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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心里突突直跳,這麼晚了,窩在牆根下的黑影,難道是鬼,是賊人?或者采花大盜?

如今自己一個弱女子,不管是鬼,是賊人還是采花大盜,自己怕都無法防御,這樣一想,頭上直冒冷汗。

「芙蓉,是我。」黑暗中傳來楊波的聲音。

原來是楊波。

「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在這里?」芙蓉四下望望,除了蘇府門口的燈籠,隱隱約約的發著亮光,整個槐花巷子,都是黑漆漆的。

「我,我看這天一直下雨,又怕你回去晚了,沒有馬車,所以,就想著,在蘇府門口等等你,若等不著,也就罷了。」楊波訕訕一笑。

他渾身上下都在滴水。

從白家村到蘇府里來,暴雨一直沒有停歇,想來他縮在槐花巷子里,也沒有個可以躲雨的地方,所以,一直在淋雨。直到芙蓉的出現。

芙蓉心里有些內疚︰「你怎麼這麼傻,快,躲到傘下面來。也不怕著涼。」

芙蓉說著,將手里的油紙傘往楊波身邊移了移,楊波接過傘來,替芙蓉撐著︰「反正我身上也濕了,不如給你打著傘。」

芙蓉心里突然升起一種暖暖的惆悵︰「以後,你千萬不敢做這樣的傻事了,萬一你淋出個好歹,你娘會難過的,再說,你爹肯定會殺了我的。」

想起楊老爺子跳腳的模樣,芙蓉都暗暗想笑。

楊波卻是答非所問︰「蘇公子…….好些了嗎?還要不要緊?」

「在床上躺著,挨了板子,怕是要休息一陣子了。」芙蓉嘆氣。

「咱們一品樓,也好些天沒有開張了,如今咱們都能平安無事,不如休息幾天,讓一品樓重新開張,到時候。蘇公子想吃什麼,我做給他吃。」楊波暢想著將來。

「我已經夠麻煩你的了,且如今阿英死了,你爹娘心里正不痛快,你還是多陪陪他們,蘇公子那邊,我得空會去看的。」芙蓉默默的道。

兩個人並肩前行。很快便出了槐花巷子。

楊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若有所思的道︰「芙蓉。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芙蓉停下腳步,楊波很少這樣對自己說話︰「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你先答應。」

「我——好吧,我答應。」

「阿英逼我成親的事,你既然知道了,那就算了,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你千萬不敢在我爹面前提及。」楊波又把他的擔憂說了一遍。

「可是。若我不說,你爹總會罵你中了邪,為什麼要娶阿英,你總要挨你爹的罵,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我不忍心看著你…….」

懷海城已是深夜了。

幾只烏雅從頭頂上飛過,與暗夜融入一體,很快消失在房頂上。

寬敞的大道上除了雨水,罕有人影。

街道兩旁的首飾鋪子,當鋪,或是飯莊酒館,均已下了板子關了大門,唯有店鋪門口搖曳的紅燈籠,投射出又長又紅的影子,照的整條街道都是暗紅色的。

芙蓉與楊波就站在這暗紅的燈影里。

楊波本來很嚴肅,見芙蓉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他又很快垂下頭去,油紙傘撐在芙蓉頭頂,他靜靜的站著,任由雨水從他發間流落下來,繼而,他抬起頭,眼楮迷離,強擠出一抹笑來︰「芙蓉,過去的事,永遠都過去了,阿英,我已是娶過了,雖說她死了,可她也算是我楊家的媳婦,這一切,都無法重來了。」

「所以,我才覺得,對不住你。」芙蓉有些哽咽。

冷風吹過油紙傘,油紙傘輕輕的晃動了一下,濕著身子,秋味又重了,芙蓉不禁打了個哆嗦。

楊波伸出手來,想扶一下芙蓉,可手伸著,他又覺得唐突,這樣愣了一下,又縮回了手,他迎風站立,小心的為芙蓉擋了風,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來︰「阿英與我,或許這都是命。」

「你以前說過,你是不信命的。」芙蓉反駁他。

「如今,阿英是我三媒六聘娶進門的,我爹雖不喜,可也只能認了,若你說出真相來,依我爹的脾氣,不過是給你們白家添麻煩。」楊波道︰「你答應了我,不把這事的真相告訴我爹,是嗎?」

楊波為自己做了這一切,竟然還不準自己告訴他爹,只願自己承受著他爹的抱怨,如此一來,芙蓉更覺心里難受︰「楊波,我…….」

「你答應我了,是嗎?」楊波靜靜的盯著芙蓉。

四周只有雨水聲。

暗紅的燈影將街道鋪滿,兩個人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長很長。

「我……我…….」

「答應我,芙蓉。」楊波一臉的期待。

「我…….答應你,不告訴你爹。」芙蓉低下頭去,流下了眼淚。

「別跑,站住,站住——」突然,長長的街道那頭,閃出一行人來。

暗紅的燈影里,倒看不清來人是誰。

只知一行人跑的極快,為首的幾個人瞧著面熟,可又看不大真切,幾個人身後跟著的人,倒能認的出來,是懷海城的衙役,清一色穿著差服,手里握著亮閃閃的刀。

深夜,官差在懷海城里逛奔。

眼看那行人要撞到芙蓉,楊波趕緊伸手護住,沒想到,跑在前面的幾個人,手里均握著匕首,匕首扎在楊波手上,他的手頓時鮮血直流,芙蓉想去護著,可被幾個人推的直打轉兒,不知誰腳下一滑,手里的匕首直直的插入芙蓉的身體。

那行人也嚇住了,丟了匕首沒命的就跑。

匕首寒涼,上面還沾著雨水,就這樣插入毫無防備的芙蓉的身體里,只听「噗」的一聲,鮮血順著芙蓉的衣裳,汩汩直流。

芙蓉伸出手來,甚至能模到自己暖熱的血。

一行衙役從芙蓉身邊沖過,嘴里喊著︰「別跑,樸天賜——站住。」

一行人像風一樣,來了又走。

芙蓉只覺得,沿街的燈籠越來越暗了,街上的燈影也越來越暗,隱隱約約的,他看到楊波扔掉了手里的油紙傘,一雙手緊緊的抱著她。

恍若天旋地轉,芙蓉漸漸的眯上了眼楮。

只記得,楊波一身的血,一直附耳喊著︰「芙蓉,芙蓉……你不要死,我不準你死,不準…….」

就連楊波的聲音,也越來越弱了,漸漸的,芙蓉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在家里了。

春娘眼圈通紅,坐在床邊拿著蒲扇搖著,罐子里是大夫開的藥,她邊熬藥邊哭,一面哭一面又叮囑茶茶︰「去,端一個碗來,給你姐姐倒藥。」

葫蘆也被嚇住了,昨夜的事,實在突然。

那時,雨停了,風也止了,卻听到有人敲門。

敲門聲很急促。

春娘端著蠟燭開了門,驚的一支蠟燭都掉到了地上。

芙蓉半邊身子都是血。

濕衣裳混著血,一股腥味彌散開來。

葫蘆極少看到芙蓉受這樣的傷,哪怕是被關進了天牢里,他也沒有這麼害怕過。

一整夜,春娘都在哭︰「芙蓉,你不要死,你死了,娘怎麼活的下去,哭命的孩子——」

哪怕趙老四來瞧過好幾次,哪怕芙蓉的血止住了,安安靜靜的睡在床上,她還在哭。

一整夜,春娘的嗓子都哭啞了。

「懷海城以前不是很安全的嗎?現如今是怎麼了,真是禍不單行。」楊老爺子坐在春娘旁邊的椅子上直嘆氣︰「這是劫財呢,還是劫色呢,也都不對啊。劫財,倆孩子出去,沒帶銀子,劫色,芙蓉這長相,夠他們喝一壺的,估計也下不去手,可怎麼就把孩子給捅了……難道是咱們開酒樓,得罪了人?」

「哪里是得罪了人呢,上午時,衙門里的陳九年不是帶著京城里的程大夫來看了診,開了藥,只說是什麼,樸家人,掌櫃的叫什麼樸天賜的……犯下的這些事。」王嬸子直搖頭。

「昨夜里多虧了楊波,听陳九年說,芙蓉當時就暈了過去,血流滿地,若不是楊波扛著她去看了大夫,怕是…….凶多吉少,且,拔去了刀子,敷了傷口以後,怕坐馬車顛簸,楊波又一路抱著她回來。」春娘端下藥罐子,輕輕倒了一碗黑  的藥出來,遞給茶茶,讓端到一旁晾著,嘴上又說道︰「楊波是個好孩子,自己也受了傷,只想著芙蓉呢,他也沒包扎,這不,昨夜里敲開我家的門,他就站不住了…….」

「我就說,我家楊波就是芙蓉的福星吧。」楊老爺子有些得意︰「楊波哪怕不要自己的命,都想著把芙蓉送回來。回到家以後,借著燈火我一看,孩子手上的血都流到腳上了,虧了大夫後來給他包扎了,如今還在床上睡著呢,昨夜淋了雨,中了濕氣,這會兒還發燒呢。」

芙蓉隱隱的听到幾個人在說話,就像是在耳邊,又像是格外遠,聲音斷斷續續的听不真切。

「大姐是不是要死了啊,怎麼還不起來吃飯——」葫蘆站在床前,見芙蓉臉色蠟黃,躺著一動不動的,心生害怕,不禁搖了搖她的胳膊,嘴里帶著哭腔喊道︰「大姐又要死了嗎?起來吃飯吧。」

「你大姐死不了,壞人還要活千年呢,她哪能就死。」楊老老爺子訓斥他︰「上一邊玩去,別站那干嚎了。整天就惦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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