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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十分的昏沉,下著瓢潑一樣的大雨,鄉間的泥路一腳踩下去,能帶出一鞋底的泥和水。殷離幾乎是跌跌撞撞進了蝴蝶谷,進去就見谷中房子都掛了白幡,谷口堆了個大土堆,上書胡青牛王難姑合葬之墓。殷離手勁一松,那傘就從她手中掉落,被雨水和風勢一帶,翻著個兒滾到一邊去了。

雨水不要錢一樣地砸在殷離身上、臉上,沒兩下,她就濕透了。

大約是外頭的聲響被里面听到,錄符開了門出來,殷離轉頭去看,見他一身麻衣,就忍不住哭了出來。錄符神色不是很好,眼底烏青,臉色蒼白,他在門口站了站,取了廊下靠著的青傘,自己撐了,然後撿起了那把月兌離了殷離掌控的傘,遞還到了她跟前。「撐著吧,別風寒了。」

殷離抹了兩下淚,接過了傘,半晌才道︰「是我的錯。是我不知死活,招惹了許多仇家……」她以為胡青牛和王難姑是能在自己的蝴蝶下好好活著的。就像她以為宋青書留在昆侖山肯定不會出事一樣,其實都是想當然。她想當然地以為自己身上掛個穿越女的身份,這幾年又過得順風順水,自然是會有點到滿格的好運加持,就算不能心想事就成,可只要去做了,總是能如願的。誰知道……會這樣。胡青牛和王難姑是因為她的出現成功逃了,可也是為了她,他們又死了。

仍然是被金花婆婆殺死的。就像銀葉先生仍然是中毒而死一樣。

好像冥冥之中,即使她做了些什麼,改變了過程,也改變不了結局一樣。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先生是中了金花婆婆的奸計……但與你干系不大。就是你沒招惹那幾個仇家,我們擔心你,听了那樣的江湖消息,也是會回來看看的。」

這樣的安慰並沒有讓殷離心里好受多少,她知道造成今日的局面,她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因為她畢竟是知道一些劇情的,如果她再注意一些,如果她能想到提前跟胡青牛說既然隱居了就不要操心自己在江湖上的死活,好好過他們的隱居生活……如果不是她心血來潮背下全福山莊十幾口人命,也許胡青牛就不會中計,也不會死了。

但是沒有這樣的如果,她已經無法挽回胡青牛這個自她穿越而來,對她最好的人的生命了。

殷離悲從中來,又在墳前哭了一陣,才讓錄符拉著進屋去換干衣服了。梳洗完,她終于覺得腦子清醒了一些,便跟錄符說︰「師父待我如生父,等我去給師父報了仇,就回谷中守孝三年。」

錄符看看她︰「你不是金花婆婆的對手。而且……听說她已經回靈蛇島了,不但我們不知道那靈蛇島在哪里,听說醉天仙那些人也並不知道靈蛇島在哪。」

「……她不是失憶了嗎?」

「許是他屬下為了讓她恢復記憶時常提起,她已經想起了靈蛇島。」

「……」殷離又有些頹喪地坐在椅上,過了片刻才道,「那只能等金花婆婆回到中原了……她一定會回來的,到時……」

錄符見她這樣,也不再勸,只換了話題道︰「先生走了,從前先生的仇家也許會來滋事……谷中怕是不會太清淨,我們不如回閩南去。青臻還在那兒。」

殷離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不走,師父師娘在這兒,若是我走了,那些仇家來把他們的墳掘了怎麼辦?我得留著,誰敢來蝴蝶谷鬧事,我讓他開開心心地來,生不如死地滾。」

錄符也跟著沉默了片刻,到底沒有再勸些什麼,只是嘆了口氣道︰「也好。」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殷離想她既然要守孝,自然不能再隨意到江湖上走動,宋青書那邊她也就去不了了。但沒有她的藥引,想必他是醒不了的。所以她想了想,還是提筆寫了封信給武當,信中說自己和師父師娘仇家眾多,不好隨便將藥引托付給別人,如果他們還想宋青書醒過來,讓他們來個武功高強的人自己拿藥引和療方。

寄出信後,殷離昏昏沉沉了幾日,有時會做噩夢,有時會想些亂七八糟的事。然後她想著想著,忽然想起紀曉芙來。紀曉芙被她這只蝴蝶扇得至今沒有出現,那她還會被滅絕找到殺死嗎?殷離希望是不會。所以她準備找找紀曉芙,看看她是否還好。

殷離雖然不知道紀曉芙到底隱居在哪,但她料想離蝴蝶谷這一帶應該不會太遠。因為紀曉芙被金花婆婆騙去,中了毒的時候,是帶著楊不悔的,她既然是在隱居,就肯定不會帶著還那麼小的楊不悔跋山涉水到處亂跑。而且她身上拖著毒,卻也能帶著楊不悔到蝴蝶谷求醫,就說明紀曉芙隱居的地方,其實就在附近這一帶。這麼一想,殷離就決定去附近找找紀曉芙。

其實她對紀曉芙談不上喜歡,即使在她的世界有很多人被逍芙戀感動得找不到北,殷離從前因為更同情從頭到尾都很無辜的殷梨亭,是以對紀曉芙的隱瞞有些看不上。殷離倒不反對紀曉芙喜歡上楊逍,她喜歡上楊逍,決定守著這份愛情活下去,誰也不能說她不好,就是殷離自己,她要喜歡上誰,說不定也得做些讓別人瞠目結舌的傻事出來。但既然紀曉芙她已經決定這輩子不再嫁殷梨亭,那就不該還讓殷梨亭那麼多年地等下去,好歹寫封信去把婚事退了,別耽誤人家,是吧?但紀曉芙在這件事上什麼也沒做。

殷離此前倒是想做點什麼,好挽救一下殷六俠所剩不多的青春年華。但後來殘酷的現實血淋淋地打擊了她,她也就覺得自己沒必要做些什麼了,好心被當驢肝肺的事,可絕不是他們明教中人的行事風格。

殷離打定主意去找紀曉芙,同錄符報備一聲,就開始到附近的一些村落打听。鄉間是最沒有秘密可藏的地方,尤其紀曉芙的特征還那麼明顯,她是個單身外來女性,還帶著個小孩子,身上佩劍,是個武林中人。殷離只打听了兩個村子,就打听到了各項特征與紀曉芙相似的一戶人家。說是在那個村隔壁的隔壁村,有個單身的女人,有一個小女兒,早幾年常年不在村中,還專門請了一個無兒無女的寡婦幫她照看孩子。

殷離心知那只怕就是紀曉芙了,心急火燎地往村人說的那個村子走去。但她剛走了大半路,就在一片小樹林子里遠遠瞧到了滅絕師太和一個跪著的女人。殷離自然是沒見過滅絕師太的,但滅絕師太的長相太有代表性了,那兩道眉尾下撇下來,像吊死鬼一樣,加之她的峨眉掌門服,想認不出也難。那麼在她面漆那跪著的那個多半就是紀曉芙了。

殷離正想著自己能不能在滅絕手底下救出紀曉芙,卻遠遠見到紀曉芙哭著搖了搖頭,下一瞬,滅絕已經睚眥目裂地一掌拍到了她腦袋上。再下一刻,紀曉芙就軟軟地倒在了滅絕面前,顯然是死了。

殷離一怔,正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忽然有個小女孩的聲音道︰「姐姐,你在看什麼呀?」

殷離回身看去,就見一個小女孩手里握著兩束花環,也朝滅絕那邊看去,忽然咦了一聲道︰「媽媽怎麼躺在地上?是睡著了嗎?」說著就要過去。到了這時,殷離哪里還不曉得她就是楊不悔,忙捂了她的嘴巴,拉到樹後,低聲哄道︰「噓,別說話,那個老婆婆在跟我們玩捉迷藏呢,捉到了你媽媽就要哭啦,咱們小心藏好。」

楊不悔眼里透出絲疑惑,但她大約是並不想讓自己媽媽哭,又乖巧地點了點頭,任殷離拉著藏在樹後。不一會,另一個稍顯尖利的女聲響起︰「師父,我看那紀曉芙的孽障留在村中,您看……?」

又听得滅絕沉聲道︰「那孽障決計留不得,走。」聲音是又狠又絕,真是當之無愧的滅絕。

殷離听得心驚肉跳,悄悄探出頭去,見她們是往那村的方向去了,才稍稍放下心。等滅絕等人走遠了,她才出來,草草在紀曉芙身邊挖了個坑,給她埋了。楊不悔還小,並不理解死的意義,只是見她媽媽一直不醒,又讓殷離給一點一點地用土掩了,有些著慌,哭了起來。殷離又勸又哄,都拿她沒辦法,又擔心滅絕找不到她折返回來,只能給她吹了點迷藥,才能順利帶她離開。

殷離也不敢走大路回去,東拐西歪盡挑人煙罕至的偏僻地方,走了一天一夜,才回到蝴蝶谷中。她抱著楊不悔洗了澡,將就換了自己以前的舊衣裳,又塞了她一些蜜餞杏仁吃,哄她在屋中玩耍,莫要出去。她自己也不敢聲張,翻出明教的接頭暗號,寫了封講明白前因後果的信,托錄符拿到鎮上去遞了。收件人自然是楊逍,殷離思來想去,她要留下守孝,不放心別人送楊不悔去光明頂,還不如讓楊逍自己來領女兒。他那輕功不錯,想必會來得挺快。

楊不悔醒了後,最初幾日天天哭著吵著要媽媽,殷離和錄符兩個只能塞她些玩具轉移她注意力,晚上還要當一千零一夜給她講故事,可沒把他們兩個折騰壞。只是這樣數日下來,楊不悔倒是跟他們玩得好了,也漸漸不鬧了。

這天楊不悔本正在玩耍,听到院中傳來些奇怪的聲響,忙扔了手中木削的穴道人,跑出去看。見錄符倒在院中一動不動,忽地想起她媽媽也是這樣一動不動地就不見了,眼楮里立時就含了泡淚,跑過去問︰「錄符哥哥,你怎麼了?痛不痛?別怕,不悔給你吹吹。」

「不悔?」院門口兩人中,那名看起來年紀大上一圈的中年婦女聞聲就側過頭來,臉色陰鷙沉郁地打量了楊不悔幾眼,問道︰「你叫楊不悔?」

?00?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不知道有沒人能猜到滅絕來這一帶的原因∼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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