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竟不知,鐵膽熊心如你,也會有哭鼻子掉眼淚的時候。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慕藉嘴上恥笑著,一邊卻從袖口取出一方手絹遞給她。他認識她七年了,哪怕是「死」,也沒見她眨過眼,更別說是哭。
素素破涕為笑,吸了吸鼻子,嗔道︰「人家開心感動嘛!」
慕藉微微皺起眉頭,好似非常嫌惡似的睨了她一眼,擺擺手,走了。一會兒,又回轉,「令牌呢?」
素素原也已經拿出了令牌打算交還他,見此,順手藏到身後。「我還要再出宮一趟,令牌干脆下次再還你好了。」
「出宮所為何事?」
「還願……」
那時節,慕徹昏迷不醒,太醫甚至下了「七日」斷言。她急得走投無路,只能抱著「盡人事、听天命」的心態,一邊讓采枝醫護他,一邊自己求神拜佛。許下心願,若慕徹能醒,她願抄《大悲咒》百遍,親送到觀音廟焚燒還願。
慕藉想了想,說︰「這塊先還來。朕給你換塊更好的。」
素素雖然將信將疑,眼見身旁還有宮女太監見證,到底還是把令牌交給了他。
「明天讓人給你送來。」慕藉笑笑,收起令牌。臨走前,忽然湊在她耳邊輕聲道︰「朕竟然有點嫉妒三王弟。」朗聲一笑,瀟灑地走了,獨留素素怔在原地出神。
好一會兒,才緩過氣,擦擦冷汗,去看尹姝。
「……顏姐姐,我不甘心!」尹姝靠在她懷里,聲音孱弱,語氣卻十分堅決。小手也捏成了拳頭。
素素苦笑,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傻丫頭,必要的時候。也得放下驕傲向上位者妥協,爭取辯解的機會。無論如何,要先學會保護自己,明白嗎?」
今天是她踫巧趕到了,下次若是她沒來得及趕到呢?渺小如她們,在這深宮內苑之中,又經得起別人幾次算計……
尹姝雖然不甘,卻也听進了她的話,點了點頭。
第二天,宮里便有風言。
「也就是那窮酸小氣人家。才會拿個次劣玉佩做傳家寶」。「自個兒不小心弄丟了,還要誣賴別人偷她的,鬧得宮里雞飛狗跳不安生」。「還以為人人都覬覦她那點子家什。好似別人都沒見過世面似的」。
之類雲雲,不一而足,直把賀筠若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幾天都不再見她出門。
消息傳到合黎宮,素素也只是和尹姝對望一眼。深邃一笑。
那日回宮路上,慕年榕已大致對她說明原委。賀筠若和尹姝的過節,正是源于大皇子慕年松。
端午夜,慕年松抱尹姝離場時,遠遠的被賀筠若看到了。而他們卻都不知,賀筠若早已對慕年松芳心暗許。而且,平日便表現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女人的嫉恨心,是很強烈、很瘋狂的。
至于慕年榕出現在半路。是因為他午歇醒後得了消息。他也是趕去救尹姝的,看在素素的面子上。
尹姝終于還是搬進了合黎宮。
按下此間諸事,素素便開始抄經。只是,因為常出宮看慕徹的緣故,抄書進度著實快不起來。直到六月十五。百遍《大悲咒》才抄完。于是干脆等到六月十九才到觀音廟參拜。
觀音廟里還供著小丹子的靈位和長明燈,是她賺了第一筆錢之後立即置辦的。
「……小丹子。你在天有靈,保佑我練好箭術。」手刃仇人,為你報仇!
後半句她沒說出口——在梵土淨地,不好說得太過血腥,哪怕心里明明就是這麼想的。
看到牌位上的「小丹子」,又听她說「在天之靈」,采枝怔了一怔,疑道︰「娘子說的‘小丹子’,可是皇上跟前兒的‘傳旨內侍’小丹子?」
「你認得他?」素素遲疑。
采枝回憶了好一會兒,才皺眉壓低了聲音道︰「他慣是個會捧高踩低的,前世里對您可不甚好……」
「別說了。」素素忙打斷她。無論前世他對「顏亦歡」如何不好,這一世,他是為救她而死。
「茗妍,去找主持大師,再添些香油錢。」她取出一只荷包給茗妍。
茗妍走後,她便和采枝去了廂房。
糧鋪古玩店等產業的大掌櫃都已等候在此。唯獨瑞喜金鋪的林大掌櫃去別地巡查,只來了一位掌櫃——正是序,年前剛升任的。
「……這是前五個月瑞喜的銷售業績。」序說著,遞上報表給她。
素素隨手翻了翻,見沒甚大問題,心下滿意,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下月開始,月錢漲一個檔次。」
她需要留住這個又年輕又有本事的人才。不惜重金。
其他人皆倒抽一口氣。序已經是掌櫃,再漲一個檔次,便是享受大掌櫃的月錢待遇!可他才剛二十出頭,論資歷、論經驗,皆不至如此……
可是,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除了資歷和經驗,序什麼都不比他們差。甚至有些方面,他們這些個「老枯朽」還不如他。他年輕,精力旺盛,腦子好使,學習和接受新事物可比他們快多了。
除了米糧店的張大掌櫃和古玩店的劉大掌櫃,其他人都知道,大東家最提倡的就是「創新」。
素素看透眾人心思,笑了笑,溫婉地說︰「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榮養’的問題。倒要問問諸位的意見。」
一听到「榮養」,年紀最長的徐大掌櫃便問︰「大東家可是有何想法?」畢竟,榮養也有可能包含了「勸退」的意思。
其他大掌櫃也是豎起了耳朵細听。他們心里不是沒有芥蒂,因為他們這批「老人」,都不是從她手里走出來的「故舊」。
素素按下他,平和地說︰「各位莫急,我說‘榮養’,便就是純粹的‘榮養’。你們,以及各大鋪子里的掌櫃、工匠師傅,乃至伙計,為鋪子兢兢業業奉獻。我總要讓你們老有所養,無後顧之憂才是。」
她的商業版圖才擴張了幾年,除了這幾位大掌櫃是專門找了別家辭工歸養的,其他員工大部分是現招的年輕人。雖然他們現在都還年輕,但不代表他們不會老去。
有些問題,是時候考慮起來了。
幾位大掌櫃听她一席話,皆有動容之色。大東家提出要制定「榮養」章程,首先惠及的,可不正是他們這些個老頭子麼?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重又出山掌門面,並非為了那點子月錢。不過是因為心里還惦念著這個行業,舍不得離開自己從事了一輩子的事業,找點事兒做做讓自己覺得日子充實罷了。
可是,他們總會有做不動事、走不動道,甚至說不清話的一天。
若是這時候,能有人照料他們,人生還有什麼遺憾的呢?
幾人于是踴躍參與到素素所謂的「頭腦風暴」,各抒己見,將自己想到的全數說出來。
他們說得暢快,卻無人留意到,序一直默默地站在旁邊。
他沒插一句嘴,只是支著耳朵听。那好看的丹鳳眸子里,驚詫的光芒一閃接著一閃,幾乎不曾停頓。
差不多到了申時初,方擬出個大致章程,眾人遂各自散去。
離開觀音廟,素素原想直接回宮,架不住采枝和茗妍軟磨硬泡,轉道去了楚王府。
「听說你還會破案。」才一見面,慕徹就拿她打笑。
過了這麼些日子,他已能下地行走,便叫人搬了榻子設在紫藤架下。此刻,他正悠閑地斜靠在大迎枕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目光里充斥著戲謔之意。
素素心道,慕藉這個多嘴婆!
「不是皇兄說的。」慕徹似乎看透她心思,輕輕地說著,甩了她一對大白眼。那姿態,簡直嫵媚妖嬈至極。
素素只覺惡寒,心說自己怎麼偏偏就愛上了這麼一個妖孽?一顰一笑,皆比她好看百倍不止。
「那是誰說的?」她不經意地問著,邊拉開大弓的弦,虛空作瞄準狀。
前段日子,她說她想學射箭。慕徹就為她準備了這張弓,口頭傳訴教她箭術。
「幾位皇佷來過,你來之前才剛走。」慕徹笑著道。想起慕年榕惟妙惟肖地描述素素「大義救美」的喬段,更是忍俊不禁。
他的楚王府,從未如此熱鬧生動過。
素素目不轉楮地盯著遠處的箭靶子,隨口道︰「你听他們胡說。」當時根本沒有皇子在場,他們哪能知道她做了什麼?
慕徹卻不在意他們到底是不是胡說,反而好奇地問︰「你既然有辦法證明尹秀女無罪,何不直接抓出元凶?」
素素這才撂下大弓,轉向他,反問︰「我為什麼要抓出元凶呢?我只要證明我朋友的清白就可以了,別的不歸我管。再說了,若是我都能抓出元凶,那還要官府衙門干什麼?」
到底是誰算計陷害尹姝,她心知肚明。可是,有些真相還是不要揭穿得好。免得一石激起千層浪,最後大家都落不著好。
「本王說不過你!」慕徹無語。他才說了一句,她就能駁他三句。
說話工夫,采枝也已為他換好了藥。
眼見時候不早,素素也就告辭回宮。只不過,那突突直跳的心,在警示她,回宮的路,不會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