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時辰後,只听得熟悉的咚咚聲重又響起。請使用訪問本站。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叩門聲。一聲緊連一聲,伴隨著四寶竭力欲壓制卻仍然不輕的驚呼︰「娘子,娘子您可睡了未?」
素素輕輕落下最後一筆描眉的黛螺,對著銅鏡仔細端詳自己妝容。
精致無暇!
她滿意一笑,這才悄然起身,從容地移步門口。
門開了。
「娘子,您猜……」
抬眼看見仿佛忽然變了個人的素素,四寶驀地驚得呆住。緊張得張口結舌,滿心的話生生梗在喉頭,想說卻忘了該怎麼說。
一時竟反應不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素素嫣然一笑,囑托道︰「請你幫我照看少爺一會兒,我去見個老朋友。」
四寶瞬間被迷得七葷八素,早已忘了方才自己急匆匆的是要說什麼,唯有呆滯地點了點頭,應道︰「好。」腳下移開幾步,給素素讓出路。
素素蓮步輕遠,四寶卻全程呆若木雞。直待看不見素素了,他才恍然如夢初醒一般,全身一震,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若不是這敞開的門,這昏黃的燈,還有鼻尖旁縈繞的絲絲清荷芳香,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實的,他便真要以為,剛才只是做了個夢,看見了一位仙女。
而這廂樓下大堂里,驚艷了他的「仙女」,和剛剛震撼了他的「金童」,正四目相對。
「許久不見柳眉彎。」序淡淡地說道。
素素唇角輕呡,亦淡淡地回道︰「好看嗎?」
「更勝當年。」
當年,素素的眉,是為另一個男人而描……往事終已矣。今時今日,素素的眉,只為描給眼前的他看。
其中喻意。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序花眸半挑,似笑非笑︰「不知顏大東家深夜招在下至貴寶號,有何貴干?」
素素微微抬眸睨了他一眼。唇角噙笑,意有所指道︰「小女子謀營生。里外里缺個能主事的,不知‘序大掌櫃’你意下如何?」
「還得先看顏大東家你出價幾何。」序悠悠地接口,目光凝聚在素素欲嬌還羞的雙眉之間,款款深情。
素素莞爾,「無價。」
「然則……」序微微垂眸,似在心下忖度。頓了一頓,忽然抬眼。道︰「何時啟任,任期又幾何?」
「即刻啟任。任期終生。」素素爽利而堅定地答道。
序不假思索亦不給素素留反悔余地,立即追問道︰「一言為定,誓不悔改?」
「誓不悔改。」素素斷然決絕道。
序聞言。驟然沉默,長久地凝視于素素。
素素唇角含笑,始終從容自信,坦然地回視他,與他四目相對。
許久後。序恍然舒展眉心。輕柔淺點的笑意,暈染在清冷的眉宇間,漸漸濃烈……他忽地抬手,輕輕刮過素素嬌俏瑤鼻,「你這丫頭。怎能夠這樣的霸道?」
從前,素素分文不出,便想套走他名下產業六成利。現如今,她要套走他整個人——依然是「分文不出」。
素素下意識抬手拂了拂鼻子,絲毫未覺得,刮鼻子這樣親昵的舉止,有何尷尬。
然而,听了序這似嗔似怨的酸話,她卻不由的癟了癟嘴,不服氣辯駁道︰「分明是你情我願,怎能說我霸道?」
「是。是‘你情我願’,不是你霸道。算我失言。」序心情極好,笑意平和地遷就著素素。目光流連在她臉上,一瞬不瞬。
看著眼前這花樣百遍的妙人兒,只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素素早先一直坦然而從容。這會子,忽然安靜下來,又被序熾烈而深情的眸光直直地緊盯著看,她卻不由的覺得羞澀。
心頭悸動不止,小心髒「噗通、噗通」跳得厲害,臉頰也是滾燙得生疼。
羞窘之下,她急忙生硬地移話題道︰「時候不早了,我讓四寶給你安排房間,你先住下。」說著,便轉身走開,逃也似的躥上四樓。
未見身後序臉上,淡淡的錯愕,深深的笑意。
全程一頭霧水模不著邊的四寶,听說他敬重的「序大掌櫃」又回來當大掌櫃了,頓時拋開心頭全部疑惑。也不待多問其他諸事,自領命去安排房間。
瞧他一蹦三尺高的情態,真真是極好的詮釋了「欣喜若狂」。
素素看著,輕呡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她不是不知道,自打序加入她的團隊後,她手下極多的人便在無形中為他的個人魅力著迷,崇拜于他。甚至,儼然已是追隨于他。
序的領導力和親和力,潛移默化如春雨,潤物細無聲。
曾經她不是沒有擔心過,一旦有朝一日序自立門戶,那麼,必會與她成為對手。而且,落敗的一方極有可能是她。
不過,事到如今……
「嘿嘿。」
素素憨傻地笑了笑,帶著幾分竊喜和暗爽。
她正陶醉在白撿一個天大便宜的喜悅中,卻听有人叩門。序在外道︰「丫頭,可睡了未?」
素素臉上笑意頓凝。環視屋里幾盞大亮的油燈,想臨時裝睡,已來不及。可是她剛剛落荒而逃……現在便再見他,該有多尷尬?
可若是不見,他人都已經等在門外……罷了,早不見晚見,反正早晚還是要見!
素素銀牙一咬,把心一橫,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隔著門戶輕聲應道︰「還沒睡。你有事嗎?」
「只是想著,今夜月色不錯,不知你可有興趣欣賞?」序在外亦輕聲地回道。
素素聞言,微微怔愕,下意識瞄眼望窗外看去。
深邃夜空之中,繁星璀璨,卻未見明月皎潔——時過月半,圓月漸缺。月的清輝,漸輸熠熠星光。
這樣的夜晚,說要賞月?
只怕賞月是托,有話要說才是真。
素素垂眸想了想,應道︰「不妨你先去尋一處絕佳的觀光之地,我隨後便來。」
而當序走後,她卻飛奔下樓,到酒窖里提了兩壇上好的女兒紅。
序仰頭一口,默默品味,贊道︰「酒如當年醇,人……」
人比當年嬌。
只這話,生生被他留在心底。不是不想說,只是不必說。側目,深情眸光停駐在素素臉上,安靜地看著。
素素唇角微呡,心下亦想起當年時光。暢飲一氣,輕笑道︰「月比當時圓。」
圓的不是月,而是心情。
二人相視微笑,泯然兩心相知,比肩並坐,遙望夜空。
歲月如梭,時常靜好。
然而,因著都不說話,也無話可說,靜默的氣氛,卻忽然顯得有些壓抑和尷尬。
素素又喝了些酒,借著酒精壯膽,這才小聲地將盤亙心底許久的話問出口︰「為什麼不問我?」
關于被退婚、被逐出家門這兩件事,她想,序應該有話問她。
序笑了笑,反問道︰「為何要問你?」
素素側目看向他,「你不懷疑,是我做的?」
「你,不屑為之。」序輕笑道。
素素聞言,怔了一怔,忽而失笑,「你知我甚篤。」
「否則豈不枉了這四年相處?」序輕笑,轉而又道︰「不過,我卻有些失望。」
「失望什麼?」素素月兌口問道。然而,當抬眼看見序滿含深意的目光,她卻恍然明了。
序失望之事,正是她有此一問。
她有此一問,便是她還未完全信任他,未知他,未懂他。
——四年時間,他完全了解了她的為人,而她卻不了解他的心意和想法。這一份失望,也是在情理之中。
「往後再也不會了。」素素忙舉手作勢發誓,腆笑著討好序,圓回場子。
序自是見好就收。抬手揉了揉素素被風吹散的長發,順勢將她摟進懷里,與他相依。目光炯炯凝視遠方暗夜,悠悠地問素素道︰「不想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麼?」
素素抬眼看他,遵從內心想法,點了點頭,「想。」
其實,從嚴家與岳家訂婚後,兩家之間發生的事,她已大致打探清楚。至于那些打探不到的消息,大多也是她無需知道的事了。
而她現在想知道的是,從序的角度看到的事情經過。
序薄唇一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分明是極輕淺的笑,卻總覺透著叫人捉模不透的深意。
知素素想听他講過程,他卻並不講解其事,反而提道︰「不如,我們打個賭。」
「賭什麼?」素素狐疑不解,在這一整件事里,有什麼可賭的地方?
序低頭看她,笑道︰「就賭,岳家不日便會再度與嚴家締結姻親。」
素素妙目輕轉,心下一番思忖,豁然明白過來,序此言何意。只怕,依他掌握的證據可知,他被退婚、被逐出家門,都是他二弟嚴昀的「功勞」。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早前慕藉曾說起嚴二青樓買醉後調戲路人之事。
當時素素並不在意此事。
可是這幾日,眼線回報時卻提及,當日遭嚴昀調戲之人,好巧不巧正是岳玉嬌的貼身侍婢——那段時間岳玉嬌正在清山堡的姨母家中做客,而她的婢女當時正好上街買胭脂水粉。
嚴二隨即被關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