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宋清兩兄弟打定主意要投小旋風柴進那里去,當下便扯開步子直往前走。可是,走了約莫兩三里,宋江卻卻漸漸察覺出些不對勁的地方來。
「你看後面那兩個人,形跡端得可疑,遠遠的隨著,不像是旅途中人宋江一面走,一面靠近身邊的宋清,地上說道︰「千萬留意些!」說道這里,宋江見宋清回頭要看,趕緊一把拉住,低聲喝道︰「莫要驚動了他們,我們且試探試探!」
「哥哥怎地試探法?」
「這個不愁,瞧見那邊的一條河了麼?」宋江抬手指著前側不遠處的一條緩緩流波的大河,說道︰「我們離了官道且往那邊去,裝作解渴,若是尋常客人,倒也不會來,若是有歹意,我們便先下手為強,突然發難了解了他們!」
「這個好……」宋清說著便和宋江離了官道,往那大河便來。
兩兄弟走到河邊,宋江裝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樣子,在河邊淺灘的地方蹲下來,雙手據了一捧清水,拍了拍臉頰。宋清卻沒有他大哥這般的鎮定,斜站在河邊,若有若無地偷偷看著官道那邊的動靜,一只手已經悄悄按在了刀柄上。
可是,那兩個卻並沒有朝著這邊過來,而是,一路徑直沿著官道去了。宋清遠遠地望著,直到目光被山嶺所遮擋再也眺望不到這才對宋江說道︰「哥哥,是你多疑了,人家早就走的沒影兒了,端得都是正經行路人
宋江站起身來,也望了一眼,著實沒早已走的沒了蹤跡。宋江甩甩手上的水澤,笑宋清經驗尚淺,道︰「正經行路人?只不過沒有下手罷了,說不得,正盤算著一莊大買賣,咱兄弟兩個人家瞧不上眼
「哥哥怎地這般說?」
「他們出現的路段,沒有什麼村落,除了從林子里鑽出來,還能是天上下凡不成?!我又見他們遠遠跟著七八里,我故意慢時,他們也慢,我故意快時,他們也快,端得可疑!」
宋清卻不這般認為,說道︰「事實勝于雄辯,哥哥還是多疑罷了
宋江被宋清這一句說得又想起了史進那莊事來,這一路上憋屈著,也想了很多,只是有個疙瘩系在心底,怎地也解不開。當下像是在教育宋清,卻也沒好氣地說道︰「多疑自有多疑的好處,若是傻得只有一片丹心,那死都不知怎地死了說著,宋江重重地哼了一聲。
宋清看大哥這樣子,似乎氣中帶恨,端得是與尋常不一。宋清問道︰「哥哥怎地一路上都這般口吻,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哦?」宋江問道︰「想起了誰?」
「東漢末年的曹操宋清說道︰「‘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這不正是哥哥宣揚的主張?」
宋江想了一下說道︰「經你這般說,卻倒也中
宋清開玩笑道︰「只不過,哥哥比他強的多,哥哥是忠厚老實的人,那曹操卻是個奸雄
宋江沒有接宋清的話,一面喝宋清回了官道上來趕路,一面只是低著頭看著腳下路,心里像是想著什麼,等了半晌,這才突然嚇人地說出句話,道︰「世人常說曹操是奸雄,說他‘挾天子以令諸侯’,雖然猖狂,可是,盡其一生,都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規規矩矩做他漢朝的丞相,雖然架空了皇帝,可是,終究他沒有廢帝,也沒有推翻漢朝的政權
宋清點點頭。
宋江繼續說下去道︰「咱再反觀一下被人傳頌的仁義之君劉備,一輩子打著興復漢室的旗號,卻騙了天下人的眼,非但漢室不曾興復,卻獨霸一方,劉禪稱帝說道這里,宋江止住了話頭,感嘆道︰「曹操這般的奸雄,若是做了,倒也不枉此生!」
就在宋江這話說道這里的時候,一個底蘊厚重的聲音猶如滾滾奔雷——「哼,我看這奸雄你是沒機會做了,倒是可往地府走一遭,與奸雄會一會!」
宋江宋清兩兄弟被這聲音唬了一跳,四下一瞧,這才倏然發現,原來方才一路只顧說話,竟然不知不覺間沿著官道進到這里來。宋江見兩面都是森森的林子,卻不見半個人影。
宋清一手按在樸刀上,正要抽刀,卻被宋江輕輕將手按住,對他使了一個不要輕舉妄動的眼神,便裝出一副有驚無恐的樣子來說道︰「卻是哪路兄弟在此,還請現身說話!」
哈哈哈哈——!
宋江剛剛說罷,可是,身子周圍的的密林里卻頓時響起一片夸張的嘲笑聲,這笑的十分邪氣,讓宋清不禁全身浮起一片雞皮來。
宋江見那人並不就此現身,反倒這般耍弄,他早就听往來的江湖朋友們口中听聞過許多江湖上的事,當下這等境遇,必然來者不善。听著四下里傳出來越來越密集,越來越猖狂的笑聲,宋江知道自己和宋清已經站在了人家包圍之中,此番雖然沒有現身,可是,想必人數不會少。
宋江心里不禁緊了一把,手心里直冒冷汗。心里尋思著叫起苦來,好不容易逃出鄆城縣來,卻沒想到一番旅途辛勞卻是趕著到這里來送死!
四下里的笑聲漸漸稀疏下去,但是,窸窸窣窣的穿林之聲漸漸地在四周響了起來,宋江警覺到了危險的臨近,當下便強顏笑著,揚聲說道︰「在下宋江,不知這里是哪位好漢當家,若是冒昧,還望恕罪!」
「此路非我開,此樹非我栽。要想此處過,留下腦袋來——!」一個皮膚黑黝黝的壯實漢子露著一口黃牙,一面說著,一面雙臂抱在胸前從一面的密林里跳出身來,而就在宋江看著那人高馬大的漢子怔怔發愣的時候,四周也突然躍出許些山匪打扮的嘍來,一個個站得懶懶散散,模樣千姿百態,有一手提著樸刀,一手抽著旱煙的,也有叼著野花,將大刀扛在肩頭上的,總之各種懶散顯現出來,顯然沒有一個將宋江宋清兩兄弟當回事。
宋江朝著你黝黑的漢子笑笑,一拱手說道︰「在下宋江,敢問好漢姓名?」
「老子行不更名,做不改姓,江湖人稱三只眼,不過你卻不配的知道老子姓名!」說道這里,那漢子抬眼看了看宋江又看了看有些緊張拘束的的宋清,問道︰「對了,你方才說你叫什麼?」
宋清一听,當下心里便是一喜,心道,準是這廝听聞過大哥的名號,當下卻好辦了。
宋江听那漢子變了語調,頗有些認真地問了,當下便又一拱手,答道︰「在下宋江
「可是那鄆城縣的宋押司?人稱及時雨的便是你麼?」那漢子松開抱在胸前的雙臂,先前的傲慢也收斂了些。
「正是小可宋江說著,心里那份歡心與自豪悠然而生。
那漢子點點頭,很是仍真地道︰「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先前我在山上早就聞你姓名,卻不得見。昨個有人又提起你來,我這才打定主意要來相見,卻不想竟是這里,實在是幸會,幸會!」
宋江和宋清方才的緊張頓時松弛下來,一听這話說的,雖然客套,卻也是自家人的言語。沒有了威脅在身,宋江兄弟兩個也就自然了許多,他听得對方說有人提起他,于是便抓住話頭想更近一步地套關系套近乎,連忙還了禮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卻不知昨日與你提起的,哪路兄弟,說不得也與我相熟
那漢子撓撓頭皮,想了一下說道︰「押司說的不錯,你兩個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他對你的‘所有東西’,那更是‘揣摩’的‘透透徹徹’!」那漢子話里有話地說罷,拿眼直勾勾地瞅著宋江,看的宋江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那漢子不等宋江說話,抬頭瞧了瞧天色,像是休息了一番要開工的泥瓦匠一般,抖擻了一下精神,道︰「時辰耽擱不起了,趁日落還得趕回山寨去,閑話少說,就此宋押司一程!」
宋江看著那人並不願與他答話,心里略略有些尷尬,當下听了,也只好訕訕地笑著說道︰「兄弟莫送,我自去便是了,後會有期!」說著便行了一禮。
可那三只眼卻大刺刺地立在當地,並還禮,只是,突然變了臉色冷笑道︰「這卻由不得你,有人托我來索你的命,都是人情卻推辭不得!來啊!」三只眼一聲喝罷,側旁的一個嘍頓時朝他丟過一把開山大刀來,這刀約莫有半人高,刀身光亮,持在他滿是體毛的手臂下,實在是讓人瞧著全身發憟。
宋江瞧著啊呀一聲叫出了聲來,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就見那三只眼已經向前一步踏了上來,那開山大刀照著宋江的臉面便抽殺過來。
宋江一時被這閃著寒光的刀刃所勾魂攝魄,不禁看得唬在原地,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只是死沉挪動不得,而在他心里也只剩下四個字——吾命休矣。
可就在這緊急時候,從側旁卻突然閃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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