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漸怔住了。♀
眼前這張臉真是烏漆嘛黑,黑如鍋底,半夜閉著嘴巴往外一站,估計只能看到一雙眼白懸浮在空中,甚是駭人。
水漸的表情讓水新意識到自己的臉真的不能看了,真的毀容了,他頓時揪住水漸的袖子,埋頭哇哇大哭,把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上面。
水漸回過神,他方才確實被嚇得一愣,但是很快恢復鎮定,一邊輕輕揉著懷中小師弟不斷起伏的後背,一邊勸道︰「不過是一張臉,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大師兄都不會離棄你的,听話,不要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水新哭得極其投入,他才不管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好不容易恢復了原本的相貌,還沒有給大師兄看過,就變成黑的了,為什麼他這麼倒霉?
雖說……他的真容給水漸看到,可能會引發更多問題。
不過,水新自己心里也是有個小九九的,他希望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讓水漸舍不得他,到時候真身揭露出來,他和水漸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麼,這個大師兄,他還是有希望一直賴下去的。
「你說的,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會離棄我的……」水新抽噎了一下,可憐巴巴地抬起頭。
「嗯,我不會的。」水漸看著水新這張小黑臉,心底柔軟的地方似乎有所觸動。
「好,」水新努力把眼淚憋回去,使勁擦了擦臉,「那我不哭了。」
水漸不禁抬手撫弄水新鬢邊垂落的青絲,動作輕柔地把它們別在水新耳後,水新的耳朵還是白白小小的一只,很漂亮,水漸的手落下,拇指和食指指節夾住水新的耳垂,輕輕揉弄︰「明知道不能見水,為什麼要跳下去?」
水新委屈道︰「誰讓你自己內功全失還要逞強去見不怒那個壞老頭!」
水漸道︰「我會保護自己。」
水新怒道︰「才怪!你會保護自己的話,還能被那個壞老頭扇到水里去?」他突然抬起頭,模模捏捏水漸的臉,「臉沒扇壞吧?疼不疼?」
水漸握住他的手,把他拉進懷里︰「我知道不能硬踫,才故意摔到水里去的。」
水新感到水漸的手臂環繞著自己,半個身子都窩在他懷里,被熟悉而溫暖的氣息包圍……水新不確定他能不能讓水漸離不開他,他卻是越來越離不開水漸了。♀
「對了!」水新拽一拽水漸的衣服,「你什麼時候看出破綻的?」
水漸莫名其妙︰「什麼破綻?」
水新一指自己︰「我是水新呀。」
水漸本來心里有些難受,听他這麼一說,繃不住笑了出來。
水新惱火︰「笑什麼?」
水漸道︰「你什麼時候看到我笑了的?」
水新︰「……」
「咳咳……」
屋中的氣氛越來越曖昧,大半輩子孤老無伴的醫仙妙手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水新回過頭,問︰「前輩,我的臉有點熱,是不是易容材料還沒清理干淨啊?」
水漸立刻模了模水新的臉︰「確實有些熱。」
醫仙妙手忍無可忍道︰「我的易容材料才不會讓人毀容!都是純天然的好材料!你們年輕人容易沖動,摟摟抱抱兩下就受不了了,臉熱心跳那都是你們的事情,跟老翁可是一銅板關系都沒有!」
水漸的手僵在水新臉上,水新很自然地蹭了蹭他的手︰「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有易容材料殘留呢。」
水漸這時候也覺得兩人實在太親密,畢竟是師兄弟……可是小師弟就算臉變黑了也很可愛啊……等等,水漸,你在想什麼,不要再模小師弟的頭了!
醫仙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把小黑花端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自語︰「你們就別信老翁,老翁才不告訴你們這黑面一個月以後就會自動消退了……」
「真的?」水新驚喜萬分地跑到醫仙面前,「前輩說我的臉……一個月以後就會恢復原狀嗎?」
醫仙瞥了他一眼,沒有辦法,誰讓這人是老友的兒子呢,和老友年輕的時候一樣可愛,無論提出什麼要求他都不忍心拒絕︰「是啊。」
「前輩為什麼不早說?嚇死我了!那這黑色的東西是慢慢變淡,還是一塊一塊掉?」水新必須問清楚,他還有多長時間可以藏在這張黑臉後面。
醫仙道︰「一個月後可以整片揭掉。♀」
水新喜︰「那就是說,我還要頂著這張黑臉整整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不被水漸看到真容?
醫仙點頭。
水新覺得自己簡直太好運了,雖然沒有易容成功,但易容的效果也達到了,唯一一點不好,是頂著一張黑臉有礙觀瞻,不過,水漸不討厭就行了。
醫仙忽然問︰「我的斗笠呢?」
水新一拍腦門︰「哎呀,掉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不怒真人院中。
水瀟拾起地上的斗笠,遞給不怒真人︰「這是方才那怪人落下的。」
不怒真人望著手中的斗笠,沉著一張老臉,這斗笠的主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听說過江湖中有這麼一個綠臉高手?這人的輕功極好,埋伏在屋檐上,他竟然沒有覺察到……
「去查一查,這斗笠是哪里來的。」不怒真人把斗笠遞給一旁的玄正派弟子。
「是!」弟子領命而去。
水瀟有些憂慮地靠近不怒真人︰「水漸怎麼會和這等怪人認識?他會不會對我們不利啊?」
不怒真人面色不變,只說了三個字︰「他不敢。」
水漸確實不敢。
讓他違抗玄正派掌門的命令,就像要他的命一樣,所以,第二天,確定水新沒有大礙之後,他向醫仙告辭,決定回去見不怒真人,向他請罪。
「為什麼又要請罪?他已經懲罰過你了啊!」水新不明白,死死拽著水漸的胳膊,不讓他走。
「水逸的事情,掌門還沒有問我。至于落水,是我自己跳下去,懲罰自然也無從談起。」水漸道。
水新氣惱地瞪著他︰「你是不是喜歡受虐啊?你又沒有犯錯,還要上趕著去挨打?」
水漸微笑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我很清楚,更何況掌門是明理的人。」
醫仙在一旁打了個呵欠,一大早就看到這倆人在門前唧唧歪歪說個沒完,不知道一早上時間夠不夠水新把水漸送走的。他心里念叨,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婆婆媽媽,想當年他和莫羽狂,都是說走就走。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水新堅決道。
水漸無奈︰「昨天夜里不是已經說過了麼?你去必然會惹人懷疑,你的內力從何而來,臉又為何會變成這樣?何況你昨日當眾頂撞掌門,若被人知道了你玄正派弟子的身份,日後必定後患無窮,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醫仙前輩這里,等我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再來找你。」
水新听他說的頭頭是道,頓時急了︰「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把內力還給你啊!」
水漸道︰「那倒不用急,你先在醫仙這里呆著,和他一起研究研究,總會有辦法的。」
水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反駁的話,只好說︰「那我等你一天,如果一天你還沒回來,我就去找你。」
水漸笑道︰「一天太短,還不夠路上用的。」
水新咬咬牙︰「那三天!」
水漸道︰「好吧,三天,不過你得答應我,三天之後我若沒回來,你先去找水靜。」
醫仙給小黑花澆完水,扭頭一看,發現門口倆人都不見了,他有些意外,走出門去,卻見一人正抱膝窩在門邊。
「教主……他走了?」
「嗯。」水新在地上畫圈圈。
醫仙嘆了口氣︰「教主,不是老翁說您,您失去了那麼多年的記憶,心思也變得簡單了……這個人,他是玄正派的大弟子,外表看起來溫潤無害,實則骨子里最是冷漠無情,尤其是對魔教的人……」
水新不吭聲了。
醫仙道︰「教主若看他皮相好,和他玩玩倒無所謂,若是動了真心,那可就……」
水新撂下手中的樹枝,認真地對上醫仙的目光︰「你怎麼知道他冷漠無情?你和他處過對象?」
醫仙︰「……」
三天過去,水漸沒有回來。
反倒是水靜找上門來。
這一天,日落西山,飛鳥投林之時,醫仙從森林迷陣中拎了一個人回來,隨手丟給院中靜坐發呆的水新,水新趕忙抱住他,一看,是臉色煞白的水靜。
水靜看見水新的臉,嚇了一跳,慌忙往外躥,水新趕緊拉住他︰「我是水新,是你師弟呀!」
水靜狐疑地打量水新︰「水新?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水新道︰「一言難盡——你來找大師兄嗎?」
水靜急道︰「不,大師兄被掌門關起來了,我是來找那個綠臉妖人的!」
水新一愣︰「綠臉妖人?你找我……找他干什麼?」
水靜急道︰「你不知道嗎?大師兄身邊跟了個綠臉妖人,掌門說那人是魔教妖人,專門蠱惑人心的,大師兄就因為被他蠱惑,所以才會做出背叛師門的事情!」
「背叛師門?!」水新也急了,「就算不怒老頭背叛玄正派,他也絕對不會背叛!不怒老頭到底在胡說些什麼!水靜師兄,難道你也相信嗎?」
水靜使勁搖頭︰「我、我當然是不信的!可是我說了沒用,必須找到那個綠臉妖人!」他猛地抓住水新的前襟,急道,「你知道嗎?大師兄的內力全都不見了!不怒師叔說是那個綠臉妖人用吸jing功把大師兄的內力吸走了!」
水新听得一個激靈,不怒這老頭竟然猜得j□j不離十……看吧,果然吧,水漸還逞強說自己能搞定,現在又被人關起來了!
水靜急切道︰「大師兄怎麼都不肯透露那個綠臉妖人的行蹤,但是、但是那妖人在掌門院子里落下了一頂斗笠,經過查實,那頂斗笠是西域一種叫做千羽的植物葉子編織成的特制斗笠,當年由前魔教教主莫羽狂贈給——」水靜壓低聲音,在水新耳邊說︰「贈給這里的主人,醫仙妙手的。」
水新摒除腦子里亂糟糟的念頭,在片刻間捋出一條線索,道︰「所以大師兄是因為不肯說出那綠臉人的身份,所以才與不怒老頭起了沖突?並不是因為水逸或者別的事情?」
水靜一怔,道︰「這我倒不清楚,不過明面上,確實是因為綠臉人的事情……」
水新點點頭,站起身,按住水靜的肩膀︰「你等一下,我請個人跟你去見不怒。」
水靜本以為水新也會亂,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冷靜下來,而且這個按肩的動作……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是大師兄經常用這個動作來平息他的緊張。
水新轉過身去,去到一旁看熱鬧的醫仙妙手那邊,說了幾句話,醫仙妙手先是一臉嫌棄,又是不情願,最後無奈地點點頭。
【通知︰請互相轉告唯一新地址為。水靜知道這須發皆白的老者身份不簡單,他只是有些驚訝來頭的人,而且,這老者似乎還對他有些恭敬?,水新什麼時候認識這樣大醫仙嘆了口氣,來到水靜面前,沉下臉道︰「沒錯,那是老翁的斗笠,只是老翁從來沒有見過什麼綠臉妖人!不怒一代名宿,這樣含血噴人!老翁斷不能與他善罷甘休,小弟子,走,帶路,帶老翁去會會你們掌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