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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芙蓉這樣說,他迅速的將煙鍋子插進腰里,然後用衣袖抹抹梨子上的一點水跡,張大了嘴巴就把梨子咬去了一半兒︰「大冬天吃個梨子,真是爽快。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一個梨子下去,楊老爺子打了個飽嗝︰「這煙也抽了,梨也吃了,怎麼還不開始殺人?」

听到「殺人」二字,芙蓉心里又是一緊。

她甚至有些矛盾,一路小跑的來到菜市口,不就是為了看殺人的嗎?為什麼如今周遭的人嚷著殺人的事,她又覺得心里一陣陣寒意呢?

「爹,你看熱鬧就看熱鬧,別一直嚷嚷了。」楊波嘟囔了一句。

楊老爺了顯然很不服氣︰「來看殺人,嘟囔幾句才有意思,不然有什麼熱鬧可看,只是奇怪了,我活了這大半輩子,殺人都是趕在晌午,這都後晌了,怎麼還不見動靜呢?」

行刑台上已落滿了雪,雪,白的刺眼。

人群中「嚶嚶嗡嗡」的說話聲,就像春天放在野外的蜂箱,無數只蜜蜂圍著蜂箱上下翻飛,聲音又急又粗。

此前還迎風招展的旗幟,如今已是落滿了雪,雪又結成了冰,旗幟也被凍的硬邦邦的,再也無法飄動了。

「看!」不知誰吆喝了一聲。這聲音就像一根棍子,瞬間敲醒了放在野外的蜂箱,人潮如蜜蜂一樣,又發出嚶嚶嗡嗡的聲音。

此時,看熱鬧的人猶如被人提著脖子的小雞,個個瞪大了眼楮。縮手跺腳,如海潮一樣,不停的向著行刑台涌去。

芙蓉差一點被擠上行刑台。

楊波及時拉了她一把,把她護在自己身邊。

芙蓉的手很涼,涼的像冰。

「你冷嗎?」楊波說著,便要月兌下大襖。

楊老爺子自然明白楊波的心思,抬起手就給了他幾個腦瓜崩︰「凍傻了?這麼冷的天,還準備把大襖月兌了?想升仙哪?」

芙蓉只得尷尬的道︰「我不冷。一點也不冷。」

雖嘴上說著不冷,芙蓉還是打了一個哆嗦。

「看,泥台子上有人了。」人群中有人說道。

「當當當………當當當……」行刑台那個泥台子上的雪地里,突然出現了兩個兵卒,看打扮,像懷海衙門的兵。

兩個兵卒,其中一個拿著掃把,利索的將泥台子上的雪掃落到地上。

另一個手里提著一面銅鑼,一面「當當當」的敲著。一面沖著人群喊道︰「都往後退……都往後退,一會兒血濺你們身上。」

兩個懷抱長刀的行刑人听到這鑼聲,當即停止了閑聊。他們將長刀豎在地上。各人拿了一塊紅布給長刀擦擦上面的雪水,一臉的嚴肅,更顯的氣氛肅穆。

「要開始殺人了,要開始殺人了。」人群里有人吆喝起來。

听到這吆喝聲,眾人的腳踮的更高,生怕錯過了這一場好戲。

喻府里。

雖離菜市口很遠。可喻府上下也籠罩著肅穆之色。

方知府一直在等喻老爺的消息。

他甚至放出話來,若願意將喻府的銀錢等物孝敬給知府大人,那一切皆迎刃而解。他知府大人,自然能護喻老爺的安生。

喻老爺愁的嘴角起了水泡。甚至,身上有了火氣。嗓子疼的厲害,每說一句話。就像是有人拿著刀子從他嗓子眼劃過。

晨起,方知府借著吃飯的功夫,又遣退了眾下人,然後語重心長的跟他說︰「喻縣令,本官一直在等你的信兒,你也不能總繃著臉不說話,若不然,你那個犯了死罪的夫人,你不舍得殺,本官可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了。」

據程大夫所說的,喻夫人的死期,只有一天了。

喻老爺跪地道︰「還求知府大人寬仁,讓夫人她……她安安靜靜的死去吧。」

方知府卻不願意︰「那銀子的事呢?」

「銀子的事,下官不敢苟同。」喻老爺臉色很是難堪。

他家境貧寒,好不容易做了懷海城的縣令,本要做個清官,奈何走到如今的田地,可方知府點名了要貪那些銀子,若真跟方知府同流合污,喻老爺自己便不能原諒自己。

年輕時,他就是這般食古不化,也難怪,當時喻夫人便罵他︰「若你會點察言觀色的本領,也不至于一直做這懷海城的縣令,多年不得升遷。」

「喻縣令,你可想好了?」方知府小眼一眯,攥著手里的一串佛珠道︰「本官已讓明威通知了懷海城的百姓,這個時辰哪——」方知府抬頭看看昏暗的天空︰「這個時辰,怕是百姓都在菜市口看熱鬧呢,你是想喻夫人馬上人頭落地,還是想著,她生老病死,自己安然死去?其實,也就你一句話的事了。」

喻老爺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知府大人,喻府里的銀子,本就來歷不明,若知府大人將這銀子充公,即使上報給皇上知道,下官也願意承受,可若……若讓下官將這銀子私下孝敬給大人,下官不敢,下官也不能。」

「糊涂東西。」方知府狠狠的將手里的佛珠扔在地上,佛珠踫到地面,迅速的彈跳起來︰「你既然這樣,那也別怪本官清正廉明了。明威——」

明威早已遠遠的候著了,見方知府給他打了個手勢,他立即騎上大馬,領著一幫兵卒忙活去了。

喻夫人已不能行走,甚至,兩個人扶著,她也無法站穩。

明威早準備了一輛馬車,上面裝了木頭籠子,找了幾個兵卒,如塞一頭豬一只羊一樣,把喻夫人給裝進了木頭籠子里往菜市口趕去。

「喻縣令,今兒菜市口要行刑,你這縣令大人,總不能不到吧?要不要跟本官一起去看看熱鬧?」方知府冷笑,旋即,他坐上一頂八人抬的轎子,搖搖晃晃的向著菜市口而去。

許久,喻老爺才起身,甚至,起身的時候,喻老爺的膝蓋發酸,差一點又跪了下去。

他坐在長椅上,望著蕭條的喻府,望著喻府噤若寒蟬的下人,還有立于大雪當中的幾間房屋,不禁悲從中來。

格格已是扶著喻只初進來,她扶著喻只初坐下,便挑著眉毛道︰「那個方知府,真是個小人,依我說,讓我阿瑪找幾個京城的侍衛,把他給——」格格做了一個殺頭的表情。

喻老爺趕緊擺手。

格格便懊惱的坐在喻只初身邊︰「那——不如讓陳舅舅把方成圓的腦袋砍下來算了。」格格倒是頭腦簡單。說出這話來,她又直撓頭︰「陳舅舅也不知跑哪去了,怎麼一直看不到他呢?不過,陳舅舅說不準,還殺不了方成圓呢,他連那個明威也打不過。不如,不如……給方成圓下耗子藥算了,保證死的很快。」

喻老爺不得不說道︰「格格,這萬萬使不得,知府大人是朝廷重臣,殺知府大人,可是滅門的大罪。」

「皇上真是昏庸,這麼個方成圓,竟然也能成為朝廷重臣,皇上兩只眼楮都瞎光了嗎?」格格氣鼓鼓的。

「混賬!」王爺趁著方成圓出府的機會,終于可以到前院里來。

他舒展了下腰身,又伸了伸懶腰,听格格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只覺得細汗都出來了︰「你這個格格,這幾年淨長個頭,腦子這里一點也沒長進,這話要是讓皇上听到,你這格格,八成給你擼下來。讓你到集市上賣炊餅去。」

格格吐了吐舌頭。

喻老爺拱手給王爺行禮︰「真是對不住王爺,下官府里……下官……」

「你府里的事,本王都知道了,方成圓試圖貪下這幾萬兩銀子,自然不能讓他得逞,只是……」王爺望了望院子里越下越大的雪︰「如今行刑,你這知縣大人不去菜市口,怕是說不過去。」

「下官這就去。」喻老爺起身,給王爺行了退禮,叫了府里的車夫,便往菜市口而去。

馬車飛奔在懷海城人跡罕至的道路上。

撲撲閃閃的雪將車頂涂成了白色。

喻老爺掀開簾子,飛雪直往他臉上撲,繼而,撲在他臉上的雪又化成了水,順著他的臉頰流進他的脖子里。

這條道,喻老爺無數次的走過。

每年秋後實施斬刑,喻老爺都要去監斬。

方知府已等在後台了。

見喻老爺到了,方知府便撩開簾子一角,窺探著跪在泥台子上,落了一身雪的喻夫人道︰「縣令大人,瞧瞧,今兒看熱鬧的人不少呢。」

喻老爺沒有說話。

「只需我的一句話,喻夫人她便人頭不保,只是本官一向不愛殺人,殺人于我,又有什麼好處呢?」方知府還是旁敲側擊不死心。

「知府大人要給犯人行刑,那行刑便是,夫人她犯下的是死罪,死……不足惜。」喻老爺冷臉,低頭,拱手,緩緩的道出這句話來。

方成圓氣的胡子翹起︰「你果然沒有救了,神仙他也救不了你了。」

喻府里,喻只初靠著椅子發呆。

突然的,他心頭一皺,只覺疼的厲害︰「程大夫說了,我娘活不過明天的,她已病入膏肓了。」

格格小聲道︰「程大夫雖是大夫,可算的卻準,可不是嘛,方成圓今兒就要殺你娘。」

喻只初無奈的閉上了眼楮︰「我就知道,我爹,肯定會讓方成圓殺了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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