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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帖的膏藥果然有效。

傍晚時分伍彪便醒轉了過來,喝了湯藥燒也慢慢地退了下去,也沒先前那麼燙手了。

莊善若即便是有心留在伍家照顧伍彪,可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也不好貿貿然地自告奮勇。還是張山細心,見伍大娘一個人忙里忙外的,又要煎藥又要熬粥的,忙得是團團轉,便喊了自己婆娘過來幫忙,左右寶根也大了,能自個兒玩耍了,有二妮三妮在家照看著也不礙事。

張山家的感恩伍彪替大妮找了個好差事,不單單解了燃眉之急,每月還能得些貼補,雖說她有些勢利,可是也懂得知恩圖報,更是將伍彪照顧得妥妥帖帖的;又兼能說會道,插科打諢,也將伍大娘哄得放了半個心。

莊善若即便是掛心于伍彪,也只好暫時回家去了。

剛一踏進許家的院子,合上虛掩的院門,便看到童貞娘鬼頭鬼腦的模樣,心里很是有幾分厭煩。

莊善若早上出門,一直到了夜里才回來,錯過了兩頓飯,肚子空空落落的,原先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也不覺得,這會子放松下來,肚子餓得一陣一陣地絞痛。

「大嫂,你回來了!」童貞娘妖妖嬈嬈地從門廊走下來。

「嗯!」

「大嫂倒成了我們家的大忙人,這一出門可就是一整天了,我剛才還尋思著要不要就給院門上了門栓子。不上吧,這天也晚了,我們這院子先前就失過銀子錢物的;上了吧,大嫂臨出門的時候也沒留個話,到底回不回來也說不準。雖說大嫂去意已決,可是畢竟這會子還是我們許家的媳婦,哪有……」

「有事就直說吧!」莊善若肚子餓得難受,也沒心情听童貞娘嗦。

童貞娘顯然愣住了,下一秒立刻打著哈哈道︰「呦。二郎成日里不在家,我看著大嫂親切,忍不住就多說了幾句。」

莊善若不語,她從來沒像今天這般覺得童貞娘是那麼的討人厭。她淡淡地瞟了童貞娘一眼。作勢往後院走去,也不知道黑將軍回來了沒有。

「哎,哎!大嫂,我是沒事,可是老太太找你有事!都問我問了三四遍了,說是等你一回來就去她房里說話!」

莊善若腳步不停,這婆媳兩個還能不能消停點了?

童貞娘沒想到莊善若置若罔聞,扭著腰上前幾步,伸了手搭在莊善若的肩上,壓低聲音道︰「大嫂。老太太說是有事問你,是關于大郎的!」

果然,童貞娘感覺到手下的這具身子明顯地一僵,還沒得意上,自己的那只手便被莊善若無情地拂了下來。只听得她冷冷地道︰「我與大郎十天也踫不到一處,即便是踫到了也說不上兩句話。大郎的事我一概不知,老太太怎麼念佛倒念得糊涂了,怎麼竟來問我?」

童貞娘訕訕地收回手,覺得莊善若態度比起往日來有些強硬。她就著淡淡的月色去端詳莊善若的臉色,那不耐煩是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的。

童貞娘暗自覺得納罕,雖然莊善若不想做許家的媳婦。可是對大郎還是有幾分感情在的,只要是涉及大郎的事情,不論是好是歹總會掛心的——可是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大郎竟不再是莊善若的軟肋了?

莊善若冷冷地拋下一句話後,腳步不停往後院走去。

童貞娘顧不得賣關子了,趕忙拋出最後一個殺手 ,道︰「大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然後跑到老太太的房里,沒頭沒腦地說是不去參加鄉試了,嘖嘖!」

什麼,大郎說不去參加鄉試了?

莊善若腳步不停。腦中電光火石般地回想起昨夜大郎喝得微醺,搖晃著身子對她說︰「……原來不論我是好是歹,你都是要走的……」

既然大郎參加鄉試是為了她,難道放棄鄉試也是為了她嗎?

莊善若翹起嘴角自嘲地一笑,不去也好,大郎窩在連家莊的私塾中雖然有些屈才了,不過倒是能落個清清靜靜的;若是中了舉人,說不定生活會發生大的轉變,對現在的他來說也未必就是好事。

童貞娘覷著莊善若的臉色,試探著問道︰「昨晚,大郎可有和你說些什麼?」

莊善若一笑,道︰「大郎本來決定要去參加鄉試便有些倉促,不去也好,好好地將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經,來日方長。」

童貞娘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不甘心地道︰「都和二老爺說好了,若是這回不去,白白地浪費了這個好機會。」

莊善若不語,看來童貞娘是把許家安當成了助力。也是,若是二郎有個當著舉人老爺的兄弟,那麼在城里做生意辦事情都要方便許多了。可是,即便應主考是大老爺的同年,與許家關系融洽,難道一定能保得了大郎必中嗎?未必!不過是圖個心理安慰罷了!說到底,還是得靠大郎肚子里的真才實學。

童貞娘訕訕地道︰「我原本還以為大嫂能幫著勸勸大郎呢——這一家子的,大郎也就你的話能听得進去。我看著舉人娘子稀罕,可是我倒是忘了,大嫂又哪里看得上眼?」

童貞娘這個人就是這樣,用得上你的時候對你百般討好,用不上的時候便是冷嘲熱諷,莊善若早就見怪不怪了。她此時身子乏肚子餓又有心事,哪里耐煩和童貞娘嗦,便冷冷一笑,自是回後院去了。可終究放心不下,拐到後院的那一剎那,還是回頭看了眼大郎住的廂房——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大郎是睡了還是怎麼的。

莊善若夜里也懶得大費周章地給自己做吃食,便將昨天吃剩下的一些韭菜餅子熱了熱,就著點熱水吃下去兩個,這才覺得肚子里也沒有燒得那麼厲害了,身上也慢慢地有了力氣。

黑將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竟一整天沒回來。不過莊善若也沒在意,春天正是發情的季節,就是不知道黑將軍有沒有找到合意的小母狗。

莊善若胡亂地梳洗了一把,躺在床上。卻又倦極反而走了困,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伍彪小腿肚子上那個可怕的傷口,想起他堪堪醒來見到自己的一剎那灼灼的目光,心里不覺得是又酸又苦又甜。

王郎中獅子大開口。伸手要二兩診金藥費。

莊善若看到伍大娘從自己房間的隱秘處拿出一個小小的陶罐子來,肚大口小,這個陶罐子又不同于常見的撲滿,口子不是狹長形狀,而是略寬的扁長。

這罐子伍大娘拿著沉沉甸甸的,可是口子太小,又倒不出東西來,只能一狠心砸到了地上,嘩啦一聲,碎片四濺。還有一堆銅錢以及一些散碎的銀子。

原先這個陶罐子是伍家用來存錢用的。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陶罐子破碎的嘩啦聲一直響在莊善若的耳邊。雖然伍大娘埋怨伍彪為了省下娶媳婦的錢而不舍得看郎中,可是莊善若卻隱隱地覺得這一陶罐子里錢恐怕是伍彪攢起來幫她從許家月兌身用的。

莊善若這樣想來,心頭不由得砰砰地狂跳了幾下,臊紅了臉。雖然有自作多情之嫌,可是她卻篤定伍彪一定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的。

幸虧那王三帖的膏藥有效,若是伍彪真的為了替她攢錢而耽誤了腿傷,萬一落下個什麼好歹,莊善若可要生生地將自己惱死了。

隔了三日,莊善若烙了幾個白面餅,雞蛋是發物也不敢放。只擇了把小蔥,切得細細的,灑在面餅上,聞著倒也是噴香有味。

她又新熬了一罐小米粥,用瓦罐子裝了,再用一個大竹籃子提了。準備去伍家看看伍彪的傷口到底好得怎麼樣了。

她本想第二天就去的,可是想到張山家的在照顧,若是真有什麼不好,早就該差了二妮來喊她了,既然沒有什麼消息。那就說明伍彪正一天天地好起來。

莊善若挎了籃子出門的時候,正好在院門口和童貞娘擦肩而過。

童貞娘聞到白面餅上的蔥香味兒,使勁地抽了抽鼻子,笑道︰「大嫂,出去啊?」

「嗯!」莊善若不和她廢話。

童貞娘的目光便賊溜溜地在那個籃子里看過來又看過去,莊善若坦坦然地掀起蓋在籃子外頭的那層布,將里面的東西露給她看,道︰「我剛烙了幾個餅子,還熱乎著。弟妹若是想吃,我勻個給你,左右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莊善若此舉,就是為了避嫌。

童貞娘引頸一看,頓時失去了興趣,她還當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幾個灑了蔥花的白面餅,不稀罕。

「剛吃過了,大嫂好手藝,這面餅子聞著倒是香得很哪!」童貞娘眼珠子又一轉,「大嫂,大郎私塾里有飯吃,可別送雙份了。」童貞娘自然不會真的認為莊善若去給許家安送飯,不過是拿這話撩她。

「大郎私塾里吃得倒是更好些,哪里看得上我做的這些。」莊善若直視著童貞娘的眼楮,道,「我姨表兄弟受了點傷,我姨做飯不方便,我做點簡單的給他們送過去。」

「哦——」童貞娘頓時失了興趣。

莊善若點點頭,自是沿了路往前走去。她估模著以後這段日子少不得往伍家送東西,不如過了明路,省得那婆媳兩個揣度來揣度去的。反正分了灶,她們即便心里不痛快,也沒什麼閑話好說的。

童貞娘站在院門的台階上,看著莊善若窈窕的身影,嗤之以鼻︰「哼,什麼好東西,也值得巴巴地送過去,沒的顯小家子氣!」

她不屑地撇撇嘴,正要合上院門,忍不住又道︰「看她那輕佻樣兒,知道的是給表姨家送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會情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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