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罐頭廠的這個後花園異常熱鬧。
平常只住著韓水心和韓中天,一下來了這麼多客人,就連院子里的大榕樹上,知了都競相叫得很賣力。
除了實驗樓的張顯、羅靜、王禮君、劉驚峰外。看門的楊剛和打雜的方瘸子也來了。
加上朝大明和那個叫周沖的年輕人,一共十人,在院子里擺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把酒言歡,氣氛甚是熱鬧和睦。
說起來,這些人都算是一家人了,不但在一個廠子共事多年,而且多數都和韓家有著深遠的交情。
吃完飯,按照韓中天的吩咐,方瘸子和楊剛都要跟著朝大明去麗江幾天,協助公安局的抓捕行動。
沒人知道方瘸子和楊剛的來歷,但是很多人都知道,這兩個人,雖然在罐頭廠職位低微,卻是不好惹的主。
前幾年黑星白月的黑勢力強行進入廠子里,就是被這兩個人打跑的。
朝大明顯然很熟悉韓中天的這些人,來要的就是這兩個人。
「要是驚峰沒有傷,他去的話,把握更大。」朝大明吃飯之余,不無遺憾地說。
劉驚峰面色有些蒼白,但是眼神很好,精神也很足。
若是平常,他也會按捺不住性子,要去做這個事情。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但身體真的很虛弱,而且還多了一份負擔,那就是他的女朋友、新戀人羅靜。
看得出來,兩人大難之後的結合很幸福,羅靜一直在細心地照顧著他,幫他捻菜端湯。
「驚峰就不要去了,要是他去了,這小羅靜還不整天找我要人。」韓中天調侃道。
「看他們這熱乎勁,誰要是硬分開他們,羅靜怕是會要了他的命。」王禮君酸溜溜地說道。
「哎,我說小王,沒人說你,就好好吃飯。你怎麼不找一個。」
「哎呀!」王禮君故作深沉地嘆了一口氣︰「我命不好呀,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廠子里幾百號未婚女子,整天約我出去玩,可是我就是這麼賤,對某個人很專一。」
韓水心有些不自然地抬起碗,離開了飯桌。
王禮君看了她一眼,心中忍不住冒出了些許嫉火和失落。
那周沖似乎話很少,早已經吃完飯,坐在大樹下看一本書。
韓水心便挨了過去,低頭問道︰「你在看什麼?」
周沖抬頭一見是韓家大小姐,不由面色有些慌亂窘迫起來︰「你好……我……我在看……」
韓水心掃了一眼封面,不由好奇地咦了一聲︰「哎,你也看《公子》?這種書,大陸有賣的嗎?」
「不……不是!這是我姐姐從美國帶過來的,其實,不是大家說的那樣……」
「本來就沒什麼,我就喜歡看,你要不要,我屋子有好幾期精彩的。」韓水心釋然笑道。
周沖啊了一聲,有些意外地掃了她一眼,目光卻不敢正視。
一股很好聞的清香一個勁地鑽進他的鼻子里,很受用。
這人,雖然無趣,卻和那臭小子有幾分相像!
韓水心笑了一下,走開了。
想起舒天送,那個住狗屋的死人小土怪,她不知不覺有些想念起來。
在她身後,那周沖有些痴迷地看著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吃過飯,朝大明帶著方瘸子和楊剛,坐上了一輛白色吉普車,往麗江趕去。
羅靜陪著劉驚峰,去了山下的麓谷湖,享受美好的戀愛時光了。
張顯老教授沒走,陪著韓中天在大樹下乘涼,喝茶,下象棋。
余下王禮君賴著不走,厚著臉皮鑽進了韓水心的屋子,想方設法找話題和韓水心聊天,讓她很煩躁。
「小王同志,我要睡午覺了,你請回吧。」她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王禮君尷尬了半天,最後終于有些陰沉地說道︰「水心,我知道你可能喜歡那姓舒的小子。可是那家伙來路不明,小心著他騙了。那家伙……」
「我最討厭背著別人說不好的東西,有本事,你去和舒天送決斗去!何況,我也沒和他好上。」韓水心氣惱地說道。
「你等著,我會證明給你看,究竟誰才是真心的。」王禮君騰身站起,掃興地離開了。
韓水心把被子蒙在頭上,閉著眼楮。
可是一閉上眼楮,就浮現出舒天送那壞壞的神態和冷酷的眼神,卻在某些時候,又散發出純淨的陽光,讓人感到溫暖,安全!
睡不著,睡不著!
她跳了起來,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梳理了一下頭發,走出了屋子。
「爸,我要去麗江一趟!」她大聲說。
大樹下的韓中天和張顯依然下著棋,頭也沒抬︰「知道了。」
忽然一怔,抬起頭問道︰「你要去麗江?你去干什麼?要是乾一凡綁架了你,我怎麼收拾?」
「不管你的事。」
「你個小黃毛丫頭,翅膀硬了!你去干什麼?」
「我要去找舒天送!」
韓中天一愣,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這女兒長大了,那點心事,他多少看出了一點。
可是,舒天送真的合適她嗎?
這個來路不明的年輕人,雖然很優秀,但是看他那傲視一切的眼神,一個小小的麗江,怎麼可能留住他的心?
而且,那小子似乎不是個懂感情的人,甚至有的時候,極為冷酷無情,就像當年的自己。
昔日要不是自己不懂感情,離開麗珍,那麼她也不會出那樣的意外,永遠離開了自己。
韓中天,不想自己的女兒再被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冷酷男人傷害一次。
舒天送,顯然是同道中人。
一時間,韓中天思緒極為復雜,歲月滄桑,以他的睿智和魄力,面對感情問題,居然還是一樣的一籌莫展。
張顯教授似乎看出了異樣,緩緩說道︰「老韓,水心也長大了,她有自己的認知,喜歡什麼,由她去吧……有的事……不經歷過,不會成熟的。」
韓中天有些慚愧地笑了笑︰「飯我也吃了,今天不想讓你不高興。你要去就去吧,最好先去找朝大明,那本筆記本的死碼,他或許可以解答。」
「我知道,只有朝大明叔叔,才可以找到他。」
張顯也微笑起來︰「水心呀,那些男人做的事情很危險,你去玩玩就行,可不要摻和進去。」
「知道了,我可是空手道七段,一般人本小姐還不放在眼里。」
「喲,空手道有七段嗎?」
「不和你們聊了,我去了。張伯伯,我會去給你買普洱茶葉的。」
「好啦,好孩子。」張顯笑得更為慈祥了。
韓水心一走,韓中天忽然就停下了手上的棋子,站了起來。
張顯教授依然坐著,緩緩說道︰「你還是要去?」
「我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韓中天面容凝重,拿起桌子上的手槍,穿上了外套。
「老韓……我是一個科學家,動刀動槍的事不通,你這一去……可要千萬小心。」
「如果……我有什麼意外,水心就交給你照顧了。」
張顯有些沉重地點點頭。
人一生,有的事,做了會後悔,但是不做,會後悔一輩子。
有時候,只為了一種執念,我們都會迷失自己的信仰,義無反顧地背叛自己的內心這樣做,只是為了留給後人一個安慰,留給自己一片寧靜。
這片傳奇的天空,就這樣響起了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