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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 民國軍史的以訛傳訛3

民**史辯訛之四

花機關不是斯登式

花機關,是二三十年代在中國特別時髦的一款沖鋒槍的俗稱。只要留心這一時期的戰爭檔案與回憶史料,肯定會經常看到這支槍的記述。它實在為這一時期的軍事斗爭提供了太多太大的助力了。但不幸的是,在影視中,這款名槍卻被張冠李戴。比如著名的強渡大渡河、飛奪滬定橋等幾場重頭戲,本來是花機關大出風頭的地方,而在前幾年的主旋律電視劇《長征》中,呈現給我們的,卻全是斯登式,讓人瞠目結舌。當然還有大量的抗戰題材的影片,象什麼呀等等,也頻繁地出現斯登式,好象這花機關就真的是斯登式似的。

花機關是國人對德式MP18型9毫米沖鋒槍及其改進型和仿制品的俗稱。這里的「花」字,就象民間稱多孔的物件作「花牆」、「花筒」一樣,系因該槍套筒上遍布的花眼而言。因系俗稱,在各地又有不同的叫法,如在川軍中往往將其稱作「虼蚤籠籠」,在粵軍中則戲稱作」豬籠機」,也都是根據其槍筒外部的散熱套筒的形狀而取的名,稍正規點的,則按譯音,稱其作「伯格曼」或「白格門」等,但用的最多的,仍是花機關。

該槍誕生于一戰後期的德國,是世界上第一支實用的沖鋒槍,後來被多個國家仿制,但仿制最多也是在實戰中使用最多的,卻是二三十年代內戰頻仍的中國。

因為沖鋒槍具有生產成本低廉、火力猛烈的特點,所以該槍誕生後不久,就引進到中國,並被大量仿制。國內最早生產該型沖鋒槍的應該是上海兵工廠,估計是在1923年左右開始的,之後沈陽、大沽、鞏縣、漢陽等廠亦先後生產。再後來,幾乎所有的軍閥控制的兵工廠和修械所都一窩蜂似的生產此槍,出品特別多,裝備也特別地普遍,其普及程度大大超出我們今天的想象,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與之相比。比如西北軍與直魯軍在豫東大戰時,直魯軍中就大量裝備此槍,與之對陣的馮軍韓復 部僅一次戰斗就曾繳獲該槍3000余支,兩軍首領的衛隊,即馮玉祥之手槍旅、張宗昌之衛隊旅則一度達到人手一支,可見其在當時的裝備數量之大。再比如川軍羅澤洲部隊,一個師就有一個花機關槍團,全團士兵全部以沖鋒槍為裝備。其他如陝軍井岳秀部隊、東北軍李景林部隊、五省聯軍陳調元部隊、閩南民軍高為國部隊等,也都曾整營整連地列裝。實際上,在二三十年代,幾乎全國各路軍閥中,都編制有大量的花機關槍部隊,比號稱最早將沖鋒槍集中編成整連整營規模的蘇聯紅軍要早二十年。主要靠繳獲武裝自己的紅軍中,也曾大量使用。朱德在井岡山時期,就曾親自控制一個花機關衛士班,每遇戰斗危急時,朱往往會親自指揮該班阻擊追敵。**在紅軍時期,也曾編組短兵突擊隊,該隊的標準配備即為花機關、駁殼槍、大刀。長征路上十七勇士強渡大渡河戰斗,就是每人一支駁殼槍、一支花機關、一把大刀的超級配備。在當時輕機槍裝備尚不普遍的戰爭中,該槍表現出相當強的殺傷力。在特殊時期前的老電影如中,都有此槍的身影。

在二十、三十年代的中國,花機關基本是一技獨秀。雖然與花機關差不多同時誕生也差不多同時進入中國的,還有美式湯姆遜沖鋒槍。但這槍與德式MP18相比,加工難度太大,成本太高,是屬于槍中的貴族,並不適合中國絕大多數的軍閥生產與購買,所以除川軍劉湘部隊與晉軍閻錫山部隊曾經大量制造並列裝外,其他軍閥部隊裝備極少,遠遠無法與花機關相比。

沖鋒槍的壽命一般都較短,當後來成本更低廉的第二代沖鋒槍問世後,花機關便退出了歷史舞台,今天的許多影視文化人,大概並不知道此槍的歷史,所以在需要花機關出場的戲里,也就往往用斯登式取而代之了。

按說作為藝術的電影電視劇,為了劇情需要或出于導演的偏愛,如果在劇中把花機關改為當時已經出現的湯姆遜,這並沒有什麼不妥,甚至在斯登式大行其道的解放戰爭中用上那麼幾支已經過時了的花機關,也未嘗不可,可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在飛奪滬定橋、強渡大渡河那個時候,斯登式還遠遠沒有誕生呢。

斯登式是在搶渡大渡河過去了六年多以後的1941年,才在英國倉促研產的一種戰時沖鋒槍,後又有過多種改型,生產最多的是2型,于1942年生產,並在加拿大等國委托生產。各種型號的斯登式都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即加工工藝特別的簡單,成本特別的低廉。大約二十支斯登式,才相當于一支湯姆遜的造價,所以二戰各反法西斯的地下抵抗組織,都有裝備。中國在抗戰後期也曾在加拿大定制斯登2式沖鋒槍,原是準備用于對日反攻作戰的,但這批加拿大造運到中國時,抗戰卻已經結束。所以,不惟飛奪瀘定橋、強渡大渡河的紅軍勇士們不可能使用該槍,就是忻口戰役時的**和皖南事變時的新四軍也是不可能使用該槍的。

到解放戰爭時期,由于加拿大造的斯豋2式沖鋒槍源源到來,內戰中的**曾大量裝備,又因為解放戰爭的進展出了奇的快,因而解放軍手中的斯登式增長的也特別的快。到了解放戰爭後期,有些解放軍連隊中的斯登式已經達到了三四十支。開國大典中的一個步兵方隊,就是全部以斯登式作為裝備通過**的。等老電影中,都有大量斯登式的突出表現,這是與史實相一致的。實際上,就是到了抗美援朝戰爭時期,志願軍手中也仍然是有大量的斯登式的。

與斯登式差不多有著同樣出鏡率、也差不多有著同樣出錯率的,還有俗稱「注油器」的美式M3沖鋒槍。比如葉挻將軍》中皖南突圍時葉挻手持的M3,也全是導演們意想天開的胡縐。因為M3的誕生比斯登式還要晚,是借鑒了斯登式的理念後于1942年才開始研發的,早期型號為M3型,改進後的型號為M型,從誕生後即裝備美軍,但不及湯姆遜的改進型M1及M那麼普遍,原想替換M1的也一直沒能替換。1944年,美援大量進入中國後,估計M3應該有少量進入。大量進入中國也是全面內戰暴發後的事了。該槍除了由美國援助**外,國民政府也有生產,故也和斯登式一樣,在解放戰爭中大量裝備**,也大量被我軍繳獲,而且一直到抗美援朝戰爭時期,交戰雙方仍然都有使用。

對于今天的觀眾來說,花機關與斯登式,都是早已經進了博物館的老槍了,但這兩支老槍活躍的舞台,卻屬于截然不同的歷史時期。按說這一歷史距離我們其實也並不遙遠,花機關在何時流行、斯登式又是何時登陸中國戰場,只要百度一下,都極清晰,並不存在絲毫模糊與爭議,按理是不應該弄錯的。不過今天的藝術家們並不象曹雪琴、錢鐘書們那麼傻了,他們才不願去費那個勁搜尋與考證這些呢,他們只求轟動那麼幾十天,賺足了票房足矣。對于他們來說,到底是搶渡大渡河在先還是奇襲華山在先既然搞不清楚,伯格曼與斯登式哪個在先哪個在後也更不想搞清楚,反正他們也知道電視劇的觀眾一般來說欣賞情趣不高,打起來熱鬧能吸引那些下了工沒事干的民工們的眼球就行了,再說還有那麼多的大媽大嬸等專業電視劇觀眾始終捧場呢。在這樣的指導思想下生產出的新拍歷史劇中,出現二三十年代的人用四十年代才誕生的沖鋒槍的奇異鏡頭,也就見怪不怪了。不過呢,想一想也就知足了,你想呀,連《大決戰》這樣的主旋律電影中都可以讓淮海戰役時的解放軍用五六式,對于今天的電視劇大導演們來說,沒讓北伐軍用九五式,已經夠仁慈了。

民**史辯訛之五

軍長與排長的指揮位置是不一樣的

不知是不是呀一類的小說看多了,今天的許多影視編導們,都喜歡表現軍師長們拿著大刀或沖鋒槍上陣的戲,似乎不如此便無以表現其神勇。不信你看《葉挺將軍》中反復出現的一段片花,表現的就是葉挺手握皖南事變時還沒開始研制的M3沖鋒槍在皖南事變中與敵近戰的場面,《太行山上》也有一段片花表現的是郝夢齡端著他犧牲後才誕生的斯登沖鋒槍沖殺的鏡頭,你再看呀什麼的,更有表現高級將領靠武功戰勝的戲。甚至听說有人撰文,稱喜峰口戰役時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揮舞大刀上陣肉搏,真真的讓人嘆為觀止。

這種胡說八道的拍法寫法,看來已經又一次可悲地深入了人心。記得前些時候看中央台一個采訪萬毅將軍的短片,一個十足無知的女記者反復地問萬︰都說您打仗身先士卒,您每次都是靠前指揮,對嗎?萬答︰我一直堅守在我的指揮位置上沒有退縮過。那記者又追問︰我是說,您每次作戰都總是深入到第一線,是嗎?萬又答︰我在我的指揮位置上。那記者還追問︰也就是說,您一直都是在最前沿指揮?萬還答︰我在我應該在的地方。

在這名記者看來,在許多人看來,特別是在我們的許多編導們看來,不管你是軍長還是師長,也不管是處在什麼樣的戰場環境下,要是你沒到第一線塹壕里和敵人拚刺刀,那就不能說明你的英勇。而要表現一個高級將領的善戰,就必須得描寫他如何手持大刀或沖鋒槍與敵近戰才行。這似乎正在成為一種程式。

簡直就是混蛋邏輯!

稍稍懂點軍旅常識的人就會知道,戰場上,不同級別的指揮所,是隨著級別的越來越高而越來越靠後的,這主要不是因為官越大命越貴的考慮,而是便于駕馭全局指揮全軍的考慮。一個軍長,你離開了軍指揮所而到排長的位置上去,那你的指揮責任豈不是丟掉了?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一個高級指揮官,必須要分秒不差地判斷處理來自方方面面的情況,及時地定下決心,才不至于錯失戰機,怎麼可以允許你到距離高級指揮所很遠的一線塹壕里,到沖鋒槍甚至大刀的有效攻擊距離內去玩命呢?還有,按照軍隊的傳統,打仗的時候,下級指揮員不能比上級指揮員靠後,要是你當軍長的到了排長的位置上了,那師長旅長團長們又該到什麼位置上去呢?要是全軍所有的中高級軍官全到了一線塹壕里與敵拚刺刀了,誰又來指揮全軍呢?

誠然,在民**事歷史上,確曾有楊靖宇趙尚志等手持駁殼槍與敵近戰的紀錄,也曾有玉璞呀吉鴻昌呀什麼的揮刀上陣的回憶,但我們的編導們大概不知道,民國的軍事史,雖然只有三十八年的時間,但這期間不同的戰場之間,不同的軍隊之間,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大概那些滿腦袋里裝的都是票房的編導們認為,只要是民國時期的軍隊,徐源泉的軍隊和邱清泉的軍隊都一樣,而只要是國共之間的戰爭,二十年代末的戰場與四十年代末的戰場都一樣。

這就錯了。

高級將領揮著盒子炮或大刀片上陣搏殺,的確有這樣的史實,但那是僅僅限于特殊的部隊、特殊的戰場和特殊的時機的。具體說呢,就是以下這麼幾種情況︰

第一種,是初創時期的紅軍和東北抗聯有這樣的情況。紅軍初創時,其建軍打仗主要選擇在特別貧窮落後的邊區。這樣的地區所構成的戰場,一般具備這麼幾個特點。一個特點,是這時的我軍,或出于虛張聲勢的需要,或連續戰斗後的大量減員,許多部隊雖有軍師團這樣的名稱,而實力則差之太遠,有的師、團不過相當于今天的營、連。比如鄂豫皖紅七軍初建時,就只有七十余人,實力僅僅相當于半個連。東北抗聯第一路軍第一方面軍編成之時,亦僅有二百五十人,也不過一個加強連的實力。這個時期的某些軍長師長,執行的往往只是基層指揮員的職責。第二個特點(不含抗聯),是敵我雙方的火力都比較弱,特別是我軍,有整營整團全部裝備梭標大刀的情況,這些地區的敵軍,其編制裝備往往也十分的落後。在這樣的戰場,解決戰斗往往靠白刃戰。其戰場形態更接近于中世紀冷兵器與火器參雜時代的戰爭,指揮員深入第一線,與呆在指揮部里相比,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危險,反而會更方便地了解戰場情況。第三個特點,是這時我軍的軍隊單位,其作戰的正面與縱深極小,一個師一個團的作戰地域往往不用望遠鏡即可看的清清楚楚。第四個特點,是這一時期的農民起義軍,盡管有軍師團營這樣現代化的編制名稱,但其指揮手段卻極簡單原始,仍然停留在古代那種靠簡單口令指揮的級別上。

因為這樣的幾個特點,那麼那些師長團長們親自指揮設伏,或者親自帶隊沖鋒,或者親自帶隊化裝偷襲,對于準確地掌握戰場態勢,更方便地臨機指揮,顯然就是十分可取的方式。當出現危急情況時,親自操槍操刀與敵近距離地拚殺,激勵士氣,就也不僅是允許的,甚至是必然的。朱德在井岡山時期,就曾親自揮舞駁殼槍指揮手提機槍班伏擊敵兵,徐向前在鄂豫皖時,也常常手持駁殼槍親自帶隊沖殺,就是基于這樣的情況。至于鄂豫皖第七軍軍長吳光浩親率十幾個人的短槍隊敵後游擊、抗聯第三軍軍長趙尚志親率四五個人的小分隊偷襲敵警察所,就更是這種情況下的必然。我們不能將這一時期的軍長師長等同于大決戰時的軍長師長。

第二種,是二十年代縱橫于北方的馮玉祥張宗昌等部隊中,有這樣的情況。在這些部隊中,師長旅長什麼的往往不是出身行伍便是起自綠林,有的連大字都識不了幾個,對于大兵團的作戰指揮並不勝任,只是他們與主帥多年的袍澤關系,政治上靠得住,又能拚能砍,所以才走上高級指揮官崗位的。他們中的許多人,可能連敵我態勢圖都看不懂,而由于全部起自卒伍,又經長年征戰,其單兵戰斗技能卻是相當了得,也十分的好戰,指揮所里作戰地圖上那些個紅圈圈藍道道又看不懂,所以打仗時,他們便經常地把指揮全權交給參謀長,自己則到他們熟悉又擅長的戰場上去親自督戰,甚至親自拚殺。好在他們當時所處的戰場,也和前邊說的紅軍白軍的戰場差不多,火力的密集程度也相當的低,所以他們偶爾這麼做,危險性也並不是太大,而對于激勵官兵的殺敵勇氣,倒也是真能起到相當的作用,故這樣的事例在馮玉祥、張宗昌部隊中,也就真的不鮮見。北方許多落後的軍閥部隊,比如李守信部、白鳳翔部、孫殿英部、劉桂堂部等等,都有類似的情況。不過需要明了的是,這些落後的軍閥部隊,是只能橫行于那個落後的年代的,時光流轉到三十年代後,中國的軍事舞台便已經不再屬于他們。抗戰全面暴發後,正面戰場的**第九軍、第200師等既已不同于李守信白鳳翔那樣的草頭王匪隊,郝夢齡、戴安瀾等經過正規軍事教育的指揮官也已不是吉鴻昌方永昌那樣的角色了。

第三種,是到了非要自己親自上陣不可的地步了才會有這樣的情況。這就象孫連仲對池峰城說過的那句名言︰「士兵填完了你就填進去,你填進去了我再填進去」。孫這麼說是對的,即士兵填完了你師長才能填,你師長也填進去了我總司令才能再填進去。楊靖宇最後用駁殼槍與敵對射時,就已經到了這樣的時刻。王甲本最後與敵肉搏,也是戰斗發展到了這一時刻。優秀的老電影《紅日》最後表現的張靈甫手持湯姆遜沖鋒槍與我軍對抗,同樣是戰斗發展到這個關頭了。

總之,民國時期,高級將領親自操刀操槍帶隊沖鋒,一是只能出現在那樣特定的戰場上;二是只能出現在那樣特殊的軍隊中;三是只能出現在打仗打到了那樣特別的程度上。要是不具備這樣的情況,他再這麼去做,那他一定是腦袋出了問題了。象電影電視劇中表現的那樣,非要把郝夢齡戴安瀾表現成穿著將校昵制服登著長筒大馬靴手持沖鋒槍帶隊沖鋒的樣子,如果導演不是想故意貶低我們的愛國將領,那他一定是個腦殘。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到了抗戰開始後,其戰場形態已遠非二十年代可比,不僅每個師每個軍的編制人數已遠非紅軍和抗聯時所能比,兵器自動化的程度也大大提高,同一作戰單位的作戰正面與縱深擴大了許多倍,而我們的敵人日本鬼子的火力密度更大,再加上兵種合成化程度也已提高,司令機關的建設日臻完善,戰場的復雜程度已經遠遠不是僅靠目力即能了然了,指揮的手段也已經不再是只用簡單口令就可以完成了。所以這個時候,不僅軍長師長等不需要也不允許拿著大刀沖鋒槍上陣了,就是團長,不到萬分危急的時刻,也是不能這樣做了。象什麼戴安瀾呀郝夢齡呀,更是絕對不會象電影電視劇中表現的那樣端著沖鋒槍帶頭沖鋒冒傻氣了。

也許我們的編導們認為,象電影《太行山上》那樣表現郝夢齡的死法,盡管與史實有出入,但更能表現其視死如歸的大無畏精神,因而更能撥高其英雄形象。這是無知者編無知者導無知者演給無知者看的手法。這種表現手法贏得的掌聲,應該令我們悲哀才是,因為那恰恰說明我們大眾欣賞水平的低俗。因為象電影中表現的郝夢齡那樣的死法,不僅對部隊的指揮是會造成極大的混亂,而且是會助長敵人的士氣而打擊我軍的士氣的。日軍旅團長阿部規秀被我擊斃時給我軍帶來的鼓舞,反過來也是一樣的作用。

實際上,抗戰中殉國的那些將領們,更多是由于一系列戰役指導或戰場協同上的錯誤所造成,從戰術的角度說,則要麼是死于敵人的意外攻擊,要麼是所部官兵傷亡殆盡而最後犧牲。從浩如煙海的史料中,還從沒看到哪一位高級將領是象電影中的郝夢齡那樣在大部隊建制仍然完整的情況下,離開軍長師長的指揮崗位而代替排長班長那樣帶頭沖殺而犧牲的。

艦長有艦長的崗位,輪機兵有輪機兵的崗位,要是海上炮戰最激烈的時候,艦長離開了他的崗位,非要到輪機兵那去干輪機兵的活,或非要去干裝填手的活,你說他還是個好艦長嗎?海軍的戰艦是如此,陸軍的比戰艦的面積大幾千幾萬倍的戰場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民**史辯訛之六

民國與戰國的戰斗隊形是不一樣的

這標題似乎有點吃飽了不餓喝足了不渴的意味,實則不然,不信您看前幾天中央六台演的那個《馬石山十勇士》中敵我雙方的戰斗隊形,大概一個中隊的日本兵在遇到八路的襲擊掃射時,整個隊伍巋然不動地依然保持著點名時列隊的隊形舉槍還擊……還有那什麼呀等等,你看那陣式,讓人簡直就不敢相信這到底是兩千年以前春秋戰國時代的打法呢,還是機槍大炮普遍應用于戰場後火器時代的打法,在這些片子的導演心目中,似乎打仗與打架就沒有區別,似乎戰國時代冷兵器時代的戰術與民國時期火器完全主導戰場後的戰術就壓根沒有區別。

戰爭的最初形態的確就和今天喝多了酒的兩幫人打群架沒有什麼區別,戰前沒有計劃,戰時不講究隊形,胡亂打一氣。但大概到了殷商時期,戰術史上便發生了第一次革命,這就是陣的出現。到了春秋時期,陣走向成熟,此時的戰斗,便已經完全區別于一般酒鬼的打架了。比較顯著的特點是,陣形的變化增多,戰斗縱深加大,陣形更加靈活。經過訓練的常備軍在戰斗中,各兵種、各戰斗單位按作戰任務布陣,按照統一號令進、退、攻、防,有條不紊,表現出極強的組織紀律性。實際上,即使這時的陣形,也遠遠勝過表現二十世紀的電影《馬石山十勇士》中的戰斗隊形了。

火器應用于戰場後,先是線式戰術,再是縱隊戰術,然後是散兵線戰術,戰術的革命接二連三地暴發,並一次比一次更加成熟起來。

散兵線戰術,是自十九世紀四十年代線膛槍應用于戰場後出現的新的戰術。用最簡單最外行的話來說,就是步兵在作戰時,兵與兵之間是拉開了檔子保持一定的間隔的,它和早先的線式戰術的區別是有一定的縱深,而不似線式戰術那樣幾乎沒有縱深。這之後又出現戰術的幾次革命,如集群式散兵戰術、梯次快速集群戰術、合同戰術等,但這些卻主要是兵團戰術,一般電影中(軍教片除外)所表現的卻多是步兵班排規模的戰術,而從清末編練新軍一直到四十年代末,散兵線戰術卻貫穿于整個近代,成為現代戰術的內核。

民國時期,從北洋陸軍開始,到大革命時期的北伐革命軍,到從舊的營壘中殺出的工農紅軍,到抗戰時到解放戰爭時的國共兩軍,基層指揮員在遇到突然情況時,用的最多的一句口令,大概就是「散開」了。抗戰前商震三十二軍中流行的一首軍歌中的第一句就是︰「上起刺刀來,兄弟們散開」。「散開」,其實就是散兵線戰術最最基本的法則。因為連發槍(指區別于單發裝填的步槍,如套筒槍、毛瑟步槍、三八步槍等)的出現,使步兵受彈密度大大地增加,因而要求步兵在接敵運動中以疏開隊形前進,與敵遭遇時則迅速拉開間隔成散兵線,利用地形,判明敵情,展開攻擊或防御。

因為火器的發展,步兵攻防的正面與縱深也是不斷變化的。北洋練兵之初,大概在1895年前後,規定營的接敵正面在三百五十步上下。這是當時機槍基本沒有應用于戰場時的正面寬度。到了後來,日俄戰爭中機槍大量應用,北洋練兵操法中重新規定營的接敵正面為500米,隊的正面為150米。依此算下來,考慮到縱深梯次,每棚的接敵正面應在40米左右。再考慮班組攻擊的縱深隊形,每個戰斗兵之間的間隔應在3-7米之間。再後來,機槍、手榴彈廣泛應用于戰場,使步兵受彈密度進一步加大,步兵攻防的正面與縱深也就隨之加大了,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西方一些軍事強國規定連的進攻正面最大可達300米以上,到了二戰時,許多參戰**隊步兵排的攻防的正面即已經增大到了300米。中國的情況與列強不能比,但無論如何,抗戰時解放戰爭時的步兵攻防正面,總不能比北洋時更低吧,總不能比戰國時更低吧。

當然,這個正面與縱深不是死的,根據不同的地形與任務,它的伸縮是很大的,有時可能會相差10倍以上,而且也經常會發生不預期遭遇戰,一時來不及展開兵力的情況也是有的,所以,象電影中表現的那樣打仗時你挨著我我挨著你蝟集在一起的情況也不能說絕對沒有。但,極少。而且如果是受地形限制,一般會成梯次地布置兵力,一波消耗了再上一波;如果是發生不預期的遭遇戰斗,突然受襲的部隊一旦反應過來,不用指揮員命令,經過訓練的士兵們也會很快地疏散開來拉大兵與兵的間隔成散兵線組織戰斗,而絕對不會象《馬石山十勇士》中的日本兵那樣在遇襲時就一直那麼直不了挺地保持著受閱的隊形舉槍還擊的。

筆者曾在軍校工作多年,于是便經常遇到剛剛考入軍校的新生提出這樣的問題,說怎麼一個排的防御正面這麼寬(今天我軍步兵排的防御地幅最高可達1000米,每個步兵班的防御地幅最高可達500米),每個戰斗兵之間的間隔怎麼這麼大,而他們得到的回答最多的則是︰「你們上了電影的當了吧」。

的確,我們從近三十年新拍電影上看到的步兵班的防御正面,差不多只在幾十米甚至更小的區間內,戰斗兵之間幾乎沒有間隔,都是那麼你挨著我挨著你肩並肩地打仗,還甭管是防御還是進攻,甭管作戰的地形是街壘還是山地,甭管這電影是表現鴉片戰爭的還是表現解放戰爭的。

有的網友提出,說中央台播放的一些紀錄片中,也往往會出現我軍演習的部隊成密集隊形沖鋒的場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這是因為,這樣的鏡頭能產生強烈的視覺沖擊效果,對于揚我軍威、對于喚起青年學生們對軍旅的興趣能夠起到很大的震憾作用,所以包括中央七台在內的許多電視工作者都願意搶拍這樣的鏡頭,許多電視台在後期制作時,也喜歡反復地使用這樣的鏡頭。但必須明白的一點就是,用于揚威的場面與實際作戰的動作是有區別的。就象隊升國旗的步伐特別能夠激發人們對軍旅的愛戴而實戰中卻肯定又會是另一種動作一樣的道理。要是有機會到軍隊院校去調看一些專門用于教學與科研的演習錄像,就會發現,那種密集吶喊著沖鋒的場面其實是少之又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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