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揮起盤龍棍來與謝千秋廝斗在了一起,打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史進一手盤龍棍打得上下翻飛,那一聲聲龍吟伴著周身的龍鱗,讓人看在眼里虛虛晃晃很是不安。起初還能夠勉強適應的謝千秋,在史進越來越快的棍法中,那龍鱗簡直就是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將那謝千秋看的眼花繚亂,一種說不出的壓力,頓時沉沉地壓在心底里,像是一口大石堵在了他的胸口。
謝千秋從來都沒有見過這般的兵刃,也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快的棍法,一時間雖然有些手忙腳亂,可是,心里卻也甚是不服氣。當下將那一支方天畫戟也豁了老命的殺戮起來。方才還是七分防守三分進攻,可是,他哪里想到,自己越是防守,就越是被動,被史進一桿盤龍棍攪合的天翻地覆,更是將他手里的方天畫戟弄得擺不開陣勢。他越是小心,反倒越是窩囊,束手束腳,簡直就是作繭自縛。
而此刻的兩匹戰馬也在兩人交手之中嘶鳴不已,謝千秋胯下的戰馬雖然也是見過血腥刀光的,可是,卻哪里見到過這般漫天飛舞的龍鱗,更別說那一聲聲龍吟更是將它驚得連連尥蹶。
謝千秋對付史進本來就有些吃緊,眼下被這坐騎一擾,更是有些心力不足。可是,他的五行陣已經被破了,而眼下的金營也被那火勢燒光了大半,他的謝家軍慘敗,他也就沒有了什麼資本。當日蔡京將他舉薦上朝廷的時候,他還是信心滿滿,蔡京說只要在下邽城前建立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能抵御綠林軍的南上,同時將下邽城牢牢守住那就是大功一件,也是他此行的本職所在,而其余的沖陣破賊,都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情。那時候的謝千秋雖然口上答應,可是,心里想著得卻是蔡京太小瞧他了,若是派他單單是為守住一座城,那簡直就是對他統軍能力的侮辱,他暗自想著的不但是要守住那座所謂的下邽城,更是要借機一展他的大略,將那些綠林軍一舉擊潰,收復失地。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在現在看來都變得虛無了,謝千秋非但沒有將綠林軍一舉擊敗,實現自己心里的鴻鵠大志,而眼看著這一道防線也被人家折騰了個損傷殆盡,這般下去,只怕下邽城……想到這里,謝千秋突然眼中閃過一絲理智。
謝千秋猛地將手里的兵刃在面前虛晃一招,便頓時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將身懷的武藝都一一展現出來。謝千秋賭了一把,放手將他的畫戟猛地朝著史進的上三路一通連招刺殺,就在史進回棍抵擋的時候,謝千秋卻一撥馬頭,拍馬就走。
史進對謝千秋這突然的轉變也很是詫異,他萬萬沒有想到,一貫要強的謝千秋,竟然在這個時候拍馬而逃,這不是他的風格,必然在後招有詐,史進想到這里,不禁多留了一個心眼,催促胯下戰馬奮起直追。
而狂奔而逃的謝千秋,卻沒有忘了自己那些僥幸逃月兌火海的四五百金營將士,謝千秋用從來都不曾有的口氣沖天大喝一聲「退!」便馳馬而遁。
此刻的沙場上,除了那熊熊燃燒的火海,便是那一身厚甲的金營將士,此外,綠林軍士都因為此番奔襲的草料用盡,在吳用的帶領下都飛渡壕溝,過了營寨來,那些守在壕溝這邊的綠林軍士早就一哄而上,將長槍刀劍朝著沙場方向一橫,小心翼翼地等待著那些殘余敵軍的拼死一搏。可是,那些金營將士並沒有在前進,他們受了謝千秋的號令,頓時二話不說便轉頭往下邽城的方向退去。
而此刻的謝千秋帶著史進一路狂奔,兩人只有兩丈來遠的距離時,謝千秋從腰側將弩槍抽出來,插上一支弩箭,便迅速半旋過身來,弩槍準準地瞄準了史進紋著青龍的心窩。可是,就在這一刻,謝千秋突然頓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這要緊的時刻,他卻有了這般「多余」的顧忌,他究竟在顧忌什麼,若是再深究下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謝千秋咬咬牙,還是狠狠地按下了扳機。嗖地一聲,一支煨過劇毒的弩箭朝著史進的心窩射了過去,可是,就在他方才停頓那一瞬間,本來就留足心眼的史進,更是將他的手段看在了眼里,當子微微一偏,便將那弩箭避了過去。
謝千秋一擊不中,心里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歡喜,當下又裝了一支弩箭,這次不及轉身便猛地向後仰倒,猿臂長舒,嗖地一聲,一支弩箭便朝著史進的坐騎射殺過去。
史進的馬已經在方才沖擊水營的戰役中陣亡,這一匹是原來留下來備用的,若是此番一同死了,那再從何處尋一匹何時的好馬來。史進心里頗有惜馬的意味,便將韁繩一拉,那戰馬頓時撒住後蹄,一陣騰空嘶鳴之下,史進將盤龍棍猛然一掃,將那支弩箭打落在地。
這一回合是保住了馬,可是,卻讓謝千秋愈發拉開了距離,一支咬得很緊的史進,現在也不得不接受被甩出七八丈遠的現實。
就在史進小心提防著謝千秋的時候,突然,謝千秋又轉過身來,這一次,手里不是弩槍,而是強弓。
史進嘴上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來,心道︰「這廝倒是多才!」當下這才凝神細瞧,這一瞧,讓史進心里更是吃了一驚。
只見那謝千秋這次卻不是迅疾出手,反倒有些尋常般的遲緩,讓人怎地看,這謝千秋都不像是個使弓的老手,可是,換了旁人看的不細,史進卻看了個清楚。那謝千秋從箭壺里抽出來的不是一支箭羽,而是五根箭羽。而再看那謝千秋的箭壺時,才驀然發現,謝千秋的箭壺比尋常要打出一倍來,而他手里的強弓更是不甚尋常。
就在這細微之間,史進心里已經是一聲喝彩。
接下來,更有令人瞠目結舌之處。那謝千秋將五支箭羽都搭在弦上,而他扣弦的右手上卻不知何時多了一只看著甚是古怪的手套,那五支箭羽在這手套中,穩穩地被一字排開固定在了弓弦上。
史進心里大驚,他之前在收復華陰的各路黑道勢力時,曾見過狄雁同時射三支箭羽,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已經在箭術上是登峰造極,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里竟然見識了天外天人外人。若是換了尋常人,就算是三支箭羽,也只怕沒有那個本事,多一支箭羽便多一份力道,可是,這還不只是對臂力的考驗,更多的,還是在如何將足夠的力道分散在梅一支箭羽上,若是某些箭羽力道不足,必然會有箭羽中途散落,或者根本就出不了弓的尷尬,此間的學問,不是口傳身教就能學會,需要自己的悟性,更需要自己的本事。
而每多一支箭羽,便要重新調整自己的感覺,讓自己的支配力道的能力更得有質變的飛躍,箭羽越多,每加一支便要付出比先前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史進從未見過有這般本事的人,此番算是開了眼界。
就在史進在這里暗贊的時候,卻見那謝千秋一張弓拉的猶如十五的月圓,手上也不曾見怎地一松,就听得嗡地一聲,緊接著便是那五支箭羽排成一豎,朝著史進射殺過來。
史進擋撥箭羽,那是手到擒來,當下在贊嘆之余,便已經揮動了盤龍棍在手,在電光一閃之間將那五支箭羽都齊齊格擋下來。而緊接著,那謝千秋手上一動,便又是五支,這五支箭羽在謝千秋的手里將強弓扭轉了一點,一道斜線便朝著史進射了過來。
史進揮棍子一掃,將那五支也盡數打下來,卻不想,後面緊跟著又是五支斜地里射殺過來,而此刻的謝千秋就像是頑童一般,和史進較上了勁,將那把弓箭轉起來,那一發五支的箭羽便一發發射殺過來,頓時將史進全身要害都籠罩在了那些箭羽的攻擊之中。
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箭雨虛實難辨,有些看似來的迅疾,實則力道已經虛弱無比,而有的看著來的不聲不響,可是卻力道刁鑽,正是要人命的利器。而更有甚者,那些箭羽在史進的面前射殺過來,有的不等史進撥弄就緩緩落地,在擾亂史進的心神之時,卻有箭羽暗藏殺機,看似力道衰竭要緩緩落去的,卻能斜下里刺穿了史進腿腳上的皮甲。
這虛虛實實的變化,實在讓史進有些難以度量,神鬼莫測之間,便束縛住了史進的手腳。
而此刻的謝千秋看著史進忙手忙腳的模樣,頓時愈發來勁,他並沒有為自己可以讓史進頭疼而沾沾自喜,反而,他更為自己一箭不中而惱羞成怒。他手上不停可是,卻慢放慢馬匹的速度來,再恰到好處的距離漸漸接近之後,謝千秋射盡了自己最後的一把箭羽,便迅速將手模上了腰後的撓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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