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一了百了,再不會有煩惱。
僥幸活下來,旦夕禍福,無法預知。
是你,會選擇哪一種命運?
末善以前不知道,哪一種才是正確的選擇,她本以為自己會心懷感恩,因為老天給了她第二次新生的機會,從死神身邊擦肩而過,誰不欣喜?
可現在,末善才明白,大難不死,不見後福,那不是新生,而是噩夢的開始從此無盡的後患。
如果她有選擇,如果她能夠重新回頭再來一次,她一定會在那天車禍時,違逆天意,終結自己也許並不該幸存的生命,這樣,將來的黑暗,便不會再存在了。
連續兩天,末善都高燒不退,韓蛟被嚇得不輕,從地牢出來,她便一直昏迷不醒,雖說上一次受傷她也昏迷了很久,可這次卻嚴重得多。
心髒處的傷口尚未愈合,又被餓了兩天,全身上下被撞到淤青的傷到處可見,末善能不能撐過這一劫,韓蛟真的不確定。
第一晚,藿棲遲親自守在末善的病床邊,韓蛟硬著頭皮給她清理傷口,雙手直顫抖,這哪里是讓他治她啊。
邊上那雙陰晴不定的眸子在他的手上來來回回,面色難看,恨不得在他的手上望穿一個洞來,韓蛟小心翼翼的陪著笑,這根本是在治他啊。
末善的高燒發得來勢洶洶,直到第三天也未見好轉,他不敢怠慢,照顧得越發賣力。
「外婆……」
夜深人靜,韓蛟手下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以為她醒了,正高興間,湊到末善的跟前,發現她仍是雙目緊閉,臉色潮紅,一點也沒有高燒退去的跡象。♀
「外婆……」
原來她在說夢話,韓蛟失笑,試著拍拍她的臉頰,她滾燙的溫度瞬間灼熱了他的手背,「末善,能听見我說話嗎?」
她卻置若罔聞,像迷失了的羔羊,找不到回家的路,「外婆,外婆……」
藿棲遲來的時候,已快凌晨,末善又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連夢中的囈語都消失了。
「出去。」
「啊?」
韓蛟困惑,立馬回頭張望,可這里除了他沒有別人啊。
藿棲遲睨他,神情無不鄙視,連人話都听不懂了。
「我叫你出去。」
霎時,韓蛟的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遲遲才反應過來,悻悻的關上門,他滿臉黑線,哥難道又改主意了?
不會故意只開他,然後好對末善下狠手吧!
這個驚恐的念頭只在腦中一閃而過,以哥的性格,就算真的要對末善怎麼樣,也必定不會忌諱他的。
不過,他還是很有醫德的守在門外,僅僅走開幾步之遠,萬一里面有什麼動靜,他也好第一時間沖進去。
想法是極好的,可他在外面等了半宿,也不見里面有一點聲響,時間越過越慢,熬得他直打瞌睡,終于,不過一會,他便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滴答,滴答……」
模糊的意識漸漸蘇醒,耳邊似乎有水滴聲,末善吃力的睜開眼,她這是在哪啊?
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場景,她努力回想,還是搜刮不到任何一點有關的記憶。♀
「滴答,滴答……」
她從床上爬下來,順著水滴的聲音尋去,那是一根殘破的下水道管,被灰塵腐蝕去了外殼,割開了一道縫隙。
末善抬手按上去,想阻止水流的疏漏,哪只她只是輕輕一按,整根管子便瞬間崩裂,破碎一點。
像是啟動了開關,房子猛烈搖晃起來,屋內的一切開始坍塌,末善驚恐的看著往下月兌落的天花板,找準方向朝屋外奔去。
使勁旋轉,門竟被反鎖了,房子搖晃的更加厲害,她著急,奮力捶上去,「開門!快開門!」
「吱呀。」
門應聲被推開,末善不顧一切的奪門而出,她倒吸一口涼氣,懸崖,腳下沒有土地,一眼望去,竟是萬丈深淵。
已經沒有選擇,要麼回去被砸死,要麼跳下去被摔死,反正,橫豎都是死。
她牢牢攀附在冰冷的牆面上,害怕得不知所措,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她,她倉惶回頭,那人不是藿棲遲,還會是誰!
這個時候,她寧願被砸死,被摔死,也好過死在他的手上,不願再被他挾持,末善猛的低頭咬了上去。
嘴里很快有了血腥的味道,藿棲遲「啪」的甩開她的臉,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末善的唇邊沾著他的血,那抹殷紅,和她煞白的面孔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隱隱覺得他手中似乎拿著什麼東西,仔細一看,竟是把槍。
她不斷往後,直到退到懸崖的盡頭,狂風刮過凌亂了她的發,末善再也忍受不了這份恐懼,怒從心頭起。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死抓著我不放!你弟弟又不是我害死的,你們放過我,行不行,行不行!」
藿棲遲卻對她的充耳不聞,抬起手中的槍,步步緊逼。
半只腳已經懸浮空中,末善瞥了一眼腳下,深的看不見底,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從這里摔下去,將會是怎樣的粉身碎骨。
藿棲遲咧開唇角,邪惡十足,「末善,你的死期到了。」
「不要,不要!」
她尖叫,驚恐,靈魂幾乎快要出竅,驀的睜開雙眼,天花板還在,床還在,她還在。
原來,這只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可為什麼,為什麼出現在她眼前的竟然還是那個惡魔,她再一次尖叫出聲,毫不妥協,瘋狂掙扎,大概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會比這一幕更能讓她害怕的了。
閉眼是他,睜眼還是他,他就像個鬼魅的影子,牢牢的盤踞在她的心頭之上,令她為之心顫。
藿棲遲自然知道她是在害怕什麼,扶住她羸弱的肩膀,她身上的熱度仍然未退去,「听著,這只是一個夢。」
此刻的末善哪听得見半分,她只是不管不顧的朝他宣泄,嚎啕大哭,「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
「我叫你停下來!」
到最後他幾乎是用吼的,這才制止了不受控制的她。
末善忽的停止了動作,眼神失了焦距,她的目光穿越過他,定格在身後的牆壁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逼迫她的視線與他對視,「你做噩夢了。」
末善盯著他,諷刺的笑,「你不知道嗎,你就是我的噩夢。」
她以為他會震怒,可意外的,他並沒有。
藿棲遲就那樣以一種近乎屈尊的姿態,扶著她,不說話。
末善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竟看不到一絲怒意,他的眼眸幽深得像是一潭水,同那不測之淵一樣,絕望得望不見底。
她冷冷甩開他的手,高燒的體溫似乎是由內而發,她只覺一陣暈眩,強作精神,「藿棲遲,別再玩這種貓哭耗子的假惺惺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末善體會得比誰都清楚。」
他捏住她削尖的下巴,語氣還是一貫的殘忍,「末善,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末善根本不以為意,「怎麼,才被挑釁了一句,你就受不了了嗎?藿棲遲,你到底是個多麼陰險毒辣的人,你自己心里,難道不清楚嗎?」
疼痛驟然襲來,末善壓住心口,不再讓它作祟。
「鐘菱對你很重要吧,為了討好她,你不惜草菅人命,給我一刀以作試探,如果我死了,那就證明我不過是個騙子,死不足惜,如果我沒死,你正好可以隨了她的意,找出那所謂的真相。」
她停下來,不等他的反應,喘了幾口大氣,「可是像你這種連死神見了都懼怕的人,又怎會真正相信我所擁有的能力,我不肯妥協,你便順水推舟,將我送入地牢。」
「也許那個時候你就害怕,不。」末善搖搖頭.
「你這種人,是永遠不會知道什麼叫作害怕,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心,你不過是怕我在鐘菱面前拆穿鐘櫟死去的真相,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了我,你就可以從此無憂,再無威脅。」
「可是你沒有想到的是,我卻再一次從你手上活了下來,那麼,這一次,你又準備怎麼對付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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