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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分章 分手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多天,不見人影?」董毓翡左等右等,總算等到兒子回到了家,她開門見山,極不高興地問道。愨鵡曉

祁銀舜的聲音中有著疲憊,但更多的是平靜的開心和幸福︰「一直和亦蕪在一起。她剛回來,陪她到處走走。」

察言觀色,董毓翡就知道自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兒子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會選擇自己操控自己的人生。做母親的,也無所謂支持還是不支持。但是,風亦蕪,還真是有夠神秘的。「這個孩子,這些年一直在哪里?」

祁銀舜想了想,才回答︰「在國外。」

「國外哪里?」

沒有再思考,祁銀舜肯定地搖搖頭。

董毓翡不信︰「你怎麼會不知道?」

「她沒說,我就沒問。」兒子直白簡練地回答母親。

董毓翡不能理解。她不說,他就不問?這是什麼道理?那這兩個看起來像是愛得死去活來的人,在一起的時間里,他們都在做什麼?

她心里是這樣想的,她的嘴上也真的就問出來了。「那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天,都在做什麼?」

祁銀舜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將長腿攤開︰「不是跟您說了嗎,她在國外太久了,都忘記上海的樣子了。我陪她四處走走。」

花花綠綠的上海,行色匆匆的上海,穿睡衣的上海,泡夜店的上海。上海是一座極具現代化而又不失中國傳統特色的都市。他們去看了外灘老式的西洋建築,又參觀了浦東現代的摩天大廈;傾听了徐家匯大教堂的聖詩聲聲,感受了玉佛寺的香煙裊裊;看過了過街樓下的麻將老人,欣賞了弄堂里的足球少年;品味了群眾小劇場的滬劇、滑稽戲,大劇院的交響樂、芭蕾舞;品嘗了老飯店的本幫佳肴,杏花樓的廣式粵茶,紅房子的法國大菜;又去了上海老街的茶館,衡山路的酒吧……兩個人就像是兩個智者一般,靜靜地凝視著上海的萬紫千紅,百變興衰。又或許,智者只是她,他不過是她的陪襯,捧一束香,念一個願,陪她感受故鄉變他鄉的恍然,只願長醉不願醒。

他必須得醒來,因為老媽的逼問還在繼續︰「你們去了這麼多的地方,就只是走,不說話?」

祁銀舜輕松點頭︰「媽,您還真說對了,就只是走,幾乎不說話。」

但無論她願意怎樣,他都願意陪她。第一天見面,當他終于追上去,兩人相見之後,他們就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然後就走到了公園里,在江邊坐了整整一天。她不說,他就不問。情願就那麼默默地陪著她,哪怕到地老天荒。

不再多說什麼,但兒子的話,董毓翡卻無法釋懷。一個風一般神秘的女子,神秘失蹤,又神秘地回來,見了面也不多說一句,也沒有任何解釋,任由他陪著她,每天從日出到黃昏,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這個女孩兒在做什麼?兒子現在是否神智有些不清楚,這樣一個女子,她真的適合他嗎?

「鹽鹽怎麼辦?你這些天找過她嗎?」

像是直到母親提起,祁銀舜才想起,原來還有她的存在。他搖頭。

心里長嘆一聲,董毓翡又問︰「那天的訂婚宴,她一直留在那里等你。我想,她應該沒有等到你吧?」

祁銀舜又點頭。

一只手掌輕輕地拍到他的肩膀上,沒有分量但卻厚重︰「孩子,沈鹽鹽說的沒錯,你確實欠她,一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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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天都在期盼,听著門外可能響起的他的腳步聲。今天,她終于等到了。開門的那一刻,她的心狂跳。可是,開門的那一刻之後,當她看清了他的表情,剎那間,她的心,墜落深谷。

或許,不如不見。見了之後,她還不如去等待。

多麼想從他眼里讀出,哪怕一點點的歉意和不安,哪怕一點點的試探和問詢,哪怕一點點的害怕和驚慌,那最起碼能夠簡單的說明,他心里有她。可是,這樣的信息,她沒有讀到。開門的那一刻,他微笑著向她點頭致意。坐下來之後,他的話開門見山。或許他的話語中有著對她的歉意,但絕不是她希望的方向。

「對不起,鹽鹽。那天的訂婚儀式,沒有辦法再進行。」

「那個女孩兒,就是讓你在听《求佛》那首歌的時候,變顏變色的原因吧?」

祁銀舜愣了愣,似乎沒有听懂她的意思。沈鹽鹽只有苦笑。看來,自從那女孩回來之後,祁銀舜和沈鹽鹽之間,曾經有過的任何過去,都已經被遺忘。

祁銀舜想不起來沈鹽鹽說的過去,他也無意回想。他今天來,是要跟她說清楚的,說清楚他的心意,說清楚他的抱歉。

「鹽鹽,我想你應該明白,當初,我帶你離開你的工作,來到我的世界,根本不是為了,有一天娶你。從來就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了如此偏頗的程度。我承認,這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還記得他想要改變她的想法︰「你的生活,沒有任何的色彩,與我的世界全然不同。我希望你,能夠感受另一種生活,找到人生的樂趣。」

沈鹽鹽木然地听著。他竟然如此輕描淡寫,一聲「對不起」,就關上了所有通向他的心的大門。她被狠狠地關在了一面堅硬的牆外,牆上寫著幾個大字︰你弄錯了,這不是愛,我只是可憐你。但祁銀舜並沒有就此停住,讓她心碎的聲音仍在繼續。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付出了全部生命的力量,在等待她。這一生,都不會有另外一個女人,影響我這樣深。」

「她是我一輩子的期待,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牽手的女孩兒。只要她願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都願意與她相隨。」

「對不起。」

沈鹽鹽想要笑,最起碼做一個笑一下的表情。那樣可以顯得她大度,顯得她和他,其實想法是差不多的。可是,她咧了咧嘴,動了動頭,齜一下牙,這麼簡單的表情,卻還是無法做出來。多麼感人的話,然而卻不是說給她听的。給她的,只有那一句︰對不起。眼前一片漆黑,心轟然跌落,驅殼內再也找不到。

她閉上眼,說話的聲音在顫抖,心情的激越讓她連臉龐都在顫抖︰「我孑然一身,孤立無援了許多年,在那個殺人不見血的職場,也屬于窩囊廢一行,飽受欺凌。是你的存在,讓我感覺到了希望,你給了我關心和溫暖,你讓我覺得生命有了陽光。」

她的話,就如同一個祈求。三十五年的人生中,她從未向任何人祈求過什麼。控制不了的,她淚如雨下。她的心情,是多麼的不舍。不舍那曾經的一份美好的心動和溫情的畫面。她說不出他那麼高調的情話,但她的感情是真的。

然而他回應她的,只是將她這一生唯一付出的最深沉的愛情給予狠狠的踐踏︰「那只是你的錯覺而已。實際上,即使我出現後的日子里,你的一切麻煩還都是你自己解決的,你的所有危機也都是你自己化解的。」

他最後強調︰「我一直都覺得,你足夠堅強。即使沒有我,你會依然如故。」

多麼決絕,多麼無情。

心,揪痛。

淚,泛流。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是在用整個人、整顆心來愛他,可是他卻執意要狠狠地撕裂她的自尊,不留一點余地。

這一瞬間,她听見心的碎裂發出的余響。

她清瀅的眼眸水靈靈地凝視著他,全然失去了血色的唇,輕輕地顫抖著,淚珠滾落了一顆又一顆。

她的模樣太過蒼白、憔悴,如同單薄的落葉,仿佛經不起微風的輕吹。一雙清澈的大眼,盈滿憂傷,卻依然晶瑩剔透,有如最完美的水晶。

從十七歲收到第一封情書開始,一直以來,追求過她的人,多得像她看到過的都市里的盞盞燈光。她都知道,她那麼驕傲,沒有什麼男人能夠有這個能量,打破她牢固的心防和堅定的固守。

卻原來,她也會失戀,此時她終于了然了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他的話,徹底傷了她。

她已經知道了那個女孩兒的名字--風亦蕪。這個名字不是祁銀舜告訴她的,解密的人,竟然是那個當初無論她怎樣努力都不肯喜歡她的女強人--董毓翡。她給她發了一封電子郵件,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女孩,叫風亦蕪。是祁銀舜中學的同班同學。19歲那年,她突然離開,從此下落不明。

風亦蕪?名字真夠特別,訂婚宴上的驚鴻一瞥,人也夠靚、夠美。

沈鹽鹽?除了咸還是咸,要不要「齁」到啊?這名字,確實太俗氣了。相比之下,人家「風亦蕪」,好像不知比她月兌俗了多少倍。

可是,風亦蕪?想她沈鹽鹽也是大學畢業,學中文的,可是卻讀不懂這名字的含義,這是什麼鬼名字?

祁銀舜,你知道不知道︰沈鹽鹽,這個叫著最俗氣的名字的女人,她有多累?帶著一顆疲憊的心,不知疲憊的為自己爭取著、努力著。面對那個總在用一雙帶著有色眼鏡的眼楮排斥她、觀察她、審視挑剔她到骨頭里的他的母親,她付出了怎樣心力交瘁的努力。她不是一個好戰的斗士,她渴望一份安寧的生活,她好怕每天早晨一起床,就面對一雙冷冰冰的眼楮,將她全身上下掃描個仔細,那雙眼楮仿佛要透過皮膚,一直看到肉里。那是怎樣的一種如坐針氈、如履薄冰的痛苦,她的壓力不知道比她那一份化工廠的工作,大了多少倍。她甚至發現,原來她從前過的,是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了。虧她還一度覺得每一天都生活得那麼痛苦。卻原來,幸福真的是比較出來的。

即使是這樣,她在堅持,用她的信念用他給她的那般無私的愛情,拼了老命一般,堅持著。卻為何,就等來了他的放棄?

原來,從前的她還不夠痛苦;原來,命運還可以讓她更加淒淒慘慘戚戚。

這日子讓她過得,還能怎麼失敗?

現在的她,終于明白︰其實,他們兩個的目的地,從一開始就是背道而馳的。她沈鹽鹽是要找一個終身廝守的男人;而祁銀舜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要幫助一個陷入生活沼澤的女人解月兌苦難。于是,所有的這些後面的悲劇,順理成章。

她忘記了她對于人生的初衷︰不要過分去期待,不能過多去渴望。或者干脆說︰沒有期待,沒有渴望,也就沒有失落,沒有失望。這是多少年櫛風沐雨的生活,給了她的最深沉最有效的生活準則。

然而,她忘形了,她忘記了。

在他面前,她一直是她自己。可是跟著他,到了他的家,她卻迷失了自己。她做了一個他希望她成為的那個人。然後,她被拋棄。

于是,她的痛,她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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