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下去,發現身上漸漸有了回暖之意,仿佛偶爾不經意間落在身上的雪花都可以融化。正好猛烈的寒風從觀景台上襲過,身邊的暖爐之中有火星飛了出來,我正驚詫,多羅郡王伸手用披風清淡一揮,剛才幾乎飛濺到我眼前的火星瞬間不見。
我看著他身上華貴的披風,惋惜道,「我其實沒事的。這麼好的衣裳,弄壞了就可惜了。」
「何為可惜?不如婉兮。」多羅郡王眼眸明亮地看著我,重新恢復了剛才的寧靜。
我听他這樣一說,拿著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想不到他如此直白大膽地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看著他,心情忐忑,表情也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一半是羞澀,一半是擔心,擔心赫舍里氏跟玉芙看出什麼端倪來。我被多羅王爺眼光中的毫不掩飾看得無所適從,心里和臉上更加覺得燒得厲害,只得放下了酒杯,低垂下眼楮。
多羅郡王是個相當有涵養的人,厚積薄發。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非常有紳士風度的一個男人,也非常坦誠。從他的眼光之中,我能夠感受到許多情愫,深沉的,歡喜的,冷靜的,熱情的,包容的,甚至是男人本能的對異性若即若離的向往,雖然表現出來的時候都是淡淡的,但自有魅力在,尤其是當他認為我看不到或者感受不到的情況下。
同為人,卻不同路,婉兮。我一遍遍告誡自己,身邊這個男人太難猜測,千萬不可以越陷越深。往往開始了第一步,第二步就會情不自禁邁出去。
赫舍里氏跟玉芙看到我們這光景,呆了一下,不明就里。尤其是赫舍里氏,死死盯著,兩眼越看越直,最後酒氣沖天地問道,「你們兩個,這一唱一和的,打什麼啞謎暗語?」
我听見有人說話,終于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氣氛,終于輕松了一下,看著赫舍里氏,說道,「哪里有人打什麼暗語?倒是你們,心里好過些了嗎?听王爺說,你們想開了許多,真替你們高興。」說完靜靜等待他們的回音。
赫舍里氏一听,只是笑著,沒有說話。倒是玉芙,轉過頭來,我就看見了她臉上的感激之意,淚光停留了一下,就從她臉上滑落下來,如同梨花蒙雨,拉著我的手,說道,「我流落數載,嘗盡辛酸,幸遇得大人垂憐,不嫌不棄,以為普天之下從此只有這麼一個真心以誠待我的人。卻想不到,竟還有如你一般懂我之心的人,未曾見面,只听大人與你一提,闌珊姑娘便能夠道出了我心中想說而未能說的話,做到了我希望大人能夠做的事情,如今我和大人,雖有遺憾,卻如釋重負,都是姑娘的功勞。」
我看著她婉約的眼神,笑了起來,說道,「我並沒有做什麼,其實我心里也有遺憾,未能令得有情人在一起。不過,看見你們這樣,我是從心底里替你們感到快樂。」說完就著杯中的半杯酒,朝他們舉起了酒杯。
赫舍里氏跟玉芙相對看了一眼,笑了,也都拿了酒,三個人相敬著喝了。看著他們琴瑟和鳴、恩愛甜蜜的樣子,我心里卻有一絲感慨,除了大人他已經有了妻妾,和兩個人不能夠在一起外,什麼都是好的。那些妻妾未必是他所想要的,卻是他擁有的一部分,玉芙是他不想放棄的,卻是他不得不割舍的一部分,而這些,全部都是這古代的婚姻制度殘害的。我不禁心生嘆息。
「殷泰,你怎麼不喝?才多大功夫,又難得這般,難道你輕易醉了嗎?」赫舍里氏放下了酒杯,看著多羅郡王問道。
「喝酒全在情致,不在多少。看見你們高興,我也有幾分醉意了。何況,等下還要回去,還是慢慢品味的好,不可趁興貪杯。」王爺臉上掛著笑意,回答著,能夠看得出來,他的興致真的很好。
「說的也是,不過,看著這眼前的雪,我可是心里又忍不住了。殷泰,說好了,等皇上的立冬禮一過,你我就要痛痛快快去狩獵一回。我看不用多久,北郊那片山林里面肯定是積雪不淺了,今年一定要把去年欠下的數一起補回來。」赫舍里氏豪氣滿懷地說道。
「行,看來今年的雪會特別大,你可要多準備,小心迷路了。」王爺的臉上笑意未退,一口答應了下來。
入冬時分,獸類紛紛覓食過冬,等待來年的生息繁衍,趁著冬天去獵殺那些覓食的動物是非常殘忍的事情,更何況,我剛剛經歷了戴家的事情,親眼看見母親倒在我面前,戴家的族人也許現在還在這冰天雪地中受罪。听見他們這樣一說,我臉上微微一變,心情有些低落。
「闌珊姑娘,怎麼了?身子不好嗎?」旁邊的玉芙看見我只垂著臉不做聲,連忙問道。我趕緊回過神來,看著他們,搖搖頭,笑了一下,說道,「不打緊,我是一時間走神了。」
「姑娘看著就單薄,可要注意身子。」玉芙的語氣變得有些擔心。我看著她,沒有說話,只輕輕一笑點點頭。
「你心里有事?」多羅郡王突然的一句,說中了我的心。我看向他,他也正看著我,我回答說道,「沒有,只是听你們說起狩獵,沒有見過,在想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情景而已。」說完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我跟鴻行兩個人幾乎每年都要去的,也不全是為了狩獵,多數時候是為了難得的無拘無束而已。」多羅郡王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解釋著說道。
「闌珊,今年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我帶著你,山里面...」赫舍里氏馬上熱心地對我說著,可話還沒有說話,卻被我給打斷了。
「別說了,我不去。」听到這樣跟殺生有關的血淋淋的話語,我心里很是難受,內心五味陳雜,硬生生的說了一句。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過分了,幾個人都出奇地看著我,尤其是赫舍里氏,十分意外。
「對不起,我,我只是覺得動物冬天生存已經不容易,不應該傷害它們。」我語無倫次地說著,到後面聲音就低了下去,我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怕自己再張口,就要控制不住哭出來。
「鴻行,這件事情改天再說。闌珊她剛剛拜祭戴夫人不久,生死兩重天,對這些事情敏感。」多羅郡王仿佛能夠看穿我所有的心思。
「看來我那天真不應該帶你出去的。」赫舍里氏看著我,好半天才慢慢說了一句,那語氣,不知道是在我怨我,還是在怨他自己。
我一听,心想今晚難得的場合彼此交心,怎麼能夠被我弄得掃興?于是平復了一下,抬起頭來,說道,「是我太由著性子,我自罰一杯。」說完自己倒了一杯酒。
赫舍里氏看見我把酒喝下,才又笑了起來,說道,「你這個人,好就好在這里,壞也壞在這里,不過,就是這樣,才值得我交你這個朋友。」
「鴻行,你這性子也要改改了,有些事情也許變通一些會更好。」多羅郡王弦外有音地說了一句。我看見赫舍里氏的臉色閃過一絲異樣,隨即恢復了正常。
「這里怎麼會有這樣一座觀景台呢?」我忽然想了起來,問道。
玉芙姑娘听我這樣一問,笑了,說道,「闌珊姑娘養在高門之內,難怪是不知道了。我曾經听得人說,這觀景樓原是一個文官建起來的,年輕時這文官離京上任,在任上得罪了上面的官員,于是蒙冤入獄、處境淒慘,幸得一個仰慕他人品才華的女子風雨無阻,時常探望鼓勵,不時周濟,伴他度過了五年的牢獄生涯。可出獄後,那女子便如同人間蒸發一樣,他再也找不到,心里自然是痛苦異常。沉冤得雪後,那文官重新回京,數年過去,卻一直沒有忘記那名重情重義的女子,便在這江邊修了一座觀景樓,就對著當年他入獄的方向,仿佛能夠再看到那個女子一般。」
玉芙的聲音輕柔舒緩,說不出的動人,可我听完這個故事,竟是完全呆住了。只當是有些頗有雅興的文人騷客修建的,卻不料還有這樣令人蕩氣回腸的故事包含在其中。落難時相助,騰達時遠離,這樣有節氣的女子,任何慷慨激昂的贊美之詞都是蒼白無力的,不足以表達一二。
「這樣的女子,的確是讓人欽佩。」多羅郡王低低地嘆了一聲。
「那這里的梅花?」我繼續問道。
玉芙笑了,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長了出來的,听說當年這觀景台建起來的時候,還沒有這梅花,那文官去世之後,這旁邊陸陸續續就長了梅花。知情的人都說,那是文官的魂,選擇繼續守望在這里。」
我的心不禁痴了,世上竟然真的有超越生死的愛情,正沉浸在自我的想象中,卻听赫舍里氏說道,「這樣的故事,怕是書上和唱辭中才有。怎麼從來沒有听你跟我講過?今日一听,倒是覺著新鮮。」說完就朝玉芙看著。
誰知玉芙卻一下子飛紅了臉色,含嗔道,「你只說從來對這些才子佳人最不耐煩的,世上根本沒有。我開始倒是想說的時候,你不想听,我不提的時候,卻又成了我的不是。」
「你想說的時候,我自然會听,可你不開口,我怎麼知道你願意不願意說?我說過不愛听才子佳人,可沒說過不愛听你說話。一下欲說不說,一下又全部說了出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女人有時候真麻煩。」赫舍里氏笑著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完全沒有一絲不耐煩,反而是盯著玉芙的眼楮越來越熱情,那里面裝滿了濃濃的愛意。
我看他們兩個這樣,倒真是有些小兩口爭吵的甜蜜,不禁捂著嘴巴笑了,把臉別向了一邊。
多羅郡王不明白地看著我,輕聲問道,「你笑什麼?」我忙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是覺得,女人天生就是矛盾的,大人他跟玉芙兩情相悅,為何現在才知道?」
「此話怎講?」赫舍里一听,馬上瞪大了眼楮,感覺他要跟我爭個高低的樣子。
我看著他,笑了一下,念道,「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多羅郡王一听,臉上浮起了笑意,玉芙也更加不好意思。只有赫舍里氏呆呆問道,「什麼意思?」
我沒好氣地看著他,說道,「你怎麼揣著聰明當糊涂?玉芙心里有你,雖然說默認了眼下的結局,可她心里肯定要想長相廝守的,忍痛把你推開一次,就盼望著你能夠陪在身邊十次,今後,你要多善待于她才是。」
「闌珊。」玉芙听我說完,早已經哽咽,轉頭看著我。赫舍里氏一听,看了我半天,沒有說話,末了,才拿起了酒,對我說道,「闌珊,有你為友,是我和玉芙之福。不過,這一杯,我卻更加應該敬你,殷泰。」說完,他向王爺端起了酒杯,滿是虔誠。
多羅郡王笑了,問道,「明明是闌珊的心意,怎麼敬起我來了?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喝的。」
「這一杯,敬你把闌珊帶到了我們當中,你的眼光,我真是自嘆不如。不但是我們的福氣,也是你的福氣。」赫舍里氏說到這里,幾個人臉上都掛著心照不宣的笑容,只有我,這下該難為情的人換成我了,恨不得把頭垂得更低。
我跟王爺之間明明什麼都沒有,可這氣氛實在是有些讓我覺著難堪,又不好拂了他們的興趣。坐了許久,酒過三巡,便感覺到夜越來越深,寒氣是越來越重,風也越來越急,連這綿綿的雪,飛起來也似乎增添了力度。我轉頭望著遠方,手心不覺已經多了幾分冷意。
多羅郡王只一眼便看明了我的感受,淡笑著說道,「在這里坐著,倒是枉費了這片光景,不如下去賞賞這傲雪的梅花,更覺盡興。」
「王爺說的是,既有現成的景色,那是一定不能錯過的。」玉芙說著,幾個人都站了起來,往樓下走去。
玉芙走在最前面,赫舍里氏走在我前面,也下了樓,我在他背後低低叫了一聲,「大人。」
他停下腳步,一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我,一頭霧水,問道,「怎麼了?」我走近了兩步,看著他,說道,「听青眉說,大人送我回去後,對王爺大發脾氣,是何原因?」
赫舍里氏一听,大笑了起來,說道,「原來你就為了這件事情?你們現在是到了這種地步了嗎,明明他把你罰了,你自己不覺得痛,倒是心疼起我對他發脾氣來了?」
「胡說八道。」我一瞪眼楮,對他說道,「我跟王爺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是你自己想當然。我不是心疼誰,但是倘若是因為我的事情,傷了你們之間的和氣,我過意不去。」
「男人本來就是有血性的,說話大聲一點也是正常,再說了,殷泰他自己都不上心,怎麼倒是成了你替他出面了?」他滿不在乎地說道,越說話里面的意思越曖昧。
我更加生氣了,說道,「我已經說了,我跟王爺之間沒有什麼。你到底告訴不告訴我?」
赫舍里氏抬頭做思考狀,看見玉芙站在梅花樹下的身影,轉頭對我笑道,「我不告訴你,看你急,我樂意,看你替殷泰急,我更加樂意。總之,這件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你就別問了。」說完朝玉芙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嘆道,真名士自風流,美人在前是一刻也耽擱不得。正想著,卻忽然看到多羅郡王走到了我身邊,和我並肩站著。我心里一驚,怎麼忘記他就走在我身後了呢?剛才的話,他是不是已經都听見了?
我正擔心著,卻只見王爺神色溫雅,好像並沒有看到剛才的事情,只看著前面赫舍里氏和玉芙的身影,說道,「過去吧,初雪跟初開的梅花,的確是難得。」說完轉頭看著我,說道,「你剛才在樓上所說的那些話,讓我震撼,今天晚上我所看到的你,才是我一直想象中的你。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王爺的心意,是什麼?」我看著他墨玉一般的眼眸,終于忍不住問道。他那眼楮里面盛著深深的情意,滿滿的,仿佛就要溢出來,只是我不明白這深深的情意到底是哪一種,越是去想,越是不明白,越是映入到我眼里,我心里卻越覺得沉重和心酸。
「怎麼會這樣問?」多羅郡王轉過身來,面對著我,那眼光中所傳達出來的訊息讓我越讓越來越不敢直視。我悄悄後退了一小步,他卻伸手扯過了我,兩個人眼看要貼在一起。
「王爺放手。」我今晚忍了幾次的淚水終于在現在這一刻流下,想掙月兌他,卻被他抓得更加緊,我轉頭看著遠處的赫舍里氏他們,生怕被他們看見,百口莫辯。
「回答我的話。」他沒有理會我的反應,也仿佛當赫舍里氏他們不存在,眼光灼灼的,仿佛就只容納我一個人。我不得不妥協,不讓他听個明白,他是絕對不會放開我的。
「王爺的心意,到底是什麼?倘若只是像王爺所說的,只是知己之情,為什麼我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卻不是這個樣子?道是無情,王爺對我眷顧有加,說是有意,卻不像王爺的為人。不但是我自己多心,連大人他也一再誤會了,雖是知己,卻是男女有別,可王爺...」我如鯁在喉,身子一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多羅郡王看著我,兩個人的距離之近,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穩的呼吸,我趁著眼淚流出,就轉過了視線,耳邊卻傳來了他飽含情思的嗓音,甚至透著幾分壓抑,直擊我的心底,對我說道,「婉兮,你是第一個走進我心里的女子,完全不能用所謂的世俗去衡量你。可我知道你心里對我有太多顧忌,我想讓你心甘情願地到我身邊來,到我生命里。你對鴻行笑的時候,心里完全沒有雜念,知道我有多在意嗎?卻為何連單單是面對我的時候,都要摻雜著太多的不情願和躲避?我一點也不喜歡。」
我轉頭驚訝地看著他,對他抗拒已經成為了習慣,明明對他沒有那樣的感情,心卻痛到了極點。我看著他溫潤不變的眼神,艱難地說道,「王爺前程似錦,自有良人匹配,莫說大人與玉芙,便是我,與王爺也是不可能的。」
「出其東門,有美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如果我要跟地位相當的人匹配,現在已經妻妾成群,何必孤身一人?我在意的是你的心,不是匹配與否。」多羅郡王臉色俊雅,目光深重。我突然就想起在馬車上摔到他懷中那一幕,幾乎就要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沖動,想問問他,對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曾經的福晉遲佳氏瑜容對他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我真的有那麼一秒,心里的話就要忍不住破口而出。
可是我不能問,不能問,如果問了,就證明我在意,那麼現在的一切都會變得更加復雜。路已經注定要走得艱難,何必要管不住自己的心?
「婉兮,已如流絮,飄無根,渺無盡頭,求王爺不必留心。我已說過,不恨王爺,王爺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心存感念,因為感念,才不能輕易靠近。只希望王爺事事都好,不會因為我而有任何波瀾,如此,婉兮才能心安。」我越發說,卻越發說不出來,莫說我還不愛他,就是愛,我也不能輕易走出這一步,如果有一天當戴家的事情已經不是隔閡著我跟他的理由,那我應該怎麼跟他說?說我是穿越來的,根本不是他這個世界的人嗎?
雖然我說過與其愛得淒苦,不如意開始就不愛,可我若真的愛他,不是怕分離後我自己難受,而是怕他失去了愛的人,不知道會是什麼樣一種狀態。況且,我對他還太不了解了。無論怎麼樣,我跟他都是注定的無緣。
「婉兮,你打到我的心了。」多羅郡王幽幽地嘆了一聲,語音是無比的深沉,漸漸放開了我,說道,「不該跟你說這些的,夜深了,你也喝了不少酒,過去打個招呼,是時候回去了。」說完拉著我朝赫舍里氏他們走了過去,我連忙擦去了臉上的淚。
「再不過來,這明年的梅花可要一並開了,有什麼話值得這樣一說千年的?」赫舍里氏先是看著我和王爺,再把目光挪到了我臉上,說道,「闌珊,剛才一直想說卻一直忘記說了,你今天這一身裝扮雖然素淨,卻壓倒了無數紅妝。再往這梅花下一站,疑是九天仙子一般。」
我經過剛才的事情,想笑卻沒能由衷地笑出來,定了一下,還是勉強笑了一回,沒有說話,卻又覺失禮,最後還是說道,「該討好的,是你身邊的人。」
玉芙一看,笑著說道,「大人天生這一張巧嘴,認真起來只怕諸葛亮也要讓他幾分。」
大家笑了一回,王爺平靜地說道,「晚了,各自回吧,路上要小心。」
相互行禮之後,赫舍里氏跟玉芙上馬走了。天地之間忽然安靜得出奇,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我看著他,知道回避不是辦法,于是說道,「王爺明日還有公差,回去吧。」
多羅郡王的眼神,如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一般,溫暖如春,仿佛可以融化冰雪。朝我走近,說道,「去者日以疏,來者日以親。我知道你對戴家的事情難以釋懷,可既然我已經出現在你生命里,只希望你能夠多明白我一些,用你的心,而不是用眼楮。」
我看著他,慢慢說道,「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長路漫漫,王爺是難得明白我的人,王爺的話,我自會放在心上。」
多羅郡王眼光含笑,看著我,轉頭伸手從我頭頂上折下了一枝梅花,欣賞著,輕輕地穿到了我的發間,聲音溫柔,「天地之大,願你這一枝紅妝,只為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