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靈澈的眼眸驀然睜大,里面映出面色冷酷的水漸。
劍鋒的寒氣刺入水新頸中,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
「如果魔教教主還活著,你打算怎麼辦?」
「殺了他。」
「為什麼??魔教已經覆滅了,他也已經死過一次了,為什麼一定要感激殺絕??」
「不是趕盡殺絕,是立場問題,他是魔教教主,魔教的人很有可能會因為他而重新聚集在一起……」
「水漸!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魔教教主……的弟弟!你殺他一次不夠,還要殺他第二次,你、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水新,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說這樣不顧你心情的話了,是我考慮不周。」
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不代表就會放過魔教教主,是嗎……
一個月前,浣花天。
沒關系,你不是一直討厭欠人人情嗎,那我就讓你欠我更多人情,這樣……你就還不清了。
「你要蹲地牢,我就陪你蹲地牢!」
「這地方實在不是人住的,我去給咱們弄點家具擺設什麼的,很快就回來。」
「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會乖乖听話的。」
半個月前,地牢。
「怎麼辦……去找野雞?不行……去找水靜?不,也不行……」
「算了,便宜你了……」
「再幫你一次好了,你可欠我了一個大人情……」
兩天前,地牢外門前,門外大雨。
回憶如走馬燈般在黑暗中閃過,頸上的劍又逼近一分,冰涼的劍鋒貼著火熱的動脈。
水漸無情地催促道︰「快把我師弟水新交出來!」
水新猛地從回憶中驚醒,惶然望著水漸,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用劍指著自己,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又閉上了。
其實,他在水漸心中,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特別吧。
他只是一個師弟而已。
否則,水漸怎麼會認不出他呢?只是,只是換了一張臉而已啊……
如果水漸換了一張臉……哪怕變成一個女人,他也堅信自己能認出他來。
而不是這樣,面對面,咫尺之間,沒有絲毫猶豫地,拔劍相向。
水漸也在看著水新。
可他覺得自己的眼楮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耀眼的容光和那般熟悉的眼神……讓他不敢去猜測這張臉之後的人到底是誰。
從看到這人第一眼開始,細細密密的白點逐漸填滿視野的每個角落,心跳加快,耳朵嗡嗡作響,血液飛快流過骨膜,頭腦發熱,不能思考,嘴巴自動質問著莫名其妙的話,腦袋里卻反復回響著一句,為什麼偏偏是他?
這世上,水漸只有一個非殺不可的人,那就是魔教教主。
為什麼,水新,偏偏就是魔教教主?
「教主!」凌徽急了,慌忙搶上來,要隔開水漸。
灰影使卻遠遠望著,不發一言。
終于到了這個時候,決裂的時候,如果不經過這一步,教主永遠無法下定決心,重歸魔教。
玄正派的大弟子……既然是你奪走了教主,那就請你親自把他還回來。
「別動他!」水新忽然道。
他臉上初見水漸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精致的容貌只剩下冰冷之色,仿佛瞬間從陽春三月落入寒冬臘月,卻依然美得攝人心神。
水漸的呼吸仿佛停滯,眼前的景象,與三年前何其相似。
三年前的寒鐵崖……如果再來一次,他還能下得去手麼?
水新抬起手,推向劍鋒。
水漸心內自嘲,如今對方已經突破天魔功第三重,而他被吸走全部能力,怎麼還有那個自信,去重演三年前的情景?
玉般明潔的手掌收攏于劍鋒。♀
一縷鮮血沿著劍鋒流下,十分刺眼。
「教主!」凌徽簡直要驚呆了,她想看的可不是這麼一出教主自虐的戲碼!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不該是——水漸一臉震驚。教主得意大笑,告訴他,這些年潛伏在玄正教,多虧你幫忙了,然後一掌拍出,水漸當即斃命,三年前大仇得報。
這、這才符合他們魔教爽快的行事風格吧!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水漸握劍的手僵住了。
他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了。
呼吸的震動會傳給手臂,手腕,一直到劍身,劍鋒。
劍鋒上握著一只手。
那只手曾經握著梳子,溫柔地替他梳頭。
現在,卻在流血。
「你……」如果要奪劍,實在沒必要自己上手的。
水漸的話停在第一個字,他感覺到一股熱流從劍鋒處流向劍柄。
冰冷的鐵器逐漸變得溫熱。
「?」水漸不明白對面的人要做什麼,沒有內力攻來,卻只有不斷升高的溫度?
水新惱恨地說︰「笨蛋,長得一副精明相,這功夫是誰教給我的,你都忘了嗎??」
水漸呆住。
水新見他依然呆愣的樣子,惱火地撥開劍鋒,上前一步,揪住水漸的衣服,使勁搖晃︰「我不就換了一張臉嗎?你就一點都認不出來了?長這麼大眼楮是用來出氣的嗎?真是氣死我了!!」
水漸被他搖回神智,抬手推開他。
那一下並沒有很用力,但是被推開的水新,卻很露出了很委屈的表情。
水漸握劍的手重如千斤,無論如何也無法對這樣的水新出劍。
可是,對方是魔教教主。
「唰」——
一道寒光閃過,水新難以置信地看向水漸。
劍鋒直指水新頸中,這一次,是在知道他就是水新的情況下。
水漸仍然選擇這麼做!
「為什麼……」水新感覺胸口很疼。
「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水漸平靜地說,這一刻,他的平靜顯得那麼冷酷。
「所以,討厭欠人情……是說假的麼?」水新緊盯著水漸,拳頭緊緊攥起,手里一片黏糊糊,都是血。
「我玄正派弟子水漸,與魔教教主,有何人情可談?」水漸說得無比義正詞嚴,全然不留情面。
「你、你……」水新不停地發抖,他拼了老命才克制住一巴掌拍扁水漸的臉的沖動。
水漸忽然反手收劍回鞘,冷然道︰「今日我門中還有要事,改日再與你理論!」
說罷,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頭也不回地。
大步。
走了?
水新愕然望著水漸遠去的背影。
凌徽冷笑道︰「教主,反正他內力被你吸光了,要不要追上去,一掌拍死他?」
水新仍然呆呆地望著水漸的背影,簡直像丟了魂兒一樣。
凌徽皺眉看著水新︰「教主?」凌徽是見過世面的女人,總覺得教主這表情,不像是看仇敵,倒像是……看情人?可是教主怎麼會把水漸當情人?就算教主喜歡男人,那水漸也是個成年男子,相貌更是比教主差了十萬八千里,教主怎麼會垂青他?
兩人身後,馬車上,灰影使眼神微暗。
水漸兩手握著劍,木然往前走。
他心里翻天覆地一般,面上卻一派平靜,這樣強作鎮定的功夫,他早就爐火純青。
可是,緊緊繃起的臉頰,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煩亂。
水新是莫驕?他還是不能接受。
玄鐵崖那麼高,莫驕又身受重傷,怎麼可能活下來?
還有,那一劍穿胸,怎麼都該留下點傷疤吧?
或許,水新只是突破天魔功第三重之後,長成二十多歲男子的模樣,而他與莫驕又是親生兄弟,相貌乍一看便極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不能排除灰影使和凌徽別有用心,欺騙水新,利用他重新召集魔教的人。
糟糕,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水漸立刻站住,想轉回身去找水新。
「咦,那不是大師兄嗎?」
「大師兄站在路中間干什麼呢?」
車輪聲、馬蹄聲,從道路那端傳來,本該一路向西,往昆侖去的玄正派隊伍,此刻卻掉頭回來了。
為什麼會回來?難道他們看出了什麼端倪?
水漸一陣警惕,打點起精神,若無其事地迎上去。
「水漸,」馬車簾子掀起,不怒真人道,「你亂跑什麼!還不過來,拜見盟主!」
不怒真人身邊,正坐著江南盟盟主林弘道。
水漸心中疑惑,莫非不怒真人要送林弘道回維揚城?所以折返?
盡管疑惑,他還是上前禮數周全地拜見了盟主。
「玄正派弟子水漸拜見林盟主。」
林弘道哈哈笑道︰「哪里能再叫盟主呢,該改口了吧!」又轉向不怒真人,笑道,「你們玄正派走得這樣快,也不與老夫說一聲,難道要把老夫好不容易得來的賢婿拐走嗎?」
水漸一愣,賢婿?
不怒「哼」了一聲,道︰「水漸,還不拜見你岳父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喜聞樂見的相愛相殺要上演了。
水新︰嗚嗚嗚手好疼!!
水漸︰師弟你的手流血了師兄立刻給你包起來。
小抽︰扶額叫你們相愛相殺不是叫你們秀恩愛……拍桌下一集給我好好殺起來!
水新︰師兄你說改日理論改日是什麼時候啊?
水漸︰模頭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小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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