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藉心里那個憋悶啊,氣得簡直要七竅生煙。請使用訪問本站。然而當著初衛和陳三媳婦的面,他卻又不能多說。只能虎聲虎氣地怒道︰「嚷什麼嚷,老頭子我還沒聾!」
又狠狠地剜了素素和初衛姐弟倆一眼,轉身負手走了出去。
素素出了一口積年的惡氣,心情別提有多開心。轉向一臉震愕的初衛,樂呵呵地解釋道︰「沒事,老伯向來是這臭脾氣,習慣就好。」
「喔……」初衛訥訥地應了一聲,便沒往心里去。重又開開心心的,隨素素出門。
宴會安置在莊子中心的長街。整整一百桌,露天擺長龍,吃流水席——素素說了,要吃一整天,全莊的男女老少,想吃就吃,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莊戶們看見素素身邊多了一位年輕俊俏的小生,自然是大感好奇,紛紛竊竊私語猜測此人是誰。
素素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向大伙兒介紹初衛是她弟弟。只是,略去了「新科狀元郎」和「即將迎娶太後佷女」之事。
初衛溫溫含笑,安靜地站在素素身旁,待素素介紹過,他便又謙和地四下朝年長者拱手見禮。
莊戶們一听這又是京城里來的貴家公子,頓時議論開了。只道京城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出落的男男女女,個個都是模樣俊俏,談吐文雅。
更有好事者,便趁機打趣陳三夫婦,「莊頭,你家可還有女兒沒有?」
老實的陳三夫婦鬧了個大紅臉,杵在當場,只有連連擺手的份。陳三媳婦更是一眼接一眼地看向素素,直希望素素能道出真相,也好解了他們夫婦的圍。
素素暗自好笑,隨他們鬧去,轉頭卻瞥了一眼默默在座、一副老頭子扮相的慕藉。
看到慕藉極為不自然的臉色。孤獨地自斟自飲,素素頓時感覺到了「大仇得報」的痛快。心情好到不能更好,她便破例喝了幾杯酒。
殊不知,為了「少爺」百歲之隆重大事,陳三自是挑出了酒窖里最醇最綿柔的酒釀。
毫無準備的素素。「區區幾杯薄酒」下肚後。整個人便已覺昏昏沉沉。
好在初衛早就知道她酒量不行,恐她酒後多言,早早地替她擋酒接場子。讓她先帶容寬回去休息。
沉浸在熱鬧中的人群,端端的沒有發現,素素走後,桌席上另有一個默默無聲的人,也隨即離開了位置——正是慕藉。
慕藉並不了解素素的酒量。他們一共一起喝過兩次酒,有一次喝醉了。而喝醉的人,是愁上心頭的他。
所以,當看見初衛和素素竊竊私語後,素素便先帶容寬離席。慕藉根本想不到素素離席的原因。因著不放心,他便想跟過去看看。
只是沒想到,會听見素素對容寬說話。
素素半醉半醒的,不想立即回屋,便抱著容寬去到河邊散步。想吹吹風,先去去酒氣。
陽光普照。河水清澈,岸邊石灘青草長,鳥語花香。
也許是酒後不知憂愁的心態舒緩,又或許是因為這隔世相仿的場景刺激,素素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自己的親人——魂牽夢繞的前世。屬于她自己的親人。
時光仿佛回到那時年月。
她挽著褲腿,光著腳丫,趟在溪水中,享受著夏日里難得的清涼舒爽。哥哥就趁她不注意時,從後面猛地撩起一掬溪水,劃在她身上。
她也不甘示弱,立即回身反擊,從此與哥哥沉浸在打水仗的歡愉之中……那時候,他們都還年少,不知愁,沒有恨。
「其實我應該恨他的,是吧?如果不是因為他……」素素啞然一笑,兀自搖了搖頭,「可是,真的恨不起來。沒有殺身之仇,真的恨不起來。」
靜默。
凝視河中歡快流淌的白水。
水流踫到一處凸立的石頭,一陣接一陣激起浪花。
分明是通透無色的浪花,映著青草,映著褐石,映著耀陽,便泛出斑斕色彩,絢麗奪目。
「其實這里也很好,是吧?」素素忽的一笑,對懷里容寬輕語道。
那時候,為了尋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度假,需要花很大功夫。在這里,青山綠水隨處可見。
這樣的世外桃源,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養老之所。
陌上輕歌,雞犬相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樸生活,是她夙興夜寐的向往。
如今,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夢想,全部實現了。
人生足矣!
素素喟然而笑,不由的站起身來,豪氣萬丈地直抒胸臆︰「胡不歸,胡不歸?誤入桃源一生醉——流連忘返吶!」長長地舒了口氣,一解多年來始終郁結于心的一個心結。
想開了,頓覺全身輕松。
朝河里丟下一塊石子,看水花濺起又落下,素素燦爛一笑,返身欲回自己的院子。
走到大樟樹下,便看到了背倚樟樹的慕藉。
素素不知該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便安靜的定定地站住。酒精上頭,加之暖陽燻風,她隱有醉意,已然出現幻影,只覺慕藉一會兒是一個人,一會兒又是兩個人。
慕藉看著她隱泛潮紅的面龐,和迷離的眼神,恍然驚覺她是醉了。不由的命令道︰「你去歇著,寬兒交給孤。」
只那口吻和語氣,卻是不知不覺的極為柔和。
說著,伸手去接容寬。
三月二十,秦阮茵再次上書房。因為以後的課堂不再限于室內,各位先生各有教學場地,為方便行拜師禮,所以才把大家都請到上書房。
跪了又起,起了又跪如此行完五次禮,秦阮茵感覺自己的膝蓋肯定紅了。卻不敢揉捏按撫。這是不尊敬先生的表現。小心翼翼地退到皇帝身後站直,一點松懈都不敢有。
而且為了在範先生面前表現得好點,今日特地早早起來讓冬珠仔細地收拾了儀容,搭配了些素雅適宜的首飾。借以表明自己也不是毫無美感之人。若是以後學畫過程中艱難了點,先生千萬要念在此人還有點美感的份上能耐心指導。
幾位先生相互寒暄了幾句,皇帝又說了些拜托之類的話,整個儀式就算是完成了。秦阮茵辭別皇帝和其余幾位先生後跟著布東贊先行離開。因為課表規定每月初二、初八、十四、二十、二十六這五日,秦阮茵需學習半日騎射。
從上書房到馬場的一路上,布東贊給秦阮茵大致講了關于馬的知識和選馬最直接的技巧。今日的主要任務就是選一匹專屬坐騎。以後都要與這匹馬兒相互配合,與其說它是坐騎不如說是搭檔,甚至是伙伴。秦阮茵听的格外仔細認真,生怕听漏了一句兩句的,到時候胡亂選馬可就坑苦自己了。
皇家馬場,早就有相應的馬夫守在一邊等候,見他們過來,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布東贊對他的殷勤置若罔聞,徑直邁開大步往里走去。秦阮茵人小腿短跟不上他,眨眼功夫就落下一大截距離。布東贊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邊上一排小愛屋示意她去那。秦阮茵走到愛屋邊上知道這里是更衣的地方。屋子里冬珠早就在等著了,她是特意送騎服來的。兩人一起動手,三下五除二換好騎服。冬珠看著秦阮茵穿騎服的樣子,直咯咯地笑,弄得秦阮茵滿頭霧水,「真有那麼難看嗎?」
「不難看,就像是西北女子一樣簡潔干練,卻比西北女子多了一份柔和的美,好看極了。」冬珠前後看了幾遍,見衣裳都整齊了,才幫她把頭發扎成束,團成發髻固定在腦後。「英姿颯爽,咱們公主真真是穿什麼都好看,怎麼穿都好看。」說完又咯咯地笑起來。惹得秦阮茵也跟著心情明亮地笑起來。
「你可有帶多的衣裳來,要不要一起學騎馬?」秦阮茵看見另一邊還有一只沒打開的包裹。
冬珠急忙推辭,「奴婢還是在一邊看著公主吧,等公主下了學再一起回去。」皇家馬場里的馬那可是御馬,伺候馬的馬夫都是正四品的,自己一個從四品的宮女,怎麼敢騎上去。
秦阮茵沒有想到這種等級差距,只當她是害怕騎在那麼高的馬背上,也就只好笑笑隨她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想著布東贊那邊應該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就推門出去走到馬場外沿。布東贊果然已經在那里,朝她招招手。等走進了他才沉聲問到,「剛才跟你說的都記住了嗎?現在我們去選馬。」
「記住了,先生。」一直以來秦阮茵對先生的態度都是十分恭敬的,哪怕眼前這個先生看上去是個皮膚黝黑胡子拉碴的粗獷模樣。
本來心里還有點打鼓,但是想著剛才冬珠勸她的話,心里頓時就安定不少。冬珠說,「能當上御馬的,哪匹不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個頂個的血統純正高貴,骨骼精良,這些都不必您再費神,您真真要挑的,不過是挑匹與您有緣的,性情溫順的罷了」。可是,如何才知道是否有緣呢?有了,待會兒就挑第一個朝我嘶鳴打招呼的!打定主意,心里不免又是一番自我感嘆。前世今生,自己都還沒有過如此這般隨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