

林安妮坐在沙發上,望著茶幾上兩份食物,兩杯豆漿,兩雙筷子,還有——她空落落的一個人。

她無聲的哭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滾落下來……他給了她希望,那希望像深夜美麗盛放的曇花,像天空絢麗綻放的煙花,那麼美那麼亮那麼絢爛,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抓穩——

曇花隱去,煙花消失,留下無盡的黑暗,綻放淒清的寂寞!

是不是,她對他的愛,從一開始就注定要抱憾終身,注定要默默守候?注定……

海蘭的工地已經停工半個月了,因為河對岸一直都在打仗的緣故,槍炮聲能清晰的傳進他們的耳朵里。

這些天實在郁悶得慌,她把帶來的書全都看完了,準確的說,有幾本還重復的看了一遍,因為在這個地方,除了看書,實在沒有別的娛樂項目。

她房子外邊種的菜,半個月過去了,倒是長了一點點,不過還不足以讓她拔下來放到鍋里炒來吃。

荷東說,河對岸的戰爭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剛果(金)很多人在逃難,希望那些叛軍不要有殺傷力太強的武器,萬一一顆原子彈沒有長眼楮或者給投擲錯了方向,我們可能就麻煩了。

海蘭听他這麼一說,忍不住笑出聲來,說叛軍應該沒有那麼厲害吧?還原子彈呢?你以為每個國家都有原子彈的?別說叛軍,我估計剛果(金)的政府都沒有那東西。

話是這麼說,可隨時傳來的槍炮聲依然讓人人心惶惶,以前工地上的工人放假都愛去黑角賭博什麼的,現在也都不去了,大家老老實實的呆在這里,並且隨時關注河對岸的消息。

可消息總是傳來得太遲,沒有電視,沒有通信工具,偶爾有消息傳來,都是有人去了黑角,然後在集市上听來的消息,有些說連下三城了,有些說剛果(金)要換政府了,有些說叛軍已經被控制住了。

總之,消息五花八門的,誰也不知道這些消息的真實性有多大,而且也沒有地方去核實,海蘭倒是想去大使館打听一下,可荷東死活不讓。

荷東說了,你還是別去冒險了,沒準那大使館都嚇得不敢開門了呢?再說了,萬一那子彈不長眼楮,從河對岸飛過來,又恰好落到你身上,那我怎麼辦呢?

海蘭听了荷東的話哭笑不得,即使子彈什麼的落到她身上,那也就是她受傷或者不幸而已,跟他有什麼關系呢?怎麼又成了他怎麼辦了?

荷東是西班牙人,雖然長了大胡子,可絕對是英俊帥氣的高大小伙子,而且秉承了西班牙人的熱情,對海蘭極其的好。

工地總監語重心長對海蘭說︰「彭工,你可要想清楚了,西班牙男人一向都是熱情如火的,但是西班牙人一般比較花心,他們不專情,不比法國人哦,我覺得還是那個法國人KEN要好一些。」

海蘭听了總監的話更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趕緊跟總監說,她跟他們都只是朋友關系,荷東只不過是距離她近一些,經常到她這里來,然後一起種菜做飯一起照顧索菲亞,沒有別的特殊的關系。

她當然知道總監不會相信,因為身在異國他鄉的女子,就算找一個伴也很正常,就像曾經的林莉那樣,其實工地上沒有一個人對林莉說三道四的。

所以,在大家看來,她彭海蘭找一個外國男人湊合過日子也很正常,而且大家見荷東經常出入她家後,那些原本還對她虎視眈眈的中國男人和非洲男人,都自覺的退避三分了,荷東那麼高大一男人,而且還留著大胡子,看上去極其粗狂,誰敢去招惹啊?

海蘭不禁又想起林莉的那句免費保鏢的話來,她想,也許,無意中,荷東已經做了她的免費保鏢了,只是,她的確沒有像林莉那樣付出自己的身體,同時也不打算付出。

因為停工沒事,閑賦的時間很多,荷東便帶著她和索菲亞去打獵,說是打獵,其實就在附近找找野兔子或者野山雞什麼的,根本不敢到森林最深處去,因為真正的猛獸他們也還是害怕的。

當然了,當地人愛說「大瓦」,每當遇到不能解釋的情況時,當地人就說那是「大瓦」,而人是不能戰勝「大瓦」的。

海蘭剛到時是不知道什麼叫「大瓦」的,荷東就問她看過《剛果驚魂》沒有,她連忙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看過。

荷東就說,那是美國大片,里面就有說到「大瓦」,其實「大瓦」的意思就是神奇的力量的意思,這里的人每當遇到自己無法戰勝或則無法解釋的情形時,一般都會認為那是一種神奇的力量,而那種力量人類是無法戰勝的。

于是,對于‘大瓦’海蘭有了初步的了解,而真正遇到‘大瓦’卻還是在十月底的一天,荷東帶她去熱帶雨林,說要尋找《剛果驚魂》里傳說中的鑽石。

其實對于尋找鑽石什麼的,海蘭沒有什麼興趣,倒是在荷東那里看了《剛果驚魂》那本書後,她突然對位于扎伊爾的剛果熱帶雨林東北角的維龍加火山地區有了濃厚的興趣,而她這人一向膽子大,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想趁這幾天不上班,去探險一次。

《剛果驚魂》里有寫到,美國12名探險員(其中還有一個是大猩猩)到扎伊爾熱帶雨林是尋找一種被特殊的金剛石,這種金剛石好像不同于一般的寶石,當然最終他們什麼也沒有獲得。

荷東說帶海蘭去尋找那種鑽石,其實也就是說的金剛石,當然這純粹是開玩笑,其實他們只是想要去探險,想要去親自見證一下那個熱帶雨林究竟有多「大瓦」。

佟震宇是10月底動身的,目的的是黑非洲的剛果(金)。

機場大廳,顧紅霞拉著他的手,眼淚汪汪的,她知道自己兒子要去的是什麼地方,她已經勸阻過了,讓他過段時間再去,可他不听,說手續已經下來了,他剛好也把自己手上的工作安排妥當了,所以要即刻趕過去。

「媽,你這干嘛呢,我不過是出國而已,」佟震宇把自己的亞麻方巾遞給自己的母親,輕笑著說︰「媽,別介啊,我一年不知道出多少次國呢,你可從來沒有這樣舍不得我的啊?」顧紅霞听了這話心里越發的難受,一邊用亞麻方巾擦眼楮一邊又嘆著氣說︰「震宇啊,你這是上輩子帶的過吧?兩年前你要和海蘭結婚我就一再的跟你說要慎重要慎重,你不信,只顧著高興,現在,知道自己當年高興得太早了吧?」

佟震宇低了頭,苦笑了一下,望著依然是風韻猶存的母親,低聲的說︰「媽,我不後悔,雖然和海蘭的婚姻這兩年不盡人意,但是,我不後悔!」

顧紅霞听他這麼說,想要再說什麼,卻也說不出口來了,听見廣播里在催他,她又嘆聲氣,無奈的說︰「震宇,找到海蘭了,好好跟她說,就說我也不要她幫我生孫子了,只要她好好的,她想怎麼著都行,就是,千萬不要出事,千萬,要保重自己。」

佟震宇點點頭,然後朝母親揮揮手,輕聲的道︰「媽,回去吧,我到那邊會盡快給你們來信息的,不要擔心,我和海蘭肯定會完好無損的回來的。」

顧紅霞只是點頭,望著兒子逐漸消失的背影,眼淚卻再也控制不住,像傾盆大雨般的滾落下來。

她覺得自己很失敗,生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是一根筋,震宇這麼多年來,看似有很多的女人,也的確在外邊晃蕩了幾年,可她知道,他兒子的心里,其實就只有彭海蘭一個人。

而她的小兒子佟震宙,那是個非常優秀的軍人,可同樣也是一根筋,這麼多年來,一直就載在了柳家那個丫頭的手里,即使柳家的丫頭嫁給王君御了,他的心都還沒有收得回來。

想到震宙,她又擦了擦眼淚,他快回來了,而柳家的丫頭也死了兩年多了,希望震宙已經走出來了,希望這次他能好好的跟那個司令的女兒見面,希望他能早點結婚,幫佟家生個孩子。

大兒子震宇她是不敢去奢望了,海蘭那樣個性的女子,原本和佟震宇八字就不合,何況他們夫妻間還摻雜了林安妮和那個西班牙男人荷東,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彭海蘭的婚姻能不能繼續下去,生孫子,那根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佟震宇經過三次轉機,然後才到達目的地剛果(金),下飛機的時候,見到了簡陋的候機樓,和蠻橫無理的機場管理員。

他帶的東西多,當然要多帶了,因為他想著海蘭離開北京半年多了,估計很久沒有吃到家鄉的東西了,所以特產他帶了一大堆,還有上萬塊錢的藥品。

警察把他的行李箱拉開來檢查,然後讓他交一千美金罰款,他當時就楞住了,趕緊和他們申辯,他這些東西在中間轉了三個機場,別的國家都沒說什麼,為什麼到了他們這兒卻要罰款了,他可沒有帶違禁的東西。

警察說不是違禁東西的問題,而是超限的問題,他帶的東西太多了,要補交稅,關稅,佟震宇听了哭笑不得,何況他一個走南闖北的人,從小也不是嚇怕的,當然不會補交稅了,還說要去告他們。

身邊的俄羅斯小伙子拉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跟這些人爭了,何況現在的剛果這麼亂,他到哪里去告他們去?沒準他的事情理都沒人理呢。

佟震宇想想也是,現在已經安全到達了,何況他找海蘭要緊,而且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于是他掏出了五百美金遞過去,說自己就這麼多了。

好在那些個所謂的管理員也是見錢眼開的人,收了他五百美金,即刻就揮手讓他可以走了,說沒事了,五百美金算關稅了。

佟震宇哭笑不得,要是平常,他肯定要問他們要發票的,可這會兒顧不得,趕緊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然後和在旁邊等他的俄羅斯小伙子一起走出了機場。

俄羅斯小伙子是來找自己的父親的,說父親在剛果(金)做生意,以前每個月都有電話打來,最近半年沒有消息了,他母親擔心父親是不是出事了,所以讓他來找。

佟震宇說他是來找自己的老婆的,他老婆半年前援建非洲來了,可半年過去了,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他怕她在這邊有個三長兩短的,于是也就趕來了。

只是,當他們上了出租車後,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耳邊隨時傳來的爆炸聲和槍炮聲,他的心不禁一沉。

海蘭,我已經到剛果了,而你,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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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六千字奉上,麼麼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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