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天了,陸珍寶一直想著這些年來和江玉康的點點滴滴。小時候,她時常愛到江家去找江玉康玩耍,那時候江玉康便已經是一個十足十的書呆子,每日里以書為樂,仿佛那書頁中真的有無盡的玩物,但是只要她要求,江玉康最後總是會放下書本陪自己玩耍撲蝶。還有,她更無法忘記江玉康為了她在學堂上和別人打架,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被父親以外的人保護的滋味,在江玉康瘦小背影的身後,陸珍寶感覺是那樣的甜蜜和那樣的安全她還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江玉康和她每一次的肌膚親近,她微涼的手指會觸踫自己,她柔軟的紅唇也曾經和自己親近,她曾經靠在江玉康的懷中,和她的心跳又是那樣的貼近點點滴滴,每一件事的回憶都會讓陸珍寶的臉上浮出隱隱地笑意
可是,陸珍寶還是無法忘記那日自己雙手的觸感帶來的震撼,她怎麼能接受江玉康口中那麼荒誕的誓言,她明明是一個女子,怎麼會愛著自己又怎會對自己作出這麼多荒唐的事情她竟一直瞞著自己,叫自己的一片痴心變作可憐的笑話。可更可悲的是,她不敢對自己的父親提出退婚,甚至,她不敢對另外一個人說起這件事,她害怕這層玻璃紙捅破了,她們將再沒有攜手的可能。
于是如如跑回房中,看到的便是陸珍寶顧影自憐,自怨自艾的模樣。于是對著還趴在床上一臉哀愁的陸珍寶叫道︰「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陸珍寶懶洋洋地轉過頭,一副很是疲倦的模樣道︰「又出了什麼事值得你這般大呼小叫?」
「小姐,你可不能再和江少爺置氣了,你不知道他剛才和白姑娘卿卿我我的,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陸珍寶果然感興趣地抬起頭,卻很快又低垂眼眸道︰「不可能!」
陸珍寶斬釘截鐵,無非是知道江玉康是女子的身份,如如卻不知情,只以為陸珍寶萬分信任江玉康,于是道︰「小姐,你也別這麼自信。雖然江少爺對你一貫千依百順,但是你這次和他鬧那麼大的脾氣,江少爺可是個男人,不再是以前小時候了。」
陸珍寶一听到這個,便又覺得委屈,只扁著一張嘴,默默不語。
如如又說道︰「剛才我瞧著白姑娘和江少爺舉止親密,白姑娘還親了江少爺的臉呢。」
「你說什麼?江玉康竟敢這樣對我!」陸珍寶情緒變化著實很快,她迅速地跳將起來,一雙眼楮瞪得老大,恨不得現在就把江玉康抓過來暴打一頓。
兩人正在說話間,听到門外傳來敲門聲,而白二妹的聲音響在門外。「寶兒妹妹,你可入睡了?」
陸珍寶讓如如打開門,白二妹含笑走了進來,看樣子心情很好。她的手中拿著一幅畫卷,朝陸珍寶走去。
陸珍寶雖然不相信如如剛才說的,但還是忍不住試探道︰「白姐姐,你剛才是和江玉康在一起?」
白二妹笑著點頭,坐到離陸珍寶不遠的椅子上,說道︰「是啊,寶兒妹妹忘了嗎,今日是玉康和好友游玩的日子。」
陸珍寶還生著江玉康的氣,自然不會記得這事,只是沒想到自己這般苦惱,而江玉康竟然還有心思去玩,還帶著白二妹,這讓陸珍寶越發生氣起來。于是不悅地下了逐客令︰「我現在很累了,想要睡了,白姐姐還是明天再來吧。」
白二妹作出失望狀,點頭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擾寶兒妹妹了。」說著便站起身來,而她放在桌上的那幅畫好似不經意間被白二妹的手帶了一下,掉落在陸珍寶的方向,畫卷也順勢打了開來,正好露出畫中的兩人。
陸珍寶好奇地撿起那幅畫,說道︰「這是什麼?」這一看之下,陸珍寶頓時臉色漲紅,內心充滿了怒氣,指了指畫卷,問道︰「這畫上的是你和江玉康?」
白二妹趕緊上前拉過畫,慌忙解釋道︰「這是今天在山上的時候,有人稱興而作,寶兒妹妹千萬不要動怒。」
陸珍寶皺著眉頭,胸口不斷起伏,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些怒氣,冷冷地說道︰「這是你們兩個的事,與我何干?只是白姐姐可要長著眼楮,莫要識人不明。」
白二妹不懂得陸珍寶為什麼說這樣的話,只猜想陸珍寶想讓她知難而退,于是說道︰「寶兒妹妹不生氣那是最好了,玉康前面還讓我千萬不要給你看到」
「這個混蛋,竟然想要瞞著我!實在是太可惡了!」陸珍寶氣得牙癢癢,但在白二妹的面前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只用手揉了揉額頭,說道︰「白姐姐,我現在真是困的緊,你還是先回去吧。」
陸珍寶如此淡然的態度著實出乎了白二妹的想象,但一切的走向還是在她的設想,于是她含笑道︰「那我就不打擾寶兒妹妹休息了。」
白二妹一走,如如便湊上前說道︰「小姐,我早和你說過了,白姑娘這個人不得不防,你瞧她現在趁著你和江少爺鬧脾氣,就和江少爺走得這麼近,小姐你現在不去阻止他們,將來可就吃虧了。」
「他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我干嘛要在意!」陸珍寶仍然在嘴硬,只是她的心中早已將江玉康罵了千萬遍。于是,她在心里隱隱知道了,即使江玉康是個女子,她的心中仍舊有她,也希望她的心中也只有自己
即使陸珍寶不願意承認,但是那幅畫還是刺痛了她的眼楮,更傷到了她的心,她不明白江玉康在對她甜言蜜語的時候怎麼還能夠和另外一個女人情意綿綿,她在家中黯然神傷,而江玉康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有美相伴而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那個女人竟然不是自己。
她怎麼可以欺騙我的感情之後,又去欺騙另一個女人的感情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便宜的事情陸珍寶想著,心中暗下決定絕不能讓江玉康這麼輕輕松松就做她的大情聖。
見到這樣嘴硬的小姐,如如只好嘆氣道︰「真不知道江少爺又做了什麼惹小姐生這麼大的氣」
江玉康帶著酒氣回到家中,發現這麼晚了,家中仍然燈火通明,大廳里還坐著江大人和江夫人,還有宋晚晴和宋博山兄妹。
江玉康晃了晃腦袋,想要將醉意晃出腦袋,她微咳了一聲,走上前道︰「爹,娘,家中是出了什麼是事嗎?」
知子莫若母,江夫人雖然不知道江玉康發生了什麼事,卻看出了江玉康這些天心情低落,只是江玉康不說,江夫人也沒有多問。看到江玉康像是買醉歸來,心里不由有些心疼,連帶著語氣也溫柔了些。「玉兒,你怎麼今兒這麼遲才回來?」
江玉康回道︰「孩兒今日是和好友到山上去了,這麼遲回來,讓娘擔心了。」
江夫人點點頭,滿面喜色的江學禮和自家的夫人對視一眼,這才笑道︰「玉兒,今天家里有一件喜事。」
江學禮毫不掩飾的喜色讓江玉康也收到了感染,只是見江夫人在一旁面帶紅暈,倒有幾分不自然的模樣,于是道︰「爹,究竟是什麼喜事?」
江學禮清清喉嚨,模了模江夫人的手,笑道︰「玉兒,你馬上就要做哥哥了。」
江玉康眉梢一挑,將這話從腦袋中過濾了一遍,馬上笑逐顏開道︰「啊?娘,這是真的嗎?」
江夫人有些羞澀地點點頭,她十六歲生下江玉康之後,身子就不是很好,所以十幾年來都未嘗有孕,沒想到今天突然昏迷,經大夫診脈之後,竟然自己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而大夫交代因為這些日子江夫人長途跋涉過,所以胎兒不穩,需要好好在家中養著。
「這真是太好了!」江玉康上前握住江夫人的手,她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她的父親和母親都希望再有一個孩子。
宋博山也站起來,笑道︰「真是恭喜姑母和姑父了!」宋晚晴也起身恭喜,滿臉真誠笑意。
江學禮樂呵呵地應承下來,本來江夫人羞澀,不想在這麼多的晚輩面前說出這件事,但是這麼大的喜事,江學禮說什麼也要告訴所有人,江夫人拗不過自己的丈夫,只好勉強答應了。
過了會,宋晚晴和宋博山知道他們一家三口必然還有話要說,于是回到自己的房中,江玉康見沒有人了,又喝了點酒,便撒嬌地坐到江夫人旁邊的地上。
江夫人哎呀一聲,叫道︰「玉兒,你怎麼坐在地上,快起來。」
江玉康搖搖頭,說道︰「我不要,以後娘生了弟弟妹妹之後,必定整日抱著他,我現在也要膩在娘的身邊。」
江夫人愛憐地模了模江玉康的頭,這孩子雖然在外人面前一副成熟的模樣,但到了母親面前,就和一般的孩童沒有兩樣,同樣渴望著父母的關愛,而因為她在外人面前是男子的身份,江玉康不能夠像一般的女兒一樣和自己的母親那般貼近,形影不離,也不能像一般的兒子一樣,和父親朝夕相處。所以江夫人一直以來都知道江玉康承受了超過他這個年齡過多的責任,在听到江玉康對她說出愛著陸珍寶那樣荒誕的話之後,她心中卻沒有真的生江玉康的氣。
江夫人溫柔地說道︰「玉兒,就算娘有了第二個孩子,你始終是我的寶貝女兒,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是啊,玉兒,爹也會一般疼愛你的。」江學禮在旁邊接話道。
「嗯,孩兒以後一定會做好一個姐姐,好好照顧弟弟的。」江玉康說著,便抬起手去模江夫人仍然平坦的肚子。
江夫人反握住江玉康的手,發覺她的一雙手甚是冰涼,于是把江玉康拉了起來,說道︰「玉兒,你還是先回房歇著吧,免得受涼了。」
江玉康答應了一聲,只是在離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自己的母親一眼,她看到江學禮正溫柔地模著娘親的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這讓江玉康心中忍不住有些發酸。
等江玉康走後,江學禮夫婦回到自己的房間,江夫人開口道︰「相公,我和你隱瞞玉兒的身份已有十四載,我想問你,你究竟打算何時讓玉兒以真面目示人?」
江學禮愣了愣,卻仍是沒有答應的意思。「夫人,是玉兒和你說了什麼嗎?怎麼突然之間又提起這件事?」
「相公,玉兒已經為我們做爹娘的犧牲的夠多了,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現在貪戀權勢,根本就不打算公開玉兒的身份,她只是一個孩子,為什麼要讓她承受我們父母犯下的錯誤」
江學禮臉色訕訕,微咳一聲,無奈道︰「夫人,你說得是哪里話。只是時候不到,現在公開只是適得其反。」
江夫人有些微惱︰「十四年了,我且問你,若是現在時候不到,什麼時候才是良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玉兒一向都不親近,你害怕和她獨處,因為那會讓你看到今日你的成功都是你的女兒帶給你的。」
江學禮知道今日若說不出什麼,自己的妻子絕不會善罷甘休,于是嘆氣道︰「夫人,你以為我願意讓玉兒以男兒身份示人,只是你現在身懷有孕,你也知道我們江家是一脈單傳,好不容易有了傳承,我辛辛苦苦在朝中積累下的人脈,還有我如今的官位,難道就這麼付諸流水。夫人,你應該為我們肚子里的孩子著想,難道你忍心他因為他父親的過失,而無法晉身仕途」
江夫人越听心就越涼,她有些陌生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她緩緩地開口道︰「原來你真的不想讓玉兒以真面目示人,你真是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的顏面,只記得你們江家的聲望,你有沒有想過玉兒現在兩難的局面都是我們造成的,你忍心讓她一個人承受孤獨終老的結局嗎?!」
江夫人的聲聲質問讓江學禮有些難堪起來,他無法反駁,事實上,他的確是這麼想的,他已經習慣著享受眾人羨慕稱道的完美兒子,他已經習慣了自己在朝中越發重視的地位,于是他無法忍受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就這麼付諸流水,他無法忍受自己辭官回鄉,留有令人恥笑的污點,更無法接受江家就在他的手上落寞。他時常會忍不住想,為什麼江玉康是女兒身,或者江玉康一直都保持著這樣的身份下去該有多好。
江學禮沉默片刻,終于還是開口道︰「夫人,既然今日話說開了,我也不瞞你。你叫我放下現在的權勢是絕無可能的,至于玉兒她完全可以以另一個身份恢復女兒身,以她的品貌才學,即使不要靠我們江家,依舊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江夫人難以置信地看著江學禮,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相公竟會說出這般絕情的話語,她沉痛地閉上眼楮,淚水忍不住滑落下來。她的心中禁不住替江玉康感到悲傷,感到自責,是因為她當時的計策,讓江玉康變作了如今這幅模樣,也讓江學禮變作了今日的無情決絕。
江夫人只覺得月復中一陣絞痛,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只听到江學禮在一旁急呼著自己的名字,便陷入了昏迷。
作者有話要說︰江少啊,勾搭女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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