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剛剛不是有人看見她在這里麼,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白芷奉命去尋阿福說話,剛打听了人去打水了,順著找來,結果只看見井邊一個空溜溜的木桶,人卻不在,奇怪的皺皺眉。「算了,夫人也沒說立刻等她回話。不過,這個阿福還真是把自己當一回事。五小姐的房間,是她想進就進的?害得蘭兒幾個平白被罵,有機會一定給她顏色瞧瞧!」
不知不覺得罪佛喜身邊大丫鬟的阿福……她完全不在意身遭一切,她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著一身暗色衣裳,藏身在松風院院中最高最大的松樹上頭。這顆松樹有參天之姿,異常雄偉,樹冠高達二十幾丈,分出的枝椏好比英雄的手臂雄渾有力。每年落下的松針,都有半尺多厚,少說也要兩三個人專門清理松針。
阿福十分耐心的在上面蹲半天了,她冷眼看著來來往往經過的人,重點自然是被眾多丫鬟嬤嬤簇擁的……趙玉瀅!不同的是,以前的她抱著保護的心思,觀察小小姐生活都怎樣;這一次,她卻將趙玉瀅當成了嫌疑犯!冷靜的分析趙玉瀅下手的幾率可能性!
花了三四個月功夫,盡在一群普通平凡的下人身上查找線索,查來查去,越來越失望。秘籍比她和小姐的生命都重要,叫她怎麼能相信已經被一把火給燒了?她情願死!不,死也不能接受……
誰也不知她現在的心情復雜。如果秘籍平安尚在,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小小姐身上。那就表明小小姐的單純純良,幼稚可愛,都是假的,她連自己都騙!這麼小,就心底險惡,以後呢?
可如果趙玉瀅沒有踫秘籍,事實上秘籍真的是因為她一時大意被李大娘等人當成廢物給燒了……她死後也無顏面對祖宗先人!
究竟希望怎樣呢?阿福也不知道。
她的心一半冰冷無比,一半卻比火還灼熱。趙玉瀅身邊總是跟著三五個人,她不好直接下手,沒辦法,伸手抓了一把松針,用天女撒花的手法撒去。
「哎呦!」「哎呦!」
「真倒霉!被風吹的松針扎到了。蘭兒你照顧小姐,我去抹點藥!」
佛喜坐在參天閣的圍欄上,雙手托腮看著高大筆直的松樹,嘴角帶著似笑非笑的莫名微笑,讓丫鬟給自己準備一點茶水,「我渴了。」
「是。小姐,夫人不讓你坐風口里,怕風吹著了頭疼。」
「嗯,那咱們去屋里。」
佛喜听話的跟著丫鬟身後。片刻之後,她看到兩個貼身丫鬟歪歪扭扭的睡著了,也不意外,而是睜大眼看著意外闖入的阿芙,天真無邪的歪著頭。
「小小姐,你這段日子過得好嗎?」
「你是誰啊?」
「呵呵……」阿芙意味難明的一笑,「看來小小姐的記性不怎麼好。也難怪,秦氏那個傻瓜對你挺好了,當你是親生的疼愛,恐怕比小姐待你更溫暖,更細致。‘娘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親~~’呵呵,這麼諂媚的話虧你說得出口!你早已經忘記了小姐了吧?」
殷夫人……
佛喜沒有說話。
她依舊雙眸晶瑩的看著阿芙。
阿芙實在忍不住,罵了一聲,「老娘給你換了‘忘憂散’,你喝的只是補藥!不必跟我假裝失憶了!」
「哦。」解決了心頭的一個疑惑,佛喜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她現在只有五歲多一點大,外人看著,只覺得她的外表比人偶還精致,還可愛,卻不知她的記憶驚人,從出生後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她全都記得!即便忘記了,午夜夢回也會清醒的重現。甚至……前世的一點片段,偶爾也會跳出來。那個光怪陸離、車水馬龍的社會太驚人了,每次夢醒,她都會一頭冷汗,覺得整個人要裂開了。
「小小姐,你的日子過得開心吧?每天只要討得秦氏開心,就衣食無憂。可知道小姐為了你,自殘面孔,夜半無人時投了井!井水那麼冰、那麼冷、那麼暗,你知道嗎,小姐最怕寒冷孤寂了……每到冬天都是她最難熬的日子。為了你,她付出了一切,一個人上了陰暗孤寒的黃泉路。」
阿芙說著說著,眼眶濕潤了,身軀都在微微發抖。
而佛喜……她沒有什麼觸動,只除了瞳仁變得更深一些,說了四個字,「求仁得仁。」
「你……」阿芙大怒,「呵呵,看來我錯了。小小姐,你心機之深、性情涼薄,遠遠超過我的想象。秘籍呢,拿來!旁的東西都可以給你,唯獨秘籍是小姐留給我的念想。絕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佛喜偏著頭,「秘籍是我母親的東西,于情于理,都是應該我保管吧?」
「胡說,那是小姐親手交給我的!是她臨終之前托付我的!」
「呵呵!」佛喜敷衍的笑了下,「應該說……是沒有其他選擇吧。」她低頭玩弄胸口掛著的瓔珞金項圈,「當時還有別人在麼?」
沒等阿芙抓狂,她繼續道,「反正你丟過一次,證明你的保管水平也就那樣誒。那還不如留在我身邊放心。這樣,如果你能從我身邊偷走一次,就交給你,如何?」
小丫頭太詭了,假如能翻到,何必面對面對質呢?
「你!」阿芙柳眉一豎,蹲著抓緊佛喜的衣領,「不要以為我拿你沒法子。」
「隨便了,有什麼辦法盡管用。」
「你以為我真不敢對你用刑?」
「我說隨便了,母親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呢。」佛喜眨眨眼,無辜的看著阿芙。
果然,一提到殷夫人,阿芙的心一顫,她用力的放下佛喜,「如果小姐知道她的女兒會是你這樣子,恐怕後悔為了你而放棄生命。太不值了。」
「才不是。母親若知道我能保護自己,不受任何人傷害,她在九泉之下會笑得合不攏嘴吧。」
「哼,你了解小姐多少?我跟隨小姐二十多年!小姐她心底善良,潔淨無塵,生平最厭惡心機滿月復的人。你小小年紀就存心不良,是小姐最避之不及的!」
「哦?那你知道她狠心毀掉自己容顏的時候,想的是什麼呢?估計滿心里只有悔恨吧。因為良善,被逼到退無可退,只能用死才能保護自己愛的人。死了,還要擔心牽掛。為了抹去存在痕跡,選擇投井……因為投井,死後面目全非,尸身腫脹,就算天天見面的人也認不出來了。阿芙,你錯了,一個真正心底潔淨無塵的人,會干干淨淨的走,不會選擇那種慘烈死法。我身上流著母親的血,我跟母親才是母女連心。我知道,她寧可我心如鐵石,心狠如狼,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會盼望我‘潔淨無塵’‘心底良善’的。」
「你……」
「這樣,我就不會走她的路了。」
佛喜低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明明看著還是之前的可愛稚氣面孔,可眼神中的蒼涼與悲痛,令人心驚。
阿芙听得背脊骨升起一道涼氣,「如果不是為你接生,從小到大你沒離開過我眼皮底下,我都要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小小姐了。也罷,不管你跟小姐怎麼母女連心,秘籍一定要留我在我身邊。它對你沒用!」
「有用沒用,不是你說的準。」佛喜寸步不讓,最後才提出一個條件,
「給你也行,除非你幫我查出所有趙家女子的下落。」
「你查趙家人干什麼?你已經是文家人了。」
佛喜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一眼阿芙,「文家上下有多少人知道我是假冒的?我現在還小,不懂事,沒人在我身邊碎嘴,等再大一點,不知道多少麻煩。我估計,這個身份也是長久不了的,變數太大。為了萬一,自然要找趙家人的下落。」
「那你就緊緊巴結著秦氏呀,叫她舍不得你離開。」阿芙譏諷的建議。
「她麼,我自然不會放手的。只是,我必須得有堂堂正正的身份,這個身份,不是我低聲下氣的求來,而是任何時候都能理直氣壯的存身天地間——這也是母親的意願。你不懂麼?」
阿芙仔細想了想,好像記得殷夫人是說過這種話。
不過,她是不情願的,「反正只要不死,什麼時候查都是一樣的。你總不能指望我現在去救人吧。」
「當然。可你不覺得現在去,比十幾年後音訊渺茫,更容易麼。」佛喜一本正經的反問。
「……好吧!」看書堂看書堂最新最快的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