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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灑遍整個古道,略黃沉悶的泥土道上猶如鋪滿了碎碎的金子。

道路筆直延向遠處,周圍安靜的豎著一排排白干大樹,風一吹過,樹葉欶欶響動。乍一看,這普通的道上並沒有什麼,一如往常那般普通,地上的塵土有被風吹起的細細痕跡。

這里沒有行人,路不常有人走。

這是一條禁道。

噠噠噠——

不遠處幾匹帶頭快馬馳來,滾滾黃沙,卷起數千塵埃,揚起無盡的迷亂。

朦朧的塵埃霧里似乎還有一輛馬車,被那幾匹快馬包圍在中間保護著。要不是那 轆聲響特別明顯,依著這馬兒奔馳的速度,絕對看不出來中間還有一輛馬車的存在。

「快,我們馬上就要趕到了,瑾兒堅持住!」

坐在一匹快馬上的偉岸男子一身明黃,頭上戴著紫金冠,俊挺的鼻下是一張薄薄的唇。二十來歲,很年輕,臉上卻是滄桑無奈和對某些東西的深深眷戀,似乎下一刻他就要老去,甚至死去。

微微干裂的唇張合一瞬,在他後頭的一輛華麗馬車上一個嬌弱的女聲響起,清麗而痛楚。

「皇上,臣妾不行了……」

急速奔走的馬兒被一拉韁繩,發出一聲長嘯,馬兒高高抬起前腿,嘶鳴聲劃破天際,響徹雲霄。

吁——

俊美男子的虎口一下子被馬韁繩扯出一道血痕,那血鮮紅奪目,一滴血滴落在這沉悶的古道,埋入了焦黃的泥土中。

安撫好焦躁的馬兒,男子調轉馬頭,一甩鞭子狠狠抽在馬上,馬兒吃痛躍起,幾步來到馬車前。

包圍著馬車的幾匹快馬也止住了腳步,停留在原地不動。他們在等著帝後的訣別。

「瑾兒,快別說喪氣話,我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好好的,你要想想孩子,我們的孩子還沒取名字呢……你不可以死,朕命令你,不可以……」

男子的眼角四周閃爍著晶光,他一扭頭,沒人看清他的神色。身後護著的幾匹快馬上坐著好幾名將士,皆身穿白袍披金絲鎧甲,個個神色黯然地看著這沒有相互對視的夫妻。

仿佛經歷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這是一次大夏國帝後永恆的分離。

戰士們都低下了頭,眼角淚光閃動,他們抬手抹了抹,卻不像自己的主子那般扭開頭。

為首的一個年輕男子臉上一條明顯的疤痕,從右眼角一直延伸到右嘴角,猙獰而恐怖。那疤痕上的鮮血早已凝固,風干,這條疤痕已經伴隨他五天了,那致命的一刀被他險險躲開,卻毀了他俊美的容顏。不過,他不在乎,男人的臉上有條疤痕算得了什麼?

他不在乎,可是有人在乎。跟在他旁邊的一個女將英挺的坐在馬背上,布滿灰塵的臉上沒有女子的嬌柔,只有不屈的倔強和淡淡的憂傷。她替大哥心疼,大哥不痛,她替大哥痛。同樣干裂的唇張了張,想說些什麼又止住了。

臉上有條刀疤的男子听到孩子兩個字後,兩腿一夾馬月復,也來到馬車跟前,這時大家才注意到他的身前有一個沾了血跡的暗黃色包袱。

他將那包袱解下來,動作輕柔小心,有些顫抖的手抱著那包袱遞給車上那叫瑾兒的貌美女子。女子一臉病容,眉心一點朱砂,蒼白的唇沒有一絲血色,卻絲毫不掩蓋她的絕代風華。

「皇後,孩子,很好!」

在他懷中的那個包裹,儼然是個熟睡的嬰兒。

孩子很小,女子在接住孩子的那一刻身子猛然一顫。這不是她的孩子!

卷曲的胎發還半搭在孩子的頭上,皺巴巴的皮膚和幾近透明的小手無一不顯示孩子的大小——他才出生十天不到。

她的孩子已經出生一個月了,正準備擺滿月酒,宮廷就爆發了內亂。適逢南宮傲兵臨城下,南宮厲率百萬大軍攻入雲州城,無數百姓死于鐵蹄之下。

禍不單行,城破的禍患與皇後產後一直身子沒法復原擠到了一塊,大夏帝國皇帝無奈帶著唯一的皇後和剛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倉皇出逃。他並不是怕死,只是瑾兒和孩子……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是看的開的人。

內外夾擊讓他們無路可逃,大夏國七虎將早有外患意識,在皇宮內挖出了一條地道,他們這才得以逃離皇宮。

可是離開皇宮,並不代表著離開了危險。厲王的人馬還在追趕,他們是逼不得已才選擇了走禁道。

瑾兒撫模著孩子扁扁的頭,這孩子太小,絕對不是她的孩子。況且作為母親,豈有不認得自己的孩子之理?她一抱這孩子就感覺不到屬于自己兒子身上的那份獨特,那份她與孩子之間血濃于水的母子牽連。

「李虎,李將軍!」

女人抬眸,絕美的容顏上是一副淒然的笑意,晶瑩的淚珠滴落,掉在孩子小小的臉上。孩子不安分地動了動,握緊的拳松了松,嘴上冒著泡泡,往皇後身上靠近了幾許又繼續熟睡。孩子的脖子上,掛著一塊通體鮮紅的血玉,那是一塊鳳凰血玉。

似乎是不忍,有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刀疤男的臉上呈現出一副為難之色。孩子是他換走的,大夏國亡,他們阻止不了。皇上和皇後他們都敬重,厲王那只畜生還在追殺他們,過不了多久便會追查到這里,他們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唯一的血脈也被殘忍地殺戮。

刀疤男子,也就是女子口中的李虎,也是大夏國七虎將之首偏過頭,看著遠處還沒完全落下的太陽。那太陽格外耀眼,通紅的輪廓漸漸隱沒在西山,他的眼楮被那霞光刺得有些疼。

這一刻,無聲。

這一刻,淚吞。

這一刻,淒別。

皇後瑾兒沒能得到李虎的答案,明亮的眸子暗了下去。她懂,她的皇兒早在離宮前就不在了。也好,希望孩子以後不會經歷殘酷,過著平凡快樂的日子。

絕美的容顏上依舊是那明媚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帶著濃濃的遺憾和淡淡的不舍,她的眼緩緩閉上,手漸漸垂落。

大夏國一代聖母國後就此離世。

風兒吹得更加肆意了些,坐在馬上的將士們此刻甚感疲憊,衣袍被風吹得刷刷作響,兩旁的樹仿佛在狂怒,又似因皇後的離去而咆哮。

七虎將和皇帝軒轅黎都沒有大聲哭喊,痛聲哭泣。淚水早已干透,難過也只是枉然。

軒轅黎下了馬,將孩子交還給李虎,上馬車與皇後緊緊相擁,沉悶的聲音在馬車內響起。

「我們繼續趕路。」

這一條路,還得走下去,與你,瑾兒!淚無聲地滑落,在瑾兒面前,他只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

忽然——

轟隆一聲巨響,在前頭的馬兒前足墜落,接著便是整只馬兒也跌落了下去。

「不好,有埋伏,後撤——」

李虎臉上變色,大呼一聲,指揮者將士們撤退。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坍塌的陷阱,越陷越深,越來越大。

 嚓——

跌落的將士和馬兒被尖銳玄鐵刺破皮肉的聲音。

跟來走在前頭的幾百將士和中間緩緩行駛的馬車在這一刻驀然跌落,陷進。無數慘叫聲從那深不見底的陷阱中傳來,接著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李虎和幾個兄弟跟在後頭,後面還有近百個弟兄,在意識到有陷阱之後立即撤退,躲開了那暗藏的危機。

可是皇上他……

「皇上!」

李虎喊。

「皇上……」

眾將士喊。

軒轅黎仿佛沒有听見,繼續駕駛著馬車前行。他已不抱任何希望,瑾兒死了,他這就隨她而去。

「李將軍,朕命令你們照顧好皇兒!」

是托孤,也是鄭重的命令。命令一旦下達,七虎將必須听從。

他死可以,但是七虎將不能。他們跟隨自己多年又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們不可以死,哪怕只是苟延殘喘,也必須活下去。

大夏國亡,新的帝王也許會招安他們,也許會無情殺戮。好死不如賴活著,他很自私,自私地想讓別人代替他和瑾兒活下去,還有……照顧他那剛滿一個月的孩兒。

「不——」

李虎等人跪地,看著漸漸陷進去的華麗馬車,失聲大喊。

痛苦之際,耳旁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伴隨著渾厚的內力。

「哈哈哈,大夏國七虎將,果然忠君愛國,本王佩服!」

厲王一身寶藍色戰袍,坐在華蓋車攆上,勾唇看著跪地的七虎將和他們的一部分部下。他果然沒猜錯,七虎將和軒轅黎在垂死掙扎,帶著重病的皇後出逃一定會選擇避開東庭的搜索追殺,所以……他們也一定會選擇走絕路——禁道。

這里的人還不到整個七虎將軍團的一半,當然他所指的這里的人是包括先前死掉的。

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飽滿的前庭微微變色。還有一半的人被解散到哪里去了?想不到這李虎倒是有先見之明,知道打不過提前解散七虎將軍團。

李虎漠然起身,小心地托了托懷中的包裹。一躍跨上馬背,目測厲王與他們的距離,有那麼一段。要是近身,他們必死無疑,如今這距離剛好,還有一線生機。

帝後已死,但是小皇子尚在,他們復國有望。

戒備狀態,鷹眼銳利般掃向那華蓋車攆上的厲王。一息尚存,他們都會誓死保護小皇子。

與身後幾個兄弟對視一眼,看著個個疲憊的神情和通紅的雙眼,他心如刀絞。他們是生死相隨的兄弟,一個眼神便足以明白彼此需要的是什麼。

大哥的意思,保護小皇子,誓死保護。

李虎瞥眼那無限擴大的陷阱,和側邊還能容一匹快馬馳過的小道,微微扯動唇角,似笑非笑,半邊有臉上的疤痕猙獰詭異。

車攆上的厲王看著他們這些戒備著的人,冷冷一笑。困獸斗,死,早晚而已。

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手高高舉起,身後的弓箭手刷地拉弓。

朱唇輕啟,悄然若無的一聲從嘴里溢出。

「放!」

箭矢刷刷飛落,前頭搭起肉牆的將士瞬間被收割生命,隕落。後頭的弟兄們再搭起,再隕落……

李虎在幾個兄弟的掩護下,毅然逃月兌,帶著「小皇子」在近百個兄弟們用肉身鑄成的保護牆內灑淚而去。

一條小道很擠,三匹快馬在眨眼間已跨過陷阱,身後的慘叫聲箭矢聲不斷。

決然,狠厲,殘酷,無情。這就是戰場,用幾百兄弟的命換來大夏的一息尚存。

馬蹄揚塵,風變色,樹葉抖,將袍舞。

弟兄們,你們的仇,大哥替你們報!

那唯一的小道在幾人飛馬過去後砰然塌陷,禁道已毀。

厲王看著絕塵而去的幾匹快馬,美麗的鳳眸里泛起冷芒,該死,又給逃掉了!

軒轅傲那個蠢貨居然要放掉他們,要不然,軒轅黎哪能存活這麼長時間。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大夏帝國的最後一根獨苗,決不能留下,否則後患無窮。

華蓋車攆緩緩駛去,原本塵土飛揚的黃土地面灑滿了鮮血,腥味縈繞。

風過,無痕;人過,留命。這是禁道的規矩。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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