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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黎素做了噩夢,醒來一次,還與平常一樣,口中低聲喚了「阿東」,伸手便要去推身邊人,卻撲了個空,床上沒有別人,他模了模旁邊的枕頭,已然冷了許久,沒有一絲熱度。請使用訪問本站。黎素當下便明白了,自己擦了頭上的冷汗,披好了衣裳,下床來倒水喝。

他向來睡得沉,醒來總是天光大亮,若第二日有任務,阿東便會一早叫醒他。所以阿東事後有沒有陪他過夜,他自己也不大知道。或許總像今天這樣,趁他睡熟後便離開了。

初夏山上的夜晚,還是有些涼的,又開了窗,他坐了片刻,有些受不住,便又躺回了床上,用薄被將自己裹好,期待一夜無夢,就此睡過去。

次日早晨,宋嬸端了梳洗的熱水進來,黎素正穿戴整齊,伸手去接,宋嬸繞過他,將盆放在小桌上︰

「這盆可重了,水也是燙的,你當心。」

黎素微笑點頭,宋嬸又道︰

「你男人不在?」

黎素知道白家村的人警惕,更何況他們是外人,若在山上亂走,難免不被懷疑,便指了指附近果林,宋嬸笑道︰

「村上的果子又大又好,甜得很,你們多摘些帶走,路上解渴。」

黎素擺手笑了笑,宋嬸又道︰

「行了,你有了肚子,還是多休息。男人也就那回事,有時候不講理,你可別傻得次次順著他,苦了自己。」

黎素知道她說的是昨晚的事,想來動靜太大,擾人清淨了,難得竟紅了一張臉,無奈他扮了個啞女身份,不能解釋,只得听著。

「待會兒等你男人來了,我就讓人帶你們去給望川少爺上柱香。」

正說著話,阿東回來了,見黎素正在洗漱,捉了他的手道︰

「怎麼不多睡會兒,天才亮。」說著,接過布巾,一點點給他擦臉。

黎素不著痕跡地躲開了,他對著宋嬸一笑,宋嬸便把剛才說的話又重復一遍,說是待會兒便帶人領著他們去墳上燒香祭拜。

阿東還真摘了幾個果子,桌上還放了一碗紅豆小米粥,宋嬸笑道︰

「小姐,你家姑爺真是有心,這是借了村東頭二叔家的小灶做的罷?」說完,便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黎素洗完臉,坐下喝粥,喝到碗底,嘴角沾了一顆小紅豆,他自己渾然不覺,阿東見了,手靠過去,拇指踫到他唇邊,剛要輕輕摩挲,黎素卻偏了頭,將碗遞給他,自己出了門,蹲在井邊,提了一桶水上來,又將臉洗了一遍,若有似無地,阿東踫過的地方,他好像刻意多洗了幾個來回。

阿東站在黎素身後,旭日初升,他逆光而立,阿北從側屋出來,只覺得大哥周身光芒耀眼,反倒使他面目模糊起來,沒有人注意到阿東的眼神。

上山的路荊棘密布,白家村在半山腰,登到山頂還是頗費些工夫的。

眾人到了墳上,燒了些紙錢,黎素往地上澆了御酒,默然不語。

白望川的墓碑十分簡單,只刻了他的名字,生辰八字,卻連父母兄弟的名諱也沒有,周圍滿目瘡痍,顯然平日並沒有甚麼人過來打理。

帶著他們上山的大漢,手中特意握了把鐮刀,黎素以為他會些功夫,鐮刀是兵器,用來防身,卻沒想到墳前那條小路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大漢用鐮刀迅速將草割了,領他們進去。

黎素不能開口,阿東替他問了︰

「為何二公子的墳冢這樣荒涼?」

那大漢卻搖頭道︰

「這不過是個衣冠冢,二公子的骨灰,誰也不知道落在何處。再者,我與你們說實話,二公子是庶出,大公子一向不看中他,老爺死後更是如此,除了你們,這些年我還未見過有人來祭拜他,墳冢修得好不好,又有甚麼區別呢?」

在場眾人無話可說,連阿北都嘆了口氣。祭奠結束,沿著原路下山,村民十分熱情,尤其是宋嬸,留他們再住一晚,明日一早走。

阿東連說叨擾了,宋嬸道︰

「小姐身體不適,跟著你們這些大男人東奔西走,哪里受得住。」

黎素今日胃口不大好,晚飯只吃了一小碗,便借口困頓,回房休息。村里兩個漢子與阿東拼酒,連灌了他幾大碗,阿東佯裝醉酒,回到房里,黑燈瞎火,卻听得一陣水聲,原來黎素扮作女裝,又是小姐身份,不便在外頭茅房方便,正撩了裙子,背對他,站在如意桶前自行解決。

阿東靠近一些,水聲忽然停了,以前黎素從不避諱的。

「誰讓你進來的!」

阿東也不說話,黎素脖頸通紅,指了門口方向,讓他出去,看樣子竟十分當真。

阿東在外頭等了一炷香,直到黎素氣消了,才重新進去。

主人興許太累,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著了。阿東陪他坐了片刻,黎素換另一只手枕著的時候忽然驚醒,道︰

「怎麼不叫我,該誤了上山的好時機了!」

阿東卻道︰

「不急,白家村的人還未全睡下,再等等。」

黎素這麼干坐著,不知說些甚麼,便胡亂道︰

「若山上那座墳果真是衣冠冢,我們唯有去李家一探究竟,看白望川的骨灰是否與他娘一樣,打道回府去了李家。」

阿東淡淡道︰

「即便找到骨灰,宮主必定要叫五毒教主白昕尋個法子驗一驗,看究竟是不是白望川。」

黎素嘆一口氣道︰

「畢竟是尋了許多年的人,弄清楚最好。」

阿東卻一笑︰

「宮主要找白望川的骨灰,未必是因為舊情難了。也有可能,他只是單純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徹徹底底從世上消失了。」

黎素轉過臉望著他︰

「什麼意思?」

「主人忘了,宮主當年之所以能贏秦山,是因為他從白二公子手中騙去了一本武學奇書?」

「那也只是江湖傳言,究竟有幾分可信,誰又知道,只是白二公子掌管江南世家的武學典籍,文采人品,都是世間一流,加之記憶超群,頗得秦老爺子信賴。有幾本**,早已被焚毀,他卻記在了心間。」

「他被委以重任,日日接觸武林絕學,不是因為天資聰穎,只是因為他天生不能習武,空有內力,卻無招式,不成氣候,眾人才放心叫他掌管典籍。」

黎素一呆,片刻才道︰

「我也略有耳聞,正如皇宮里的太監,夜夜看得到滿床春色,卻片刻沾不得身。他還要守著道義,叫宮主騙去了半本秘笈,卻被武林的口水淹死了,落到如今也沒個好去處。」

阿東點頭道︰

「白望川當年,就是對宮主存了戒心,只給了半本秘笈,如今,宮主也只是想找回另外半本而已。這幾年,宮主何曾提過白望川,為何如今卻火急火燎,好似用情至深,多一刻也不能耽擱?」

黎素心里覺得奇怪,明明是別人莫須有的感情被否定,他卻覺得心灰意冷,嗤笑道︰

「只因為天一教近年崛起,宮主等不及了,當年憑那半本秘笈,便大敗秦山,如今有了另一半,蓮花生又怎會是對手。望川宮——望川宮,真是天大的笑話!」

黎素心里千回百轉,若他是白望川,還苟活在世上,知道望川宮是凌九重為了追憶他,特意改教換名,江湖上又流傳著凌九重對他的痴心執念,必忍不住要現身相見了。

可惜凌九重一計不成,忍了十多年,終究還是忍不得,虛情假意逼不出白望川,天一教又如日中天,那便換個法子,江南四大家滅門,足夠狠絕了,白望川卻還不出現。黎素苦笑,所謂骨灰,若捧回去了,那才是真正的沒有活路。

凌九重要的不是骨灰,他只要聲東擊西,引蛇出洞,黎素一行人不過平白做了墊腳石,若真要骨灰,白家村里里外外,李家方圓百里,早該被翻得底朝天了,哪里輪得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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