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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5.好消息、壞消息(下)

「看起來幕府是準備對天皇和上皇下手了。」鷹司兼平閉上眼都能回想起剛才後深草上皇接到幕府決定時的錯愕。是的,沒錯,原本持明院統是準備安排後深草上皇的二女,也就是當今伏見天皇的妹妹師子作為人質嫁入元廷的,然而偏偏幕府卻贊同大覺寺統龜山上皇的幼女尊子成為日本皇室和親的對象,其中的深意令人不寒而栗。

「要是幕府穩扎穩打,一國一國的清剿倒幕力量,我們也只有坐以待斃的份了,不過現在,幕府想一口氣吃個胖子同時在五國進行鎮壓惡黨,這五萬大軍就未必足用了,要是幕府的這股力量再陷在西國,那麼接下來,恐怕連東國的老巢,幕府都要岌岌可危了。」

「中院(氏)式部(官名簡稱)大人所言極是。」西園寺實兼沖著位列大臣家(門第等級)的前式部卿(官名,正四位下)中院三位入道(注︰受封從三位以上的出家僧人)信澤(法號)點點頭。「唐國有諺︰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幕府的圖謀已經昭然若揭了,宮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應該立刻向天下發出討幕的院宣。」

「那要是元寇站在幕府這一邊怎麼辦?」幕府屈辱跟元軍達成協議的事並瞞不了天下人,雖然倒幕派由此得到了一個重量級的武器,然而鑒于元寇入侵壓力的減弱,幕府已經可以騰出手來對敵對力量逐一鎮壓了。

「元寇一日沒有完全佔有九州,一日就騰不出手來插手本州方面的戰事。」內大臣一條實經現在也站到了倒幕派的一邊,原因無他,他在和泉的領地年貢被北條家借口支付抗元戰事經費而一拖再拖,而在石見的莊園索性被北條家給霸佔了,因此不甘心損失巨大利益的他也只有佔到幕府的對面了。

「內殿說得極是,」權左大將(官名,從三位)九條教實其實是實經的親兄弟,同樣也因為幕府的政策導致了其在近江(國名)領地的損失。「但是我們不能僅僅因為這個就對元寇的介入掉以輕心了,畢竟元寇的皇帝是個好大喜功之輩,萬一有人挑唆的話,也許會驅使元寇插手公武之間的戰事,因為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派人跟元寇方面繼續聯絡,此外,師子皇姬也應該同時送往九州。」

「萬里小路宣房大人回報過,元寇未必重視皇女和親,」水無瀨家的庶家七條隆倏突然插了一嘴,雖然這個年輕人現在不過是從五位下的左京亮,不過他跟鷹司兼平的關系卻非同小可,幾乎就睡在兼平房里的他也是兼平的謀主之一。「關鍵還是利益,幕府給的金錢,宮方沒有那麼財大氣粗,但是元寇要經營九州需要足夠的奴隸,我等倒是可以從這個方面著手。」

「倒是可以考慮一二。」七條隆倏陰毒的語義讓所有人不寒而栗,這倒是一個來財的方法,將所有敵對的、不服朝廷的死硬幕府派貶為奴隸販賣贈送給元軍,但也是一個拔出隱患的方法,更主要的,七條隆倏這個主意提供了一個激勵倒幕派的靈感。「我看可以在院宣里發布,所有幕府及擁護幕府的各家所領有的知行一律沒收,其中一半歸于對抗幕府的起兵勤王者,另一方歸于宮方和朝廷以作為日後俸祿等國帑的來源。」一條實經的主意讓所有人的眼楮一亮,幕府可是日本最大的莊園主,一半的知行也夠公卿和宮廷受用不盡了。「當然,為了確保各家的利益,幕府的知行從弘安二年開始算起,而且若是反戈一擊者可以保留半數的領地,立功後還可以加贈。」

「那還等什麼,立刻請上皇發表院宣吧。」性急的幾個公卿已經吵吵嚷嚷了起來,仿佛只要這個正式倒幕的院宣一經發布,幕府轉眼之間就會土崩瓦解一樣,勝利的果實也將一蹴而就的落到他們手中。

「不急,等萬里小路把兩位皇姬都送到九州之後再說。」兼平擺擺手,別看剛才他的男寵開了一個不好的頭,但是他卻有著和年齡不符的沉穩,畢竟幕府五萬大軍不是吃素的,不看清楚幕府真實的力量,他是不會冒這個險的。「對了,單單兩個皇女也不符合日本的地位,各家看一看誰家有未出嫁的適齡女兒,湊十六位陪嫁的女姬一並送到九州。」鷹司想了想,決議徹底把水給攪渾了。「尊宗親王不是還有個女兒愛子沒有出嫁嘛,」眾公卿一愣,怎麼又扯上這個被幕府罷黜的前任將軍了,難不成?幾個反應夠快的公卿已經露出明了的神色,就听兼平說到。「先算上她一個吧。」

張煌低著頭眉頭緊鎖的在院子里一邊跺步一邊思索著。和幕府的條約已經簽訂,接下來來自北方的威脅將大大降低了,而新征東軍的敵人就剩下了大友家、島津家等島上屈指可數的幾家,這個時候新征東軍中卻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不少中高級、乃至下級軍官、軍人認為征服日本的目的已經達成,以這個結果回報元廷想來足以讓他們衣錦還鄉了。至于未來送來的倭國皇女,更是沖破所謂的阿合馬、析都、範文虎的封鎖的最好利器,一句話,人心思歸,不想把生命浪費在了異國他鄉了。

怎麼辦?這的就順應了部隊中的呼聲而將這片付出了絕大代價的疆域拱手上交元廷嗎?不,這絕對不是張煌所願的,報告元廷,其他人或許能升官發財,但對他而言卻是一條絕路,到時候不要說自己圖謀不能達成,就是生命也處在別人的掌握之中。那現在就自立一國?張煌又有些拿捏不定,且不說有多少人同床異夢,就是那些死心塌地跟著張煌的,萬一元軍的大軍再度東來,能不能再次以弱勝強還是一個問題啊。

忽必烈,關鍵還在這個雄才大略又欲壑難填的暴君身上,張煌已經記不起小白領靈魂中關于這段歷史的記憶,但是他卻知道有元一朝,除了忽必烈以外,就再也沒有對外發動進攻的事例(注︰事實上成宗朝還有過幾次小規模的對外沖突,但張煌不記得了),而元王朝盛極而衰也是從忽必烈死後開始的。可是誰又知道忽必烈什麼時候能死去呢?張煌的記憶里對此沒有一個清晰的答案,張煌不得不要在等待中苦苦煎熬。

「來人,通令全軍,除出陣西肥前和薩摩的各部官長以外,武官千戶以上、文官都事以上,三日後聚集海東,本官要做一個決斷。」轉了不知道多少圈,張煌終于還是作出了最後的決定。「任何人,不要擋著我的道了,」張煌的聲音低沉的只有自己听得清楚。「否則,就休要怪張某人手下不留情了。」

海水到了這個地方已經月兌離了沿岸的渾濁,蔡輝頭暈眼花的倚在船板上,即便是黃膽汁也吐得一干二淨了的他正在期盼著著這條水路能早一點到頭。這個時候,船夫們粗鄙的歌聲傳了過來,頓時讓他羨慕不已。不過羨慕歸羨慕,蔡輝對自己未來卻有著極大的懷疑,雖說這次招工是自己心甘情願的,然而這日頭和海的顏色告訴自己,顯然目的地離開故鄉很遠很遠。其他幾個上船的雇工也想合起伙來吵鬧,可是大家伙都已經成了軟腳蟹了,還有什麼力氣跟船主去爭執呢,只好各自向神佛、媽祖祈求,這次不要所托非人了。

「開飯了。」船工老馬走進來,雖然酸臭氣已經被海風給吹散了,然而一堆堆的濁污還是提醒他面前都是一些旱鴨子。「來來來,幾位啊,別管吐不吐了,吃還得吃些。」也別怪老馬這麼客氣,卻是楊伯玉和盧建平的嚴令,船上的不管是自願還是被騙的,現在征東行省缺人,務必要囫圇的送到島上。「船上沒有好東西,但咸魚管夠。」

看著裝在木碗里的海菜湯和散發著腥味的海魚,蔡輝的肚皮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馬頭,能不能不要再上魚了,一看見這東西,就倒胃口。」

「我說幾位啊,好歹就幾天,就再忍忍吧,再以我老馬行船的經驗,再有三天,就到地方了。」馬頭卻不搭蔡輝的茬,擱下東西,收拾了前次送飯留下的家伙,轉身就向通往甲板上梯子爬起。「吃完了,出來透透風,在那個地方呆久了,沒病也生病了,若是覺得身子不那麼發軟了,就趁著風平浪靜把髒東西打掃打掃,否則,這些可是算在你們自己頭上的。」

「馬頭,幫個忙吧,能不能告訴我們,東家這是準備把咱們安排到哪去給他開田呢?」邊上的另一位雇工阿寶不死心的想跟眼前看起來和善的馬某人討個說法,也好明白自己的境遇倒是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急什麼急,還有三天,你就知道了。」馬頭慢慢攀爬上去,卻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讓所有人失望的話。「放心吧,是好事,到了你們就明白了。」

「幾位兄弟,」蔡輝慢慢的爬了起來沖著身邊的人拱拱手。「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地來的,今後人生地不熟的,還請多多幫襯。」

「應該,應該的。」盡管這些話一上船的時候大家都說過,然而此刻卻有著更深的蘊意,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了,因此這句話回應的格外的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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