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一涼,架上了一把長劍,西門吹雪目光灼灼的盯著他,肖薄的唇冷冷一勾,帶著幾分譏諷的味道聲音越發蕭寒的喚道︰「陸小鳳。」
陸小鳳小心翼翼的伸出兩根手指頭搭在劍鋒上,狼狽的干笑道︰「喂喂,刀劍無眼,還請西門莊主手下留情啊!」
「若是我不想留情呢?」西門吹雪眯起眼,冷笑道︰「都說鳳凰是不死鳥,我倒想見識一下你陸小鳳是不是也有九條命,可以遇難呈祥,逢凶化吉。」
陸小鳳看著他,忽然笑了,臉上露出一種洋洋得意的神情,發出嘖嘖聲涎著臉問道︰「西門
吹雪,你擔心我?你以為我會死?」
西門吹雪冷冷笑道︰「我為什麼要擔心你?一口薄棺錢我還出得起。」
「是是是!」陸小鳳笑嘻嘻的應著抬起無力的手模著自己寶貴的腦袋,感嘆道︰「那你大概還要等上幾十年,這人間的富貴風流我還沒享受夠呢才舍不得早早去死。」
西門吹雪冷哼一聲,收劍入鞘︰「花滿樓呢?」
陸小鳳詫異道︰「你怎麼知道他也在這里?」
西門吹雪不語,西門吹雪不想說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他他開口,就算是陸小鳳也不行。
對視良久,陸小鳳首先敗下陣來,他聳聳肩道︰「好吧,花滿樓在樓上,他也喝了牛肉湯,
這個時候大概在床上睡得正香。」
西門吹雪神色微動,突然嘆了口氣,「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否則一定不會還有心情喝牛肉湯。」
陸小鳳變了臉色,浮起的不安感覺愈濃。
西門吹雪緩緩道︰「聖駕崩,定北王繼位,諸侯王舉兵謀反已是打到帝都了。」
「什,什麼?!」陸小鳳身子一顫,幾乎要跳起腳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腿一軟直愣愣的往地上栽。幸好西門吹雪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攬住他的肩,將他安置在青翅編成的軟椅上。才不
過短短半月逾,仿佛天下都要變個模樣,即使他如今遠在孤島,亦可以想象到中原戰火紛飛的局勢。
陸小鳳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西門吹雪的表情也很沉重︰「定北王繼位本就不是名正言順,如今朝廷節節敗退,其他諸侯王也大都隔岸觀火,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哪怕就是叛軍勝了,這仗也還有的打,就看誰先拉出大旗了。不過對你來說倒是一件喜事,太平王恐怕再無閑暇來追討你這筆小錢了。」
陸小鳳苦笑道︰「這種福氣,我寧願不要……」
西門吹雪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勸慰道︰「這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情。」
陸小鳳沉默的點點頭,心中卻猶如巨石壓頂,不得不憂慮。有什莫東西在腦海里一閃而逝,卻偏偏抓不住,他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嘆了一口氣,無比沮喪。
西門吹雪不動聲色的瞟向窗口,瞳孔立刻收縮,手不由自主的模上劍柄,百米外立著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定定地望著他們。
一陣陣比春風還軟柔的笛聲,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卻看不見吹笛的人。王憐花杯中的酒是淺碧色的,身上雪白的衣裳輕而柔軟,嘴角是輕挑浮夸的笑容,目光卻飄得很遠,仿佛已經醉倒在這曼妙的笛聲中不可自拔。
小老頭坐在他對面,臉色卻不大好看,豈止是不好看簡直是鐵青,卻不發作,瞧著王憐花的目光活像在瞧一個死人。
太陽已經沉下山。晚風帶著花香,吹得王憐花舒服極了。他深深的吸一口氣,感嘆地
道︰「這麼美好的日子,我們何必要勾心斗角,拼個你死我活呢?」
小老頭冷冷的嘿了一聲,嘲弄道︰「怪只能怪你們的手伸得太長,這島雖小卻是老夫一輩子的心血,斷容不得他人來作踐!」
王憐花眯起眼笑嘻嘻道︰「怎麼會是作踐?明明是給您來送禮的。小小倭寇不過頑童爾,不足為慮。听說扶桑可是盛產銀礦…………」
小老頭盯著他許久突然笑了︰「老夫終于知道宮九為什麼讓你來了,一個男人騙起人來也是如此厲害。你們故意將倭人引到我這里不過是想讓我為你們牽制住罷了,可你要知道一個殺手如果暴露在人前,那麼就等于已經失去了他的價值。」
王憐花淡淡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小老頭簡直被他的狂傲自大氣笑了。
王憐花一口喝干杯中酒,狂傲的大笑起來,一雙眼楮亮的驚人︰「你可知今晚,定北王,啊不,是皇上就要死于叛軍之手,太平王高舉大義誅殺反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吳明你還不從命!」
小老頭劇烈的喘息著,胸膛起起伏伏,凶光畢露。♀
王憐花眼珠一轉,語氣又和緩下來,好聲勸道︰「島主何必固執呢?恐怕除了九公子在沒人能繼承您的衣缽了。他日九公子登基為帝,無名島就是帝王的掌中劍,亦不違您的初衷。」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話音未落,小老頭已是飛身近前,保養得宜的手指蘭花般輕輕一拂,直沖他面門!
王憐花反身一掌迎上去,衣衫鼓動而起長袖翻飛如流雲,如水瀉,左掌化作一片掌影護住全
身七十二處大穴。
小老頭冷笑,十指化作鋼刀斜插進王憐花的掌風里,直奔他的心髒。王憐花眼見不妙,閃躲不及,只得硬挨下一記避開要害。一連變換了九種身法,竟是少林,武當等門派的不傳之秘。小老頭「咦」了聲,四肢竟瞬間麻痹,他的目光亮起來,反而停下了追趕的腳步。王憐花足下宛若生風,已是不見了人影,只留下一灘血跡格外鮮艷刺目。
小樓,一燈如豆。
夜已深,花滿樓反而睡不著,靠坐在床邊捧著一卷書慢慢的消磨。身上的藥勁還未盡數散去,四肢疲軟乏力,整個人都有些遲緩精神卻極好。屋子里看不見花,卻充滿了花的芬芳,輕輕的、淡淡的,沁人心脾,讓人陶醉。
花滿樓不由自主的放下書,闔上眼,一如曾經他所做過的那樣,全心全意去感受這個世界。用他的耳朵,他的心。風兒在輕快的吟唱,月光溫柔的灑落大地,小草在努力的生長,花兒競相吐露著芬芳……還有……一絲絲血腥味!
花滿樓猛然睜開眼楮,一個人從窗口跌進來,雪白的衣服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瞧不清面容只一動不動的倒在哪里,氣息幾不可聞。
花滿樓心中猛地一跳,竟不可抑制的慌張起來,那樣熟悉的身影他幾乎一眼便能認出來——王憐花!跌跌撞撞的撲過去,跪倒在王憐花的身邊,顫抖著探向他的鼻息,花滿樓手腳冰涼,什麼也感覺不到。怎麼會?怎麼會!
王憐花的胸膛上,赫然留下兩個深深的指洞,血還在咕咕的冒出來,明明已經止了血卻絲毫不見成效。花滿樓不知所措的按上去,溫熱的鮮血簡直要灼傷他的手。王憐花微弱的申吟了一聲,嘴唇微動。
花滿樓幾乎喜極而泣,忙俯□去,那幾不可聞的聲音在他耳邊一聲聲的喚道︰「七童……」
花滿樓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臉上一片冰涼,眼楮澀的生疼,茫茫然似乎什麼也瞧不見了。直到陸小鳳和西門吹雪聞聲趕上來,花滿樓茫然的拉住他們的衣角,怔怔的低聲哀求︰「救他!」
西門吹雪深深的瞧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抱起王憐花放到床上,仔細檢查著他的傷口,仔細處理過後,臉色也越發陰沉。
「他……怎麼樣?」陸小鳳目光復雜的站在床邊,輕聲問道。
西門吹雪卻定定地瞧著花滿樓︰「傷得太重了,但總算還有得救,只是……」
「只是什麼?!」花滿樓乍喜乍驚,此時一個但是,讓他的心又高高懸起來。
西門吹雪道︰「救得了命救不了病,我隨身的藥並不多,恐怕要就此落下病根了,仔細調養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陸小鳳聞言竟也生出一種惋惜,王憐花此人行為乖張卻不乏可愛,真真假假,步步謀算足以叫人膽戰心驚,又不得不贊嘆他的好本事,驚才絕艷,魅力萬端。這樣一個風流人物終究也逃不過早夭的命運,又如何不可悲?可嘆?
陸小鳳擔憂的看向花滿樓,後者卻全然清醒過來。花滿樓從來不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初時的慌張漸漸平定下去,反而沉著起來,他鎮定的問道︰「不知西門莊主需要的是那幾味藥?若是在下此刻啟程回花家去取可趕得及?」
陸小鳳急道︰「你怎麼回去?飛回去嗎?」
花滿樓不語,卻格外堅定,只靜靜的盯著西門吹雪,似乎只要西門吹雪一點頭,他就立刻出發毫不遲疑。
西門吹雪莫名的冷哼一聲,語氣僵硬道︰「多此一舉,能保住他的一條命就已經是萬幸了。」
花滿樓黯然,蒼白著臉溫柔的注視著王憐花,勉強笑道︰「是我強求了,有勞西門莊主費心了。」
西門吹雪點點頭卻是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你們都出去。」
花滿樓搖搖頭,懇求道︰「我想留下。」他的語氣即迫切又誠懇,就連陸小鳳也惹不住要為他說情。
西門吹雪容色冷肅,只是嘲諷的瞧著他們。陸小鳳訕訕的模了模胡子,不動聲色的拉拉花滿樓的衣袖。
花滿樓不動,老實人執拗起來往往更加的讓人不知所措,起碼陸小鳳就只能干笑著,獨自一個灰頭土臉的溜出屋子。
「你想他死?」西門吹雪冷冷道。
花滿樓瞳孔驟縮,深深的吸了口氣,寒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直到花滿樓的腳步聲再也听不到,西門吹雪才重新坐到床邊,漆黑的眼底忽幾不可察地沉了沉,以種緩慢的嘲弄的語氣說道︰「看戲的都走了,王公子還沒唱夠?」
床榻上原本羸弱不堪氣息奄奄的人卻笑的甜蜜又羞澀,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絲得意,一雙點漆般的眸子,亮的驚人,就連那蒼白到透明的臉色也好看起來。他一臉無辜的眨著眼,虛弱的笑︰「在下這身傷可是再真切不過的了,怎麼能說是騙人呢?」
西門吹雪冷笑︰「當初你哄騙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布好局了吧?」
王憐花不甘心的強調︰「是請,不是騙。」
西門吹雪揚眉︰「用陸小鳳的命請嗎?王公子口齒依舊如此伶俐,向來身上的傷也無大礙了。」
王憐花臉色僵住,神情也懨懨起來,此時竟劇咳起來。他拿了手去捂住嘴,卻有絲絲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出來,順著他蒼白如玉的皓腕滴在玉色的夾被上,觸目驚心。他可憐兮兮的申吟著抬頭望著西門吹雪,艱難的嘆道︰「原是我錯了,只盼莊主千萬莫和我計較。陸小鳳是七童的好朋友,我又怎會真的傷了他的性命?」
「哦?」西門吹雪不置可否,「那王公子真是有心了。」
「不客氣,不客氣。」王憐花連聲道︰「能結交像莊主和陸小鳳這樣的朋友簡直是王某三生有幸。」
西門吹雪幾乎要被氣笑了,手不動聲色的模上他的傷口,稍稍用力。王憐花齜牙咧嘴,冷汗流得滿臉都是,一副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模樣,大聲的呼痛哀嚎著。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被狠狠的撞開了,花滿樓第一個沖進來,瞧見這副場景,撲到床邊緊緊握住王憐花的手,嘴唇顫抖著厲聲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又轉頭焦急的為王憐花擦著汗,柔聲問道︰「憐花,你怎麼樣?痛?那里痛?傷口嗎?」
西門吹雪黑著臉扔下兩瓶藥轉身離開,順便帶走了來湊熱鬧的陸小鳳。
王憐花雙目含淚,氣若游絲的模樣,眼中似有萬般柔情和悲傷,輕輕的喚道︰「七童…………」濃重的鼻音,到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孩童。
花滿樓張了張嘴忍不住1容頭埋在他的手臂上,聲音嘶啞硬咽︰「求你,別離開我。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口的小臂上,一片溫熱的濡濕,王憐花微微勾起唇角,輕聲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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