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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喻只初偷偷模模去了天牢。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天牢燈光隱隱約約透著殺氣,潮濕的地上放著一張桌子,兩個衙役歪在那說話。時不時的,有三兩只老鼠賊頭賊腦的從衙役腳邊溜過,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天牢里別的犯人在有氣無力的喊著冤枉,見喻只初來,更是撲倒在地︰「我是冤枉的,放了我吧。」

只有芙蓉一人靜靜的靠牆坐著,也不說話,更沒有喊冤枉,仿佛她所處的地方,不是天牢。

芙蓉面前,放著一個破碗,碗里是一點米飯,果然是一點青菜的影子都不見,且米飯里還慘雜著粗沙。

喻只初道︰「這飯怎麼讓芙蓉吃,去換一碗來。」

衙役背手站立,面帶難色︰「小少爺就別為難小的,您夜里來天牢,本就不……應該,這飯,天牢里的犯人都吃這樣的飯……換飯,是沒處換的。」

芙蓉抬頭,昏暗中看到是喻只初來了,有心起來,卻沒力氣,只得依然坐著︰「只初,你就別為難他們了,這飯,還是別換了,反正我也是吃不下的。」

「姐——讓你受委屈了。」喻只初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紫薯豆腐里的毒,一定不是你下的。」

芙蓉听到喻只初叫她姐,心里也有些感慨,怕喻只初難過,便勉強擠出笑來︰「難得你肯相信我,只是天牢這個地方,又髒,濕氣又重,你還是不要來了,我想,真相總會大白的,你說是不是?」

喻只初卻搖頭︰「我听我娘跟我爹偷偷說,可以放了你——」

「放了我?」芙蓉不禁瞪大了眼楮,樸夫人死的蹊蹺,紫薯豆腐里的鶴頂紅。自然是有人栽贓嫁禍。如今又說放了自己?

「我娘說,可以放了你,但是,是有……條件的。」喻只初吞吞吐吐。

「什麼條件?」

「我娘說,若放了你,肯定得找一個人頂罪,這紫薯豆腐,定然不是你做的,那便是春娘做的了,所以……」

「不行。」芙蓉臉上的淚下來了。她看也沒看喻只初,只是雙手緊握︰「春娘為做這紫薯豆腐。連安穩覺都沒有睡……」

閉眼間,芙蓉似乎能看到春娘額頭滴下的汗,沒想到,忙活一場,到頭來,卻招人算計。

「可是,樸夫人家里……鬧的不可開交。這不,樸夫人的尸體,也被他們拉到喻府門口停著,若不懲治凶手,樸家,定然不肯罷休……你也知道,咱們爹,是不舍得你受苦的……喻府里的廚娘,還有阿英。她們親眼見了,樸夫人是吃了你們送來的豆腐,才……死的,」

「難道為了我活命,就要了春娘的性命麼?」芙蓉的淚刷刷而下。

喻只初默默無言,許久,道出一句︰「你且把飯吃了吧,雖然不好吃,但餓著肚子,你又能挨多久呢?」

芙蓉搖搖頭,直到喻只初離去,她都沒有吃任何東西。

樸夫人的尸體就停放在喻府門口。

樸天賜帶領著一家老小,撲倒在那里,披麻戴孝,上香擺貢品。麻雞,桔子,白面饅頭,各擺一盤。上好的檀木棺材已刷好了漆,卻並不把樸夫人放進棺材里,而是另停了一張床在棺材旁邊,樸夫人就面朝天躺在床上,一張白布蓋在她身上,風一過,白布蕩起一個角,露出樸夫人猙獰的面容,看著陰森恐怖。

「真是胡鬧,有什麼事,自會給你們說法,樸天賜,你把尸體停在喻府門口,是給縣老爺找難堪嗎?」陳九年提著刀上前。

樸天賜卻抹著淚道︰「陳班頭,小的夫人死的冤枉,在喻府死的,不把尸體停在喻府門口,那還能停哪里去,等縣老爺將真凶芙蓉定了罪,我一定把夫人放進棺材里下葬,不然,死不瞑目。」

陳九年晃了晃手里的刀道︰「你們哪只眼楮看到是芙蓉害死了樸夫人,再胡說……」

樸天賜脖子一梗︰「那紫薯豆腐,懷海城里只有她家人會做,不是白芙蓉家害死了我夫人,還能有誰?」

陳九年心中雖一萬個相信芙蓉的清白,但他一介武夫,嘴有些笨,樸天賜幾句話,便把他給問住了。懊惱之余,轉身便走。

樸天賜這才撇嘴道︰「喻夫人都說了,若凶手不除,只管讓我們樸家在喻府門口燒紙錢化元寶,喻夫人都如此清明,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區區一個陳九年就想來恐嚇我。喻夫人都說,等凶手伏了法,她還要給樸家一大筆銀子做喪葬費用呢。」

春娘得知芙蓉被關進天牢的消息,差一點昏厥過去。

白家村的人都在傳言,芙蓉在紫薯豆腐里下了毒,本來想毒死喻夫人,為春娘掙口氣,沒想到,卻毒死了樸夫人,如今人家樸家人在喻府門口設靈堂,連喻老爺都不敢出門了,生怕樸家人要說法。

楊老爺子跟個半仙一樣,吐了口煙道兒︰「芙蓉這孩子也太缺心眼,喻夫人得了病,懷海城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了,那不是快去西天了?她還著什麼急呢,還想提前送喻夫人上路?這下好了,喻夫人暫時死不了,這芙蓉,可得先上路了。」

王嬸子一向疼愛芙蓉一家,知道這事,嚇的做飯時手都哆嗦,她活了大半輩子,哪里見過這麼大的人命事︰「我總覺得,這事,不是芙蓉干的。」

楊老爺子敲敲煙鍋子道︰「若不是芙蓉干的,一定是春娘干的了,反正這紫薯豆腐,只有春娘跟芙蓉會做。」

春娘暗自抹眼淚,眼楮腫的像兩只熟透了的桃子。

葫蘆每日上學,來來回回也听到了風言風語,他坐在門檻上,撫模著他親愛的小狗,喃喃道︰「唉,大姐這回要死了。」

茶茶拍了他一巴掌︰「不準亂說。」

茶茶一向不舍得打葫蘆,這是頭一次。

葫蘆也不哭,默默的抱起他的小狗,往自己屋里去了,撿了個小板凳坐著。依舊壓著聲音嘟囔︰「這回。大姐要死了。」

白家村上上下下都說芙蓉要死了,葫蘆雖道听途說,卻也知道,樸夫人死了,總得有人償命。

一說到大姐要死了,他突然又想起芙蓉的好來。

下雪的時候,芙蓉教他捉麻雀。

他嘴饞的時候,芙蓉給他買驢肉餅。

春天,芙蓉給他糊風箏。

夏天,芙蓉給他做酸菜魚。

雖然也揍過他。他也暗自委屈過,可如今。那些委屈像風一樣,略過心頭,就不見了,只是芙蓉的好,卻縈繞著他,讓他十分難過,漸漸嗚咽著︰「大姐要死了……嗚嗚……」

楊老爺子听到這動靜。恨恨的對茶茶道︰「去,再打他兩巴掌,讓他嗷嗷叫,叫的人心煩。」

茶茶卻坐著抹眼淚。

春娘心里如針扎一般,她思前想後,想了許久,也想不到,為什麼紫薯豆腐里會有鶴頂紅。

茶茶不停的哭︰「春娘,你說。我大姐真的會被砍頭嗎?村子里的人說,等入了秋,就是衙門里殺犯人的時候……」

春娘拿起一塊白布,在上面繡一朵血紅的花,她繡的細致,茶茶說什麼,她好像沒有听見似的,只見手動,身子卻坐的直直的。

「你胡說,一品樓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生意,你打算拿錢去給芙蓉疏通?敗家子。」楊老爺子罵道。

剛用過晚飯,楊波便跟他爹商量,無論如何要救芙蓉的,哪怕把一品樓的銀子散了。

楊老爺子自然不願意,在他看來,一品樓這生意,是榮耀幾輩子的事,怎麼能為了芙蓉一個外人就打一品樓的主意︰「害死樸夫人,是她干的,沒人逼她,砍頭不砍頭,也是她應該受的,不干一品樓的事。」

「反正我決定了,回頭就花銀子找狀師,一定得讓芙蓉活著出來。」

「你敢。」

兩人不可開交。

春娘手里還捏著那塊沒繡好的手帕,她默默的進了楊老爺子家,連坐也沒坐,語氣也是輕輕的,似乎是眼淚已流干了︰「他大叔,你們別爭了,這一品樓的生意……還歸楊家管,芙蓉的事,我自有打算,不勞一品樓花銀子。」

說完這些話,春娘轉身便走。

楊老爺子有些尷尬,畢竟鄉里鄉親的住著,便假裝追了兩步︰「春娘,並不是我心狠不救她,可是殺人的事,拿多少銀子去贖,也是死路一條啊,自古殺人者……」

楊老爺子的話還沒說完,春娘便消失在夜色里,似乎楊老爺子說了什麼,她一點也不在意。

天剛亮,春娘便起來做吃的。

這一次,她做了半鍋大米粥,另做了豬肉炒小芹菜,牛肉炒土豆,雞蛋炒蔥花。

白家的早飯,從來沒有如此豐盛過。

坐在飯桌前,茶茶卻沒有胃口。

「葫蘆,吃吧,吃完了上學堂去。」春娘給葫蘆夾菜。

若在平時,葫蘆早風卷殘雲了,可這一日,葫蘆也顯的心事重重︰「春娘,他們都說,我大姐要死了。」

春娘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繼而,她臉上擠出一抹笑︰「吃吧,傻孩子,你大姐一定不會死的。」

「你說的是真的嗎?」葫蘆半信半疑。

「春娘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可是村子里的人都說,我大姐要死了。」葫蘆還是不信。

春娘撫模著葫蘆的頭道︰「傻孩子,你是信他們說的,還是信春娘的?春娘說你大姐不會死,就一定不會讓她死的。」

葫蘆這才信了︰「如果大姐不會死,那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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