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駕昨日清晨啟程,如今也已經到了圍場,趙霍突然想到什麼,道︰「難道這次狩獵會出事?」
三爺詭異的神色中帶著隱隱的亢奮,他擺手笑道︰「王爺靜觀其變就是,恕在下不能說,若是定要在下說,也是難為在下了,王爺最好什麼都不要知道,任何事情,與王爺無關!」
便是趙霍再如何問,這三爺也不肯說,只是再三叮囑了趙霍不要出府,不要進宮,不要與任何人交際,安心的待在府中。
這三爺的身份隱秘,便是趙霍也發作不得,送走他之後,想起他的各種異象,心下有種會發生什麼大事的感覺。
趙霍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是清楚不過,他從一個受人質疑的皇子,一下子洗月兌了出身的嫌疑,受封為王,這不是運氣,是有人在幫他。
就像當年皇後身邊的宮女嵐芝,為了逃避被殉葬的命運,威脅他要他救她出宮,否則便揭露他失手將皇後推進了火里一事,嵐芝當時也是被逼急了,也不想一想,當時正在最敏感的時期,他一個小小的不受待見的皇子,哪里有能力將她弄出層層關卡,而不驚動任何人?
面對走投無路,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她的幫助,而從這個開始,就注定了他日後不得不和那人站在同一個陣線。
一次一次的,從他離開安陽,到想方設法弄他回來,到找到舊東宮宮女偽作供詞,可以說是那人一手造就了現在的他,他已經月兌離了過去的勢單力薄,現在的他,不說心想事成,卻也能做到許多人不能做到的事,可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心驚。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另一個人,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在安陽城里,皇宮之中。
姑母說得對,有些債,終究是要還的,但事已至此,他回不了頭了,即便還能回頭,捫心自問,他還能過回那種受人欺辱,看別人臉色的日子嗎?
但是,但是這麼多年,她關照自己,促成自己,絕不可能僅僅只是出于親情而已,這後宮之中的人,哪里還會有親情?!
可是自己又有什麼是可以對她有用的呢?
越想越是驚心動魄,趙霍來回踱步,最後喃喃自語︰「總不能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不行,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想干什麼!」
趙霍打定了主意,急忙喚來鄧喜,伺候他更衣——他、要、進、宮!
梨峴宮,太後寢宮。
人年紀大了,睡眠就不好,有時深夜睡不著,有時又半夜醒了難以入睡,每每這種時候,睜著眼楮看天黑等天亮,听著火燭燈芯偶爾發出的炸裂聲,是尤其寂寞的。所以人年紀大了,也就會常常覺得寂寞。
最近,太後睡不著的時候經常就會不自覺回想起往事,越久的事情,仿佛記得越清楚。
她也曾年少時,也曾是父母的心頭肉,阿爹身居高位,不苟言笑,獨對她是無比溺愛,阿母慈愛,把摟她在懷里,一邊嘆氣,一邊埋怨阿爹慣壞了她。
她的姐姐是皇後,當朝國母,得皇帝敬重,生下太子,後位穩固。
她的三個兄弟,個個英偉不凡,出類拔萃。
她是最小的小女兒,哥哥們的好妹妹,大哥說,在我們家,小妹就是給大家疼的,便是再慣著些,也是應該的。
二哥說,不過再慣下去,怕是將來就不好嫁人了。
三哥卻不以為然,道,怕什麼,誰敢對我妹妹不好,我帶兵平了他!皇帝家的小姨子,還愁找不到好婆家麼!
她笑嘻嘻的看著三個哥哥,那麼開心,那麼幸福,那麼無知……
「太後,太後?」大宮女桂兒輕輕的喚著太後。
于是太後便醒了過來,發現天色更深,而自己歪坐著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桂兒柔聲道︰「太後娘娘,不早了,桂兒扶您去歇著好嗎?」
太後恍惚回神,正要說話,就見外面的太監進來稟告︰「啟稟太後,大皇子求見。」
她曾告誡過趙霍,有事就找人傳話,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來見,若是萬不得已,也不要相見,只有不見,才降低被人發現的危險。
但這孩子為什麼又來了?太後想了想,嘆道︰「哎,既然來了,就宣他進來吧。」
很快,景王趙霍就帶著一身夜寒之氣而入,對太後行禮。
太後點點頭,叫他起來,然後遣走太監宮女,略有疲憊的道︰「霍兒,謝三沒有跟你說嗎?你消停消停,這些時候就別出來走動了,你怎麼還到宮里來了?」
「皇祖母,我只有個問題想問個清楚,圍場那邊發生什麼了?」趙霍道。
「咦?謝三漏了口風給你?」太後臉上閃過一絲不快。
「既然叫我留在府中,哪里都別去,有些事自然一想就會明白,皇祖母,到底發生什麼了。」趙霍追問。
太後搖搖頭,笑嘆︰「霍兒,哀家才是你的親人,你以為哀家會害你麼?」
「……霍兒不敢,只是想知道個明白。」
太後看著面前的趙霍,這孩子倔強起來的模樣,仿佛就和當年的先太子輪廓重合了一般……
當年,她姐姐病故,先皇娶她為皇後,將趙洵、趙清養在他的膝下,但實際上,先太子才是她的親外甥,而趙洵,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霍兒,這麼多年委屈你了……好,你想知道,哀家就告訴你,不過不是圍場那邊發生了什麼,而是要發生什麼。」太後笑得親切而慈祥,就像是最疼愛晚輩的長輩。
「以後那對父子欠你的,哀家必然給你討回來,明天之後,太子趙玨,將會永遠在這個世上消失……霍兒啊,這麼多年了,總算到了這一步,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