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袍老者五指如鐵,面對蕭長老與謝無忌兩柄利劍當胸刺來,冷笑一聲,直接就迎了上去,「啪」,「砰」兩聲,蕭長老連退數步,謝無忌則被從空中拍到了地面上。這老者雙掌竟似堅逾鋼鐵。
他擊退兩人,大步向前,卻迎面遇上了王禛等人的七殺陣。
所謂逍遙七殺陣,並非是七座陣,也不是北斗七星陣,而是七個人守住了七個方位,左右、上下和前,只留下了一個方向,那就是後退。如果你功力不夠,連後退都沒有辦法,甚至已經暈了頭,連方向都看不清,自然只能被殺了。
老者接連被蕭長老糾纏,白光已經失去蹤跡,本來喜悅的心情惱怒起來。他向前一沖,居然被人擋住,往任何方向沖,都有人擋。如果退回去,那里,不僅蕭長老、謝無忌,還有其他幾名結丹修士在等著。
老者故技重施,怒喝一聲,五指箕張,露出銳利的鐵爪,向前硬闖。只見擋住他的那名道士寶劍斜劈,「叮」的一聲,被老者打得身形向下,畢竟雙方境界相差太大了。
老者大喜,正要前撲,另一個道士卻不知從哪個方向補位過來,且其他六個人,至少有三柄劍參與了夾攻。等老者或閃或防,對面的人又已經換了。
老者狂笑一聲︰「什麼狗屁七殺陣,根本是個磨人陣,好,給你們點厲害瞧瞧!」
老者忽然身形暴漲,衣衫盡裂,漆黑的臉龐拉長,露出鋒利的牙齒,上下兩排加起來足有七十顆之多,且每顆牙都長約半尺,呈圓錐形上下交錯咬合;頭上的雙角隱隱有雷鳴之聲;一條粗大的尾巴就足有兩丈多長,全身更是布滿閃閃的鱗片。
七道士倒吸一口涼氣,「黑龍!」對于他們來說,這輩子見過無數的蛇,龍早已是傳說。不想掌門師兄時常說的「鎖龍井」還真的蹦出一條真龍。
不過,哪里還容他們想得太多,在蕭長老和謝無忌也全身驚顫之時,這黑龍已經急不可待地咆哮一聲,朝著前方就是一個擺尾橫掃。頓時,只見七殺陣的上空雷電交加,颶風般的橫掃把隱藏在上、前、左和右四個方位的道士,全部給 里啪啦地擊落到清風坪上。
黑龍咧開大嘴,露出鋒利的犬牙,頭一擺,便朝著秘境沖去。他身後的數名道士或倒地留血不止,或目瞪口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得後面的宮殿大門 當打開,一個青色光團電閃而來。
這青色光團落在蕭長老旁邊,原來是一個身著海青色道袍、青色布鞋的老者,他的發髻歪歪斜斜,顯然也是隨便綰結,蕭長老和謝無忌一見,卻立刻行禮︰「參見大長老!」
這老者赫然是百年未曾露面,風傳已經仙逝的逍遙派大長老、結嬰後期大修士宋浩然。宋浩然伸手對蕭長老、謝無忌和王禛分別一點︰「你們三個跟我來!」
此刻,裂天秘境內一片混亂,宮殿忽然失去鐵鏈的控制時,開始搖擺,一眾道士從修煉中清醒,神識中更有師叔祖們焦急的「速退!速退!」聲音,于是紛紛往傳送法陣跑去。
向天雲也在往回跑,看他的臉色分明比別人更糊涂。在他撫模鼎器之時,忽然感應到逍遙峰似乎開始震動,正驚疑間,一道白光迅疾而來,在他還沒有反應之前,便準確無誤地直撲康王鼎,並消失在鼎的內側。
向天雲連忙檢查鼎內,看到原來的銘文已經消失不見,卻換成了九只大蝌蚪般的文字,歪歪扭扭地鼎壁上,比原先所見的那些蝌蚪文還要難認。而這新銘文一陣光芒流轉,他的識海出現一種完全沒有听過的聲音。
這聲音忽男忽女,忽高忽低,透露出奇異的魔力,威嚴而有磁力。他正要努力記下這莫名其妙的語音,識海卻又傳來謝無忌的聲音︰「速回傳送陣!速回傳送陣!」
向天雲跑去十數步,便听得尖厲的聲音從前面不斷傳來,幾個彈指後,宮殿的天空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黑龍。更令他驚慌的是,那黑龍還似乎朝他這個方向飛來。
向天雲距離傳送法陣不到三百丈,這龍卻遁速極快,並似乎真的鎖定了他。
向天雲心驚肉跳,不知這康王鼎又給自己惹了什麼麻煩。他臉色蒼白地放慢了步子,開始改直線跑為斜線,想要躲到邊上去,可惜黑龍越來越近,分明就是在盯著自己啊!
他一咬牙,想掏出些防身的東西來,這才發現在驚惶中,康王鼎還被自己一直抓在手中,于是念動法訣想把康王鼎收起來。康王鼎發出淡淡微光,這時那黑龍似乎也發現了,竟是怒喝一聲,張開血盆大嘴噴出一團白氣,這白氣瞬間又化為傾盆大雨朝向天雲劈頭而來。
向天雲喊了聲「媽呀!」便掏出一張符篆,往前一扔,一道光華閃過後,一道土牆便橫亙在身前。這牆散發出淡淡靈光,長寬約三丈,正是「巨牆符」,且封印了他三個低階靈石的靈力。
不過,這等威力的巨牆根本擋不住大水的沖擊,稍一對抗,便摧枯拉朽地潰散了,後面的水珠破開了向天雲僅僅煉氣五層的護體靈光。
「噗!」的一聲,向天雲身體被擊飛,拋向空中,在空中時已不由自主地大口噴出鮮血,倒地後立刻昏死過去。
比向天雲走的更遠的少數弟子一路跑來,這些水珠比巨牆面積還要大,他們有的也被殃及,倒在了地上。
可這一刻,沒有誰比黑龍更要郁悶、悲涼,在向天雲暈死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一些血水居然也沾到了鼎上,而後,原本是要縮進儲物袋的康王鼎,淡黃色光芒一陣閃動,居然鑽進了向天雲的左手!
他仰天怒喝,本來他手中的那塊手帕狀物品乃是鼎銘化形,是他最後的希望。因為單憑他自己的力量是沖不開封印的,而努力數百年,便是要借助康王鼎三合一之時,這鼎銘為了要合體,便會無視時空沖出,他便跟著可以沖出鎖龍井,且拿到這件寶物。
結果,前面都很順利,圓臉小道士帶著康王鼎從廬山回到距離他很近很近的逍遙峰三層。那時銘文已經有了很強的反應,他便開始等待機會。以前裂天秘境開放時,銘文與那鐵棍雖然呼應,卻極為微弱,遠不足以沖破封印。
後來向天雲懵懵懂懂進了裂天秘境,又機緣巧合找到了鐵棍。這時雖然蕭長老已經從廬山回來守在鎖龍井外,根據喻豐的情報再次加貼了符篆。但康王鼎三合一之時,白光一閃,封印中的那張土黃色符篆抵抗一陣便悲鳴破裂,于是他跟在後面終于重見天日,但結果卻是如此悲涼。
黑龍正要飛身上前,毀尸滅跡,拿到康王鼎,卻感到腦後勁風吹動,他遽然回身,「‘混元如意劍法’,你怎麼會?」原來宋浩然、謝無忌和蕭長老已經趕到了。
宋浩然一身青色道袍、青色布鞋,相貌也實在普通不過,但左手的棠棣木劍鞘黑龍頗是眼熟。宋浩然應道︰「家師東方菁,先生可能不記得我了,還是跟我回去吧。」
黑龍道︰「原來是東方老兒的徒弟,嘿嘿,不錯。不過好像有傷在身吧,快滾,不要在此礙手礙腳,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宋浩然輕咳一聲,輕聲道︰「你們快去把那些弟子送走,這里有我。」蕭長老與謝無忌會意,立刻分頭疏散門下弟子。
黑龍一見,怒道︰「不走?好吧,正好這些年的恩怨也該找你們算算了!」
他龐大的身體在空中一個盤旋,雙角亮起,空中響起一聲霹靂,他竟能隨意溝通雷電,果然是上古遺種。
宋浩然見狀,一手劍鞘,一手持劍,這劍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圈,再按某種軌跡轉數圈,周身外便形成一個青色的球形光罩。
雷電凌空劈下,在光圈外圍激起道道燦爛光華,但持續一陣後,卻並沒有破開。黑龍咦了一聲,重重地一個擺尾向光球甩去。無匹的巨力裹著狂風凶猛撲來,青色光團中的宋浩然「啪」的一聲,被擊出數丈。但宋浩然隨即遁光一閃,又飛了回來,臉色有些蒼白,卻並沒有受傷。
黑龍眼見攻擊無效,仰頭一吼,嘴中忽地噴出一股黑水,這水和原先攻擊向天雲時的白色之水大不相同,竟有濃密的黑煙附著其上。
宋浩然不管不顧,似是對自己的青色光團極有信心,開始嘴中念咒,劍隨著某種奇異的軌跡運行,隱隱有些像逍遙七殺陣的模樣。
這時,黑龍的黑水終于噴到了青色光罩之上,失去重量般繞著光球迅速滑動,很快就把光球覆蓋起來。
這黑水頗為粘稠,宋浩然不僅視線大受影響,更看到青色光球也跟著冒起了絲絲煙霧。宋浩然聞到陣陣焦臭,暗道不好,這黑水竟可以腐蝕他的光罩。
宋浩然知道黑龍當年是與自己師傅一個級別的妖修,雖然被打落境界,和自己同屬于結嬰後期,但畢竟底蘊深厚,這黑水如此厲害,多半已動用了本源之力。
他劍勢稍滯,以訣催動劍鞘。這劍鞘似乎蘊含某種火屬性的靈性。彈指間,那青色光罩便溫度急劇上升,最後「茲茲」聲不絕于耳,竟全部燃燒起來。不一會,光罩與黑水就在燃燒中同時消亡。
黑龍冷笑一聲,也催動法訣,嘴中又是一道水花噴出,這次卻是黑蒙蒙的一片濃霧,宋浩然趁這霧尚未形成,右手往黑龍一指,頓時七道劍光直奔黑龍而去。
此刻他們兩人展開大戰,蕭長老和謝無忌則一邊利用傳送法陣只會弟子們回傳,一邊搜索昏迷甚至已經死亡的弟子,向天雲和身邊十數同門都被搬上一艘飛行舟,人事不知地直接從秘境送回了清風坪。
傳送陣不停地發出嗚嗚之聲,最後一批弟子也盡皆傳回。清風坪上,盡皆臉色大變的道士,瞠目結舌地瞪著裂天秘境的方向,而地上躺著十多人,一些結丹修士忙著檢查傷情。
兩人再度返回時,裂天秘境在兩位結嬰期大修士的拼斗下已溝壑縱橫、滿目瘡痍,那金碧輝煌的宮壁也裂紋畢現。而那黑龍與大長老似乎火氣都是極大,原本只要有一方願意逃月兌,另一方基本是不可能剿殺的,但這時卻似乎都想生擒或毀滅對方,法寶與法術盡出。
黑龍忽然身形一滯,模出了一冊銀光閃閃的書簡,宋浩然頓時失聲道︰「《丹經鐵券》真的在你手上?原來師傅不殺你,均是顧忌于此。你若交出此物,我便放你離去。」
黑龍哈哈大笑︰「當年之事,你卻又知曉幾分?也罷,經此一役,想要在百年內進階化神已是夢幻泡影,你不會放我走,我也想了斷多年的恩怨,你們陪葬吧!」說罷周身黑霧大放,並借著風勢迅速往四面八方而去,
宋浩然臉色大變︰「好,想毀我逍遙峰,我便舍命陪君子了!」劍鞘一豎,口中咒語大聲念出,全身紅色靈光開始劇烈閃爍,如同燃燒的火焰,幾個彈指的時間,全身便燃起熊熊火焰,並人劍合一,往黑龍沖去,所過之處黑霧頓消。蕭長老對這舍命搏擊術並不陌生,拉起謝無忌身形後移,向下沖去。
他兩人剛剛落地,裂天秘境已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巨大的爆炸聲接連傳來。這火球在連續的爆炸中完全炸開,驚人的熱浪迅速傳出,那七根寒鐵打造的鐵鏈也融化了大半,更有殘碎的火星飛濺,掉到了道士們身邊。
數百道士紛紛結出光罩防護,好在鐵鏈早已松開,秘境距離清風坪有兩百多丈遠,修士們並無性命之憂。
火光耀天中,蕭長老和謝無忌瞪著滾圓的眼楮拼命搜尋什麼,但光與火漸漸寂滅,空中並無異象!兩人淚流滿面,正要跪下,清風坪里一個原本剛剛斷氣的弟子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並走到兩人身邊喘息著說了什麼。
而後,謝無忌急急傳令,除了結丹修士留守此處,其余弟子全部回去,傷者急救,死者安葬。然後他讓王禛負責此處,自己和蕭長老扶著那名弟子匆匆進了大殿。
清風坪的喧鬧不久沉寂下來,一輪彎月映照逍遙之巔,似乎在發問,明日與今日是否還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