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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湯,一個紫菜蛋花湯,一個海帶蝦仁湯,一個蘿卜排骨湯,還有一個鴨血粉絲湯,如今只剩下海帶蝦仁湯以及蘿卜排骨湯了。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芙蓉瞅了瞅,海帶蝦仁湯並沒有什麼異樣,而蘿卜排骨湯,湯底清澈,那幾塊排骨都是早上楊波新買的,蘿卜也是新鮮的,並沒看出什麼。

喝紅了臉的人舉著筷子,夾著一塊蘿卜問芙蓉︰「看看,這是什麼?」

「蘿卜。」

「湊近一點看看,這到底是什麼?」

「蘿卜。」芙蓉雖不機靈,可那人用筷子夾的分明是蘿卜,白生生的一塊,誰都能瞧的出來。

另一個人卻道︰「不是讓你看蘿卜!別一直蘿卜蘿卜的,心里總惦記蘿卜。」

芙蓉又細細的瞅了一回,可還是那塊蘿卜。

「付三,你說,這是什麼?」夾著蘿卜的人累的胳膊酸,見芙蓉一直不上道兒,便問另一個叫付三的人。

付三道︰「那不是一根頭發絲嗎?你們做的湯里,也太不講究了,怎麼會有頭發絲?」

付三連看也沒看,便嘟囔了一句︰「我們喝了這湯,肚子疼的厲害,趕緊的,叫你們掌櫃的出來,賠錢。」

這四個湯,還沒收著錢呢,就得賠錢了,芙蓉想著,楊波在後廚里做菜,一向都戴著帽子,身上也裹著圍裙,如今這頭發絲哪來的?

芙蓉又湊近了瞧瞧,一塊蘿卜上果然沾了一根頭發,很細。有點發黃,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

叫付三的人卻催促道︰「快賠銀子,我們吃了你們的飯。很不舒服,得賠個三五十兩的,讓我們瞧病。」

酒樓全部的家當,也不值三五十兩。

格格盯著那個叫付三的︰「是你叫付三對吧?」

付三本來好像很害怕格格,可此時喝了些酒,膽子壯了。便學著格格拍了一下桌子︰「是我叫付三,關你什麼事?」

「剛才他不是說你眼神很不好嗎?這會兒就看到那麼細一根頭發絲了?」

「我……」付三臉更紅了︰「反正我就看見了,你們做的菜不干淨,你們快賠銀子,若不然,傳出去,你們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格格揪著付三的耳朵道︰「這頭發,明明是你從頭上拔下來的,當我沒看見呢?誣陷人家一品樓?」

付三很委屈︰「這頭發又黃又細,怎麼會是我的?」

「明明就是你的。是你想誣陷一品樓,剛才我就發現了,就你,賊眉鼠眼的,拔了頭發就扔進湯里,這招兒想訛銀子。讓你訛,讓你訛。」格格跟拍皮球似的,對著付三的腦袋一陣狂拍。

付三喝了酒,酒上了頭,頭上眩暈,如今被格格拍了腦袋,腦袋更暈了,嘴上卻還要狡辯︰「這哪是我的頭發,你冤枉我。」

「就是你的頭發。」

「不是我的頭發。」

「就是你的。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是格格。我說的話能有錯嗎?」

付三站起來,指著夾蘿卜的人道︰「這頭發明明是胡廚子的,你仔細看看,這又黃又細的,就是他從頭上拔下來誣陷一品樓的。你說是我的?你不錯誰錯?」

「哦,原來是胡廚子的。」芙蓉問胡廚子︰「我們一品樓,跟你們有仇啊?你們又是哪個酒樓里的,來我們這砸場子?」

格格拎起酒壺就要扔胡廚子,胡廚子嚇的抱頭罵付三︰「你缺心眼子啊,你出賣我?事情辦不了,到最後看你怎麼交待。」

付三這才害怕了,拱手對芙蓉道︰「是我們不對,我們不應該用頭發絲敲詐你們。」

格格指著桌上的湯道︰「把這兩盆喝完,點了不喝,錢多燒的嗎?」

兩個人低頭坐著,跟犯人似的,許久,叫芙蓉︰「再給上一壺酒……」

芙蓉又給倒了一壺酒來,滿滿的一壺酒,兩個人很快就喝盡了,臉上更紅,說話也漸漸的多了。

一個說︰「付三,你太不仗義了,我拔了頭發下來,你看見了也別說出來呀,你這樣一說,不是把咱倆都困住了?」

付三打了個飽嗝,一塊排骨卡在咽子眼里,怎麼也咽不下去,他喝了湯,又喝了酒,如今月復腔火辣辣的,肚子已然圓鼓鼓的了。

「我說,掌櫃的——」付三又開始叫上了。

「怎麼了?」芙蓉拿著算盤過來,以為是他們要結帳。

「我說,掌櫃的——」付三又打了個飽嗝。

「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哪!」格格又喊上了。

付三嚇了一跳,嗓子眼的排骨咕嚕滑進了肚子里,他拿筷子在湯盆里攪攪,問芙蓉︰「我說,掌櫃的,瞧瞧你們湯里有什麼?」

芙蓉瞧著排骨蘿卜湯也快被他們給喝完了,剩余的一點湯只蓋著盆底,且白花花的,一望見底,哪里有什麼?便問付三︰「這排骨湯里,好像沒有什麼吧?」

付三搖搖頭︰「你仔細看。」

芙蓉又細細看了一遍,還是沒什麼,便問付三︰「又有頭發絲了?」

胡廚子嘆了口氣︰「不是讓你看排骨蘿卜湯,是讓你看海帶湯。」

海帶絲切的均勻,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上面還漂浮著蝦仁。湯的味道濃郁,芙蓉細細一瞧,卻發現海帶絲上漂著一只蟑螂。

蟑螂又黑又亮,幾個爪子還在動彈,像是不甘心被湯水淹著,努力往外拱。

芙蓉嚇了一跳︰「哎呀——」

她很怕蟑螂。

家里是草房子,每到雨季,家里潮濕的厲害,便會滋生出許多蟑螂來,蟑螂碩大,在屋里爬來爬去。有時候趁人睡著的時候,就爬到床上,趁人不備,狠狠的咬上一口。

葫蘆身上被咬過好幾次。腫的有銅錢那麼大一塊,又癢又紅,每天早上收完雞蛋,葫蘆都要坐在門檻上抓癢。

這會兒這蟑螂,比起芙蓉家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簡直就是一個蟑螂修煉成了精。

「這蟑螂,是從哪來的?」芙蓉捂著胸口問付三。

「我還想問你蟑螂是從哪里來的呢?」

芙蓉抬頭望望。酒樓的房頂,光禿禿的並沒有藏蟑螂的地方,而這湯里的蟑螂,分明還是活的,想來是剛落進去不久,可酒樓里被王嬸子灑掃的一塵不染,這蟑螂又是哪里來的呢?

因為頭發絲的緣故,芙蓉心想著,莫不是這兩個人故意捉了放進去的?可又不好明說,只是打量著那蟑螂道︰「你叫什麼呀?」

付三嘿嘿笑起來︰「一品樓的人真是傻的。竟然問一只蟑螂叫什麼,蟑螂若能說它自己的名字,那不是成了精了。」

芙蓉問付三︰「你跟這蟑螂很熟嗎?怎麼知道它不會說名字?」

付三撓撓頭道︰「我跟它不熟,你別管我跟這蟑螂熟不熟,菜里吃出蟑螂,可是大忌諱。趕緊的賠銀子。」

付三一副等不及的表情。

胡廚子拿筷子剔牙,不順手,用筷子敲著桌角道︰「別跟她那麼些廢話,我差一點就吃了這蟑螂了,瞧著這一品樓條件也不怎麼樣,破破爛爛的,屋子里還有霉味,有蟑螂,那是很正常的,不定下一回來吃飯。還能吃到大老鼠呢。趕緊賠銀子,我吃壞肚子了。」

格格起身給了胡廚子幾巴掌,這幾巴掌打的胡廚子頭暈︰「你瘋了?打我做什麼?」

付三卻笑起來︰「胡廚子,這幾巴掌挨的,是不是頭暈眼花?」

胡廚子踢了他一腳︰「忘了正事了?趕緊的。讓她們賠錢。」

芙蓉又叫那蟑螂︰「你叫什麼名字呀?「

蟑螂只是在湯里翻滾,漸漸的沉到了湯底。

付三笑著道︰「它死了,你也別叫了,反正這蟑螂就是你們家的,死了也是你們家的。」

「你怎麼知道這蟑螂是我們家的?你看著它長大的嗎?我叫它它又不會答應,肯定不是我們家的。」芙蓉反駁。取了雙筷子來,夾著蟑螂就要去扔了。

付三攔下了︰「這可是證據,想扔了蟑螂呢?」

蟑螂如今就在桌上,黑乎乎的,格格看的直皺眉,問付三︰「扔也不讓扔,你想吃了它?」

「誰吃蟑螂呀,是我們喝了這湯,身上不爽快,快點的,賠銀子。」胡廚子堅持要銀子。

格格抓起蟑螂放在付三手里︰「我瞧著這蟑螂死了死了還一直看著你,肯定是你們家的,是不是又是你帶進來,自己放進湯盆里的?」

「天地良心,這蟑螂不是我帶的。」付三一臉委屈。

「我看這蟑螂就是你帶的。」

「這蟑螂不是我帶的。」

「這蟑螂就是你帶的。」

付三被繞暈了,拿手揉揉額頭,看了看那蟑螂,又細想了想,對格格道︰「別想誣陷我,這蟑螂,明明就是胡廚子塞在衣兜里帶進來的……」

胡廚子給了付三一巴掌︰「你缺心眼子啊,一塊石頭絆倒你兩回,長沒長腦袋?」

付三這才驚覺上了當,十分懊惱。

可也沒法子,頭發絲,蟑螂的事都被識破了,他灰溜溜的就想跑,剛一起身,吃下去的排骨,蘿卜又往上翻,兩個人差點吐出來。

格格攔在前頭︰「給我們湯里下了蟑螂就想跑?把蟑螂吃了再走!」

付三的臉都綠了,捅捅胡廚子道︰「這蟑螂是你放的,你吃。」

胡廚子的臉也綠了,只得哈著腰道︰「就放了我們吧,我們……下回不敢了。」

「格格,就讓他們走吧,結了帳就算了。」芙蓉算了算湯與酒錢道。

兩個人如抓了救命的稻草,慌忙掏出銀子來塞給芙蓉,急忙跑走了。

格格氣的跳腳︰「依我說,就應該讓他們把那蟑螂吃了,看他們下回還敢不敢。」

芙蓉默默的收拾了碗碟,走到門口去透透氣。卻看到遠遠的,陸掌櫃在教訓付三還有胡廚子。

離的遠,芙蓉也听不到三個人在說什麼。

只看到陸掌櫃往他倆上各踢了一腳,十分生氣的模樣。

原來。付三與胡廚子本來是聚仙樓里的。

付三負責切菜,而胡廚子負責炒菜。

格格成天在聚仙樓門口杵著,跟定海神針似的,讓陸掌櫃十分懊惱,他又不敢正面跟格格有沖突,便把仇恨加在一品樓上。

付三與胡廚子不比那些端菜的伙計。平時露面的機會比較少,雖然認識格格,格格卻不認識他們。

陸掌櫃腦袋里裝的全是點子。

這日便交待二人,到一品樓去,故意從菜里吃出東西來,讓一品樓賠銀子。

若訛詐一品樓幾十兩銀子,想來一品樓就更難支撐了。

付三與胡廚子常常在後廚走動,他們自己很不講究,做的菜里一向有頭發絲或是小石子,夏天有菜青蟲。冬天有指甲蓋。每次聚仙樓的客人吃出了什麼,伙計都會告訴客人,這盤菜重新給換一份兒,說是換一份兒,端到後廚去,將菜里的異物撿出來。重新在鍋里翻炒一下,甚至連翻炒也不用,一雙手跟鐵耙子似的,胡亂的劃拉兩下,便又端了上去。

于是他們決定,也往一品樓的飯菜里加點東西。

去一品樓之前,他們先在後廚的碗架下捉了一只蟑螂。

蟑螂又大又肥,一直藏在胡廚子身上。見頭發絲的事被揭穿了,胡廚子才把蟑螂扔進了湯盤里,沒想到。蟑螂的事也被揭穿了。

「都是這個付三,別人還沒說上兩句話呢,他就上了當了,硬是供出了我,不然。說不定我還真能訛詐一品樓的銀子。」胡廚子一臉懊惱,把責任都推到付三身上。

付三也不示弱︰「明明是你缺心眼子,還說是我缺心眼子,你往湯里放頭發絲,放誰的不好,放你自己的,還故意讓我看見,你明知道我出了名的嘴不嚴,你不是故意考驗我的嗎?」

胡廚子灰頭土臉的︰「誰知道格格也在那呢?陸掌櫃,你也怪不得我們,格格的潑辣勁兒,您也沒辦法吧,我們一進去,就看到格格在那呢。」

「格格在那?格格在那做什麼呢?」陸掌櫃問︰「她在那吃飯?她眼光那麼高,竟然看的上一品樓的飯菜?」

付三忙道︰「格格沒有在那吃飯,格格好像在那看著一位公子吃飯,一臉花痴,本來看見格格我們想退出來的,可還是被格格盯上了,格格喊我們進去吃飯……」

付三一臉委屈︰「格格喊我們吃飯,陸掌櫃,你也知道,被格格盯上,那還能有好嗎?」

陸掌櫃又踢了兩人一腳︰「傻啊你們,明知道格格惹不得,你們做這事的時候,要趁著她不在呀,明明看到她在,你們還敢往湯里放東西,活該你們吃蟑螂。」

付三卻撐的蹲地吐起來。

蘇暢一直坐到天快黑了,盤子里的菜都干了,還是沒準備走。

芙蓉抹著桌子,一面在心里算帳,這日的帳倒也不難算。就那麼兩筆生意,收的銀子也有限。

蘇暢問她︰「又算帳呢?」

「恩。」

「真是財迷。」蘇暢搖搖頭︰「唉,一品樓的生意,這還不如你賣豆腐呢……」

「烏雅嘴。」

蘇暢起身回去︰「坐了一天,坐的我腰都酸了,我得回家去了,明兒生意要是還這麼慘淡,你可得撐住點。」

「烏雅嘴。」

雖說罵蘇暢烏雅嘴,芙蓉心里卻一直沒底,難道一品樓的生意,真的會像蘇暢說的那樣,一直慘淡下去嗎?

如今還沒有什麼生意,就遇到聚仙樓的人三番兩次的搗亂了。

怕楊波分心,白天的事芙蓉也並沒有告訴他。只是希望下回,聚仙樓的人能有所收斂。

自從開了酒樓,楊老爺子就有一個雷打不動的習慣,就像每天晚上七點會播新聞聯播一樣,天天不落,每天不晚。

每到吃飯的時候,楊老爺子就會問︰「這一天掙了多少銀子啊?」

每天掙的銀子都有限。

一兩銀子還不到,就這。還沒有除去買菜買肉的錢。

每當听到這不幸的消息,楊老爺子都會抽出他的煙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抽著,抽完了煙。又搖著腦袋嘆氣︰「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白花花的一百多兩銀子,被這敗家子給打了水漂了。」

每當提及銀子的事,楊老爺子都要問王嬸子︰「這個二兒子,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哪?」

王嬸子靜坐著抹眼淚。

「他大叔,孩子們的生意。孩子們自然會上心的,生意,總是有賠有賺…」春娘試著安撫楊老爺子。

楊老爺子卻不領情︰「說是有賠有賺,可他們只賠不賺,這樣下去,我這當爹的就快餓死了,我家祖宗供桌上,那倆壞隻果,都擺了七八天了,沒錢給祖宗上供品了都。」

「他大叔。孩子們一天也沒閑著,想來也很辛苦,你就不要生氣了,哪天他們賺了銀子,不是首先孝敬你?」

楊老爺子卻不信,見葫蘆坐在門檻上玩小狗。便故意搶走葫蘆的小狗抱在懷里,小狗認生,在楊老爺子懷里又叫又蹬。

「葫蘆,你信嗎?」

「信啥?」葫蘆一臉懵懂。他雖在場,可根本沒有把大人的話听在耳朵里。

楊老爺子只得嘆氣道︰「春娘說,等楊波他們掙下銀子,首先就會孝敬我,你信嗎?」

「啥?」

楊老爺子跟葫蘆說話,一向是對牛彈琴。

丟開手,扔下小狗。劈頭蓋臉給了葫蘆一句︰「你是豬投胎的嗎?啥,啥,啥。自從收了你當學生,听說王先生家的雞都變笨了,每天早上專門跑到別人家里下蛋。下完了蛋,又跑回王先生家吃雞食。」

葫蘆才不管楊老爺子怎麼說他,依然淡定的抱起他的小狗,上下左右的撫模起來。

芙蓉心里隱隱約約有些擔心,怕陸掌櫃死性不改,又讓人到聚仙樓搗亂。

這是芙蓉的直覺,就像看到天邊有烏雲,就會聯想到下雨一樣,雖說一品樓生意慘淡,可芙蓉還是一直憂心。

蘇暢還坐在靠窗的位置。

那個位置就像為他準備的似的。

每日來了,他還是要上一壺酒,然後叫上倆菜。

每次芙蓉給他上酒上菜,總會遇上陳舅舅,以致讓芙蓉有了錯覺,覺的陳舅舅會不會是故意藏在哪個角落里偷偷的盯著一品樓,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專門等菜上了桌,他風雨雷電般的就出現了。

而且,每一次出現,他總吆喝著餓,也不管蘇暢桌上有什麼葷菜素菜,他都能風卷殘雲,吃的一干二淨,倒也不用給銀子,吃完飯,抹抹嘴,站起來就走。

臨走前,還總對著一桌空盤子空碗還有目瞪口呆的蘇暢說一句︰「蘇暢兄,你慢慢吃啊,我巡街去了。」

芙蓉追出去︰「陳舅舅,如今天涼了,你什麼時候經過了,來喝一碗熱茶。」

陳九年十分歡喜︰「我就知道,芙蓉你是最好心的了。」

蘇暢偷偷盯著芙蓉,他的眼神就像一根無形的絲線,芙蓉走到哪,他的眼神就到哪。

陳九年本不是個機靈人,卻發現了這一點,便跟芙蓉咬耳朵︰「蘇暢兄怎麼成天都在一品樓?我每日經過,他都在呢,比我們衙門里點卯還準時。」

芙蓉哪里知道為什麼。

陳九年道︰「怕是知道你們酒樓生意不好,故意坐這吃飯,給你們開張的,不然,一品樓一個人吃飯也沒有,空蕩蕩的,多難看。」

陳九年說的倒也在理。

芙蓉就問蘇暢︰「是不是因為一品樓沒有生意,所以你才來吃飯的,其實…蘇府離這里很遠……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

蘇暢悶頭吃飯︰「是不是陳九年又多嘴了?」

芙蓉心想著,自己跟陳九年咬耳朵,聲音是很小的,蘇暢也不致于听到吧,便壯著膽道︰「陳舅舅沒有多嘴。」

蘇暢卻不信。

許久,蘇暢嬉皮笑臉的問芙蓉︰「我吃我的飯,你端你的菜,你老是盯著我。你對我有意啊?」

芙蓉紅了臉︰「呸。」

蘇暢眼瞧著芙蓉在酒樓里忙活,端起酒喝了一口︰「白氏,我在這吃飯,你佔了大便宜了。我飛檐走壁,天下無雙,我英明神武,武功蓋世,我……」

「有話直說。」

蘇暢放下酒盅,嘆了口氣︰「難道你不覺得。我坐在這里,你們很有安全感嗎?」

「掌櫃的,上菜!」又是付三跟胡廚子。

看來陸掌櫃真是陰魂不散。這回又派付三跟胡廚子來了。

這一次,付三跟胡廚子學機靈了,進門以前,先探頭看看格格在不在,若格格在,他們轉身就跑,若格格不在,他們才敢大搖大擺的進來。

這一次。倒遂了他們的意,格格果然不在。

付三跟胡廚子進了門就嚷嚷開了︰「兩個熱菜,兩個涼菜,一壺上好女兒紅,趕緊的。」

蘇暢認得出這二人,甚至。二人的衣裳都沒有換。還跟上回穿的一樣。

蘇暢起身就要趕他們出去,卻被芙蓉攔住了。

付三跟胡廚子剛進來,便有兩個抱著綢緞布匹的大娘進來,大娘累的滿頭汗,坐下就要水喝,又點了菜,看來,是真正想吃飯的。

付三見蘇暢站了起來,便問芙蓉︰「怎麼,不歡迎我們來吃飯?你們打開門。做四海生意,還想把客人往外趕?」

吃飯的大娘盯著看熱鬧。

眼瞧著門口又來了三位用飯的,芙蓉只得把這事按下,強打出笑臉來對付三說︰「來吃飯的都是客,並不是把你們往外趕。」

付三指著蘇暢︰「那他死盯著我們做什麼?怕我們自帶蟑螂來啊?」

蟑螂的事。芙蓉還沒跟他們清算呢,他們倒還好自己講出來,臉皮真是修煉到一定境界了,芙蓉坐上馬車也趕不上。

瞧著一品樓里熱鬧起來。蘇暢只得壓住火氣︰「我坐久了,腿酸,站起來走動走動不行嗎?」

付三與胡廚子挨著兩位大娘坐了。

他們的菜很快就上來了,兩個人倒了酒,你一盅我一盅,一會兒就喝紅了臉。

蘇暢也不坐,就圍著付三跟胡廚子轉悠,一頓飯的功夫,圍著他們轉了好幾十圈。

付三喝了酒,臉又紅了,指著蘇暢問芙蓉︰「我說,掌櫃的——」

芙蓉沒理他,他說話總先說半截兒。

付三又道︰「我說,掌櫃的——」

芙蓉還是沒理他。只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付三忍不住了︰「我說,掌櫃的,我們吃頓飯,你弄個大老爺們的,圍著我們轉悠什麼?跟尋食兒的老母雞一樣,弄的我們胃口都沒了。」

芙蓉示意蘇暢走開。

蘇暢卻看上了付三似的,這會兒只圍著付三轉。

付三被弄的頭暈眼花。

胡廚子卻指著鄰桌大娘的布匹道︰「大娘,這布匹好啊,看著值不少銀子。」

大娘喜滋滋的︰「可不是,挑了半晌午才挑到的,你可真有眼光,這布匹,值二兩多銀子呢。」

胡廚子又指指大娘的碗︰「大娘,你碗里的蟑螂夠大啊,味道好嗎?」

大娘手里一哆嗦,米飯碗掉在桌上︰「蟑螂在哪里?蟑螂在哪里?」

胡廚子得意洋洋的笑起來︰「我說有蟑螂你就信,傻兮兮的。」

大娘氣的不行,結了帳走了。

蘇暢卻不知從哪里撿了個大蟑螂,扔進了胡廚子的碗里,胡廚子沒有看到, 嚓咬了一口。

付三笑起來︰「胡廚子,味道好嗎?」

胡廚子還雲里霧里︰「什麼味道好嗎?不過是尋常的白米飯。」

付三指指碗里剩余的那半截兒蟑螂,蟑螂的頭已被胡廚子咽進肚子里了,剩下蟑螂的尾巴,連掙扎一下也沒有,就死透了︰「胡廚子,我瞧那蟑螂被你吃了,味道好不好?」

胡廚子低頭一看,差點吐出來︰「付三,你敢喂我吃蟑螂?」

付三直嚷嚷︰「不是我,我又沒帶蟑螂來。」

胡廚子眼瞅著一品樓雖說不豪華,但做的飯菜味道不錯,而且飯菜也干淨,自然不會有什麼蟑螂,況且旁邊還有別人吃飯呢。無論如何,一品樓米飯里不會有蟑螂,便把這事賴到付三頭上︰「是不是因為我在……在……面前說了你的壞話,你故意報復我的?」

付三著急的望著蘇暢。本想供蘇暢出來,可蘇暢胳膊肘兒一晃,明晃晃的一把小刀,就在蘇暢的衣袖里隱著。

付三看到明晃晃的小刀,嚇的一陣尿急。不敢說蘇暢的不是,只是與胡廚子爭辯︰「你說我的壞話。說了就說了,還敢當著我的面講出來,你也太不把我付三當回事了。」

胡廚子吐了半天,也沒把吃下去的蟑螂吐出來,見付三又一直狡辯,便拉過芙蓉道︰「掌櫃的,你來,我告訴你個事。」

「你敢說我的事,我就敢說你的事。」付三急的眼紅。

胡廚子卻不怕︰「那你說,我有什麼事?」

付三如數家珍︰「你做菜的時候。常常偷吃,遇到客人退你的菜,你往人家菜里吐過口水,晚上睡覺的時候,你還偷看老板娘洗澡。」

旁邊的食客笑了起來。

胡廚子在眾人面前丟了臉︰「好吧,付三。你這麼揭我的老底,那我也不客氣了,掌櫃的,你知道付三來之前吃了什麼嗎?」

「什麼?「芙蓉不解。

「付三來一品樓用飯之前,故意吃了點巴豆,如果不出所料,一會兒他就要肚子疼了。」

巴豆能讓人月復瀉不止。

芙蓉不明白付三為何吃巴豆。

胡廚子道︰「本來這巴豆應該我吃的,可我怕肚子疼,付三為了二兩銀子,就爭著吃了。就想著,一會兒吃了你們的飯,故意肚子疼,拉肚子,然後好訛詐你們一品樓。」

食客們一陣唏噓。指指點點︰「人家一品樓剛開張,你們怎麼能這麼下三濫。」

「是啊,巴豆這東西,也是隨便吃的,為了訛詐人家一品樓,這陰招兒都使出來了。」另一個食客直搖頭。

「你誣陷我,我沒有吃巴豆。」付三還在狡辯,奈何肚子疼的跟刀絞一樣,瞬間他就英雄氣短了,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胡廚子︰「你敢揭我的短。」

胡廚子卻一臉得意︰「又不是我讓你吃的巴豆。」

付三急的直轉圈︰「我說,掌櫃的——」

芙蓉就站在他身邊,只是沒說話,靜靜的望著付三。看他如何收場。

付三催促,急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眼瞧著幾個食客都放下筷子瞧著他,他更急了,一手護襠,一手托著︰「我說,掌櫃的——」

芙蓉還是沒說話。

付三急的直蹦︰「哎呀,我說,掌櫃的——你們的茅廁哪。」

芙蓉不急不慢,不慌不忙,幽幽的吐出一句︰「我——們——一——品——樓,沒有茅廁。」

付三頭上豆大的汗珠,听此話,三步並做兩步就往門外奔。

芙蓉將他攔下了︰「飯錢呢?」

付三推開芙蓉就跑。

胡廚子扔了銀子在飯桌上,也顧不得讓芙蓉找錢了,追著付三,一面追一面笑。

付三在前面,夾著腿跑。

胡廚子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跑的很快。

穿梭在賣菜的,賣燒餅的人中間,跟一陣旋風似的。

可沒跑出多遠,付三便像解月兌了似的,一個機靈,站那不動了。

緊接著,付三周圍的人都捂起了鼻子,對著付三指指點點。

付三袍子上黃了一片。

胡廚子樂的直拍手︰「哈哈,付三,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了。哈哈。」

付三扭頭就跟胡廚子廝打在一處,也不管身上髒了,只是掐著胡廚子的脖子。

看熱鬧的人圍著不散。

芙蓉站在一品樓台階上,遠遠望著二人跟滾糞球似的扭打,也只有搖頭的份︰「這個付三,想吃了巴豆來訛詐咱們一品樓,沒想到,最後沒有訛詐住咱們,倒讓他自己出了丑。你說,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楊波。」

芙蓉隱隱隱約約覺得背後有人,以為是楊波,便嘟囔了一句。

「下回他們要真敢來,就不應該再給他們上菜,反正他們也不是來吃菜的,下回,就給他們上兩盤巴豆,一人一盤,也免得他們爭搶。「幽幽的聲音傳來。

這話,哪里像是楊波說的話,楊波才不會這麼殘忍。

果然,說這話的,是蘇暢。

蘇暢笑嘻嘻的望著付三與胡廚子,低頭對芙蓉說︰「怎麼著,我說吧,我在這,你多有安全感,依我說,你們這就應該請一個保鏢,怎麼說你也成了掌櫃的了,沒個保鏢,有**份。」

芙蓉撇撇嘴︰「店里的生意這麼冷清,哪里請的起保鏢。」

「我這保鏢,價錢又不貴,你不請,可是你的損失,對付付三這樣的人,我這保鏢最有用。」

「請不起。」

「不收你的銀子總行了吧。」

「不行,請不起。」

蘇暢直搖頭︰「那,你雇我,我每月給你二兩銀子行吧。」

芙蓉問他︰「你閑的啊?」

蘇暢摟著芙蓉的肩膀︰「你總算了解我了,知道我是閑的,我天天在蘇府里,都快閑出病來了,你這二掌櫃的,掌管著這麼大的酒樓,總得,需要人手是吧?」

芙蓉搖搖頭︰「不需要……反正你閑的,倒不如去京城,听你爹說,京城里的各位王爺,可是對你青睞的很,到時候,隨便做個王爺的護衛,也比在這酒樓里好。」

「不要揭我的傷疤好不好?」蘇暢不滿了︰「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是想給一品樓當個保鏢,唉,如今我是老了,當個保鏢也沒有人要了。」

一品樓里走出一個吃飽喝足的食客,听蘇暢這樣說,便道︰「我那鋪子里倒是缺一個保鏢,看你說的這麼可憐,一兩銀子一個月,你干不干?管吃住。」

芙蓉「噗」。

另一個食客忙拉那人︰「你也不瞧瞧,這位公子,身上那塊玉佩,少說也值幾百兩,你那一月一兩的月錢,就別拿出來寒酸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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