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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零二章

修緣心中一驚,算了算時間,恐怕如今是必死無疑了。請使用訪問本站。他趴在芬芳的泥土和花瓣上,閉眼嗅了嗅,嘴角微微一彎,露出個淡淡的微笑,好似芙蓉花開一般。

他在等蓮花生動手,他心中反復算著自己將蓮花生拖了多久,黃岐一行人是走不了多遠的,那分壇中,應當沒有其他厲害角色了,只不知道地點是否隱蔽,秦遠岫有沒有找到。

蓮花生趴在修緣的背上重重喘息,忽然間右手中食二指劃過他的腰際,迅速封住了他的穴,修緣動不了,他安靜地想,蓮花生是要一招斃命,還是慢慢將他的血放干淨,他其實是有點怕痛的。

這千萬個念頭,也不過就匯聚在一瞬間,他感覺蓮花生的視線在他背上迅速掃過,正在此時,卻有個聲音,隔著林子清晰地傳過來︰

「教主!」

修緣一驚,這是黃岐,難道他去而復返了?

蓮花生顯然也始料未及,不過他還算鎮定,與黃岐對話道︰

「如何又回來了?」

「教主,事出突然,分壇傳來消息,壇主被暗殺,鑿齒忽然獸性大發,吃了十多個守衛,亂上加亂,聚賢莊的人攻上去了。」

蓮花生道︰

「正道那幫人呢?」

黃岐的聲音中閃過一絲驚慌︰

「信上沒有說,不過屬下覺得……可能已經被……」

蓮花生一言不發,修緣感到一股寒意,只听他沉了聲音道︰

「廢物!」

說罷,又掐了修緣的脖子,將他扯坐起來,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是你通風報信的,你想讓本座功虧一簣?」

他捏住修緣的下巴,出手很重,骨骼都發出脆響,修緣的嘴角漸漸溢出血來,蓮花生將他推開,他內力深厚,這一推,修緣便被拋出很遠,眼看將要撞在一棵參天古木上。

「蓮花生教主,何必動怒?」有個人一襲紅衣,腳點繁花,遠遠飛過來,速度極快,一把便接住修緣,帶他穩穩落下,修緣此刻赤~身果~體,那人便拾了地上的衣裳,仔細給他披上。

而黃岐等人,听到動靜,已紛紛循著聲音走過來。

「原來是望川宮的宋上者,你單槍匹馬,是為何而來?」

宋顏道︰

「為了故人。」

正說著這話,林子外頭卻浩浩蕩蕩來了一幫人,馬蹄聲踢踢踏踏,蓮花生道︰

「好一招聲東擊西!」

宋顏笑道︰

「不敢。」

許久不曾開口的修緣忽然說話︰

「宋公子,我與你不過見了一次面,萍水相逢,你不必幫我,方才他們說你是望川宮的人,那就更不必了。」

宋顏道︰

「傻子,先活命再說。」

望川宮今日派來的幾位,都是頂尖高手,絲毫不輸給黃岐等人,只不過與蓮花生過招,還欠些火候,可如今蓮花生神功未成,身上的傷並未痊愈,這樣一來,誰輸誰贏還很難說。

兩邊不由分說,就動起手來。

修緣感覺身上很冷,瑟瑟發抖,他見地上有一把匕首,不知是不是蓮花生的,或許是他打算動手用的,只是事出突然,計劃被打斷了。

修緣默默將匕首收起,不知道後背上的秘笈有沒有消退,他知道,一日不退,他便要成為武林中你爭我奪的對象,修緣覺得很累,如果能就此睡過去,長眠不醒,那該多好。

再一看膠著的雙方,望川宮那頭,連雲蹤閣閣主6一凡也來了,四五個頂尖高手,加上一眾暗衛,勝負難分。

忽然,幾個高手同時消失不見,黃岐等人抬頭去看,卻見距地面十幾丈遠,一張巨網從天而降,四位高手各執了巨網的一角,立刻往下一扣,那速度極快,即使天一教眾人往四面八方狂奔,也無濟于事。幾乎只在修緣一眨眼之間,蓮花生及黃岐等便被結結實實困在網中。

宋顏走過去,笑道︰

「蓮花生教主,階下囚的滋味怎麼樣?」

蓮花生倒也還有風度,不卑不亢道︰

「輸贏尚未成定局,你現在問,為時過早。」

宋顏微笑回頭,向修緣的方向看去。

不過奚落了蓮花生一兩句,短短時間內,修緣卻不見了!

一路沿著花海行走,修緣腳上運功,他原本輕功就好,練了明瀾經後,更是鮮少有人能追得上他,只是他今日心力交瘁,走不了太遠。

修緣很累,他只要消失在眾人眼中,並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腳下生風,過了這片林子,又行了一盞茶的工夫,沒想到眼前漸漸出現一道山澗,他在這頭,距離對岸很遠很遠,單靠他自己,是絕不可能跳過去的。

修緣忽然覺得身上的重擔都在頃刻間卸下了,低頭去看山下風景,這斷崖竟高千尺,雲霧繚繞間,下面隱約是一方寒潭。

不知道什麼時候,眾人都出現在他身後,蓮花生也掙月兌了天羅地網,站在最前面,皺著眉頭,似乎是個擔憂的神情,修緣已經听不見他們說話了,只能看到他們嘴巴一張一合,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在討論甚麼。

他執拗地拿出撿到的那把匕首,反反復復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什麼稀奇的,便道︰

「你們要麼,要便給你們,不過我的皮是不能給的。佛家有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從未見過爹娘,已是不孝,如今下去陪他們,又怎麼能皮肉分離,一身殘破?……我怕他們認不出我。」

眾人都不說話,靜靜听著,修緣將匕首一扔,雙手合十,掌心相貼,默念一句「阿彌陀佛」,嘴角眉眼都微微一彎,做出個淡淡一笑的模樣,隨即右腳向後邁了一小步。

他看到眾人俱是驚愕表情,蓮花生難以置信似的,想要抓住他,可哪里來得及,修緣跨了那一步,與他已是相隔陰陽兩端了。

小和尚平靜極了,沒有一絲痛苦,他的衣袂隨風而飄,速度太快,他如墜雲端,片刻便再也看不見蓮花生。

但蓮花生永遠記得,小和尚最後的神情,他的眼里有淡淡笑意,卻沒有他。

他應當是終于得到解月兌了。

芙蓉林一役,天一教元氣大傷,關押在方圓五十里之外分壇內的諸位武林高手,被聚賢莊解救出來,分壇教眾死傷慘重,秦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更加穩固。

而望川宮,表面上看並未能分一杯羹,宋顏與6一凡等人沒有活捉到蓮花生,小和尚也葬身寒潭,他們無功而返。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凌九重看著暗探送進來的書信,難得笑了,又問︰

「白昕呢?」

「稟尊上,白堂主尚未回宮。」暗探將白昕傳回來的字條遞給凌九重看,上頭只說,她為了找一味草藥,需要耽誤些工夫,另外,宮中人多眼雜,她要帶十三去星湖島。

凌九重默許了,他在想,萬一成功,他要給十三編造一個什麼樣的身份,服了忘憂蠱後,他便甚麼都不記得了,又要如何解釋他殘破不全的身體。

不過很快,凌九重又在心底將這些想法一一否決了,他自嘲般笑了,覺得為時過早,他並不認為,白昕這一次能帶回來一個十足的白望川,十多年過去了,那麼多藥人,一開始,他對每一個都滿懷希望,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他知道,他們都不是白望川。

最近望川宮山下還發生了一件怪事,不少教眾因誤至赤水附近,死于非命。

眾人議論紛紛,6一凡帶人去看了,也不敢靠近,只匆匆搜了些線索,便走了。

他回來告知凌九重,覺得並不是人為,倒像是十多年前,水麒麟作亂。

一時間人心惶惶,凌九重定了日子,要去安撫神獸,眾人才松一口氣。

然而黎素卻暗地里捏了一把汗。他隨眾人去了赤水邊,看到當日他往峰頂解救阿東時,那兩個用言語侮辱他的人,他們死相最可怖,面部殘缺,死無全尸,黎素當場便幾欲作嘔。

他回來膽戰心驚了許久,不知阿東如今怎樣了。

正在這時,凌九重卻召他入殿。

黎素不知所措,他怕阿東有閃失,更怕凌九重要追查。

進了大殿,凌九重卻並未提這件事,只問他︰

「本宮近來讓你辦了三件事,你可都完成了?」

黎素立刻跪下,道︰

「沒有。」

凌九重沉聲道︰

「你倒老實,那便說說,是哪三件?」

「第一,代表望川宮參加武林大會;第二,拿回白公子的骨灰;第三,刺殺小和尚。」

凌九重又問︰

「這三件事,你辦得如何?」

黎素低頭道︰

「屬下無能,只辦成了一件。」

凌九重冷笑道︰

「一件?」

黎素心中一驚,以為他那唯一成功,可以將功贖罪的案子出了甚麼差池,然而凌九重並未繼續說下去,只道︰

「你接二連三失手,這回宋顏出手,那和尚便立刻魂飛魄喪。你也該對望川宮有個交代,否則以後還有誰敢服你?」

黎素知道凌九重這番話說的不錯,上位者應當賞罰分明,他是個男人,早就該擔起責任,免得阿北他們跟著遭殃。

「黎素任憑宮主責罰。」

凌九重「嗯」了一聲,淡淡道︰

「你暫時降去左使職位,改為左副使,宋顏立了大功,由上者升為右使。另外,你去地牢領五十鞭,思過崖思過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黎素深知這處罰並不算重,看來凌九重這幾日心情不錯,更慶幸他沒有問起阿東的去向,也沒有提到赤水神獸的事。他深深松一口氣,領了罰,叩頭退下了。

秋意濃,寒蟬淒切,有人獨自坐在崖邊,小酌一杯,日頭如今越來越短,陽光只在那一兩個時辰里最熱烈,讓人感覺還有一點活著的意思。

太陽正照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眼前忽然出現一雙鞋,幾乎不染塵埃,蓮花生抬頭,面無表情道︰

「你是誰?」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

蓮花生忍不住大笑,躺下來,遠遠地倒酒,水連成一道線,全灌進口中,嗆了好幾聲,才道︰

「你的功夫不錯。」

那人認真道︰

「我沒有功夫。」

蓮花生了然道︰

「難怪,你一路走來,本座卻沒有發覺。我剛才想,你一定是個頂尖高手,十招以內能取人首級的高手。」

那人笑道︰

「我從不取別人的首級。」

風簌簌地刮著,兩個人的話隨著風飄出很遠,蓮花生將目光落到眼前這人的身上,他是個普通至極的男人,不過身體頎長,長相卻非常一般,眼楮小,鼻梁塌,皮膚黝黑,穿了一件粗布衣裳,袖口處還打了個補丁,不過十分干淨整潔。

蓮花生道︰

「你既沒有功夫,那便是來送死的?」

那人卻搖頭︰

「我還不想死。」

蓮花生轉過臉去看了他半晌,才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此地?」

「第七天,你應該在。」

遠處的芙蓉林中,木芙蓉迎風怒放,搖曳生姿,清淡的花香也一路飄過來,那人撿了地上的一片花瓣道︰

「我只想跟蓮花生教主做個交易。」

蓮花生好笑道︰

「虎落平陽,如今甚麼人都要找本座交易了麼?」

「教主放心,這件事,你一定樂見其成。」

蓮花生半信半疑︰

「說說看。」

那人淡淡一笑,道︰

「你助我一臂之力,我為你鏟除望川宮。」

蓮花生听了半晌,覺得意興闌珊,不過最終他還是答應下來。

「已經鮮少有人對本座說過這等豪言壯語,尤其是一個手無寸鐵武功全無之人。雄心壯志,有時候是要付出代價的。」蓮花生又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那人只是微笑,並不說話。

秋風無情,卷起一片片枯黃落葉,也將蓮花生的滿頭銀絲卷起,它們飄飄蕩蕩,打著旋兒飛舞,最後垂落腰際,如天寒地凍時飄灑萬里的雪那般,白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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