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干淨了淚水,我緩緩站起身來,看著那個依舊清純明麗的熟悉的面龐,時間真像是一把刻刀,活生生將人心雕刻成了有稜有角的模樣,然後任憑人們互相靠近卻得到鮮血淋灕的心,妄圖擁抱取暖最後不得不以膠著逃離的結局倉皇收場。我總是做相同的夢,夢中還有歡笑著的純真歲月,然而醒來後,濡濕的枕巾只不過讓我對自己的軟弱留戀的厭惡更上一層樓。
「櫻兒,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回到我身邊,但是我想你明白我是有多麼不想看見你,這里不是許府,我明白你也明白,如今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你的報復我也已經收到了,現在我的狀況應該是你十分樂意見到的吧,你是想要我墜入深不見底的、充滿著痛苦與折磨的地獄吧,那好啊,我告訴你,我是不可能下去的,不僅如此,我還要你看著,我是如何將你這種人踩在腳下的。」
櫻兒靜靜地看著我,面無表情的對我說道︰「夫人,您想多了,奴婢只不過是一個下人,怎麼會像您所說的那樣把您拉到地獄中去呢?夫人眼中的地獄,就是下人的日常世界麼?是每天被湮沒在繁重的事務中,面對主子們的喜怒無常,整日揣度著如何才能保全自己的生活麼?您所說的地獄,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淪落麼?」
「你……」櫻兒的眼中,一閃而過了一絲陰狠,但是還是被我捕捉到了,我突然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再也沒有我所認識的櫻兒的影子,她的身上,也完全不再有那股淡淡的櫻花的香氣,完完全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那樣,無論我怎麼樣替她描繪,都無法與我腦海中的那個姑娘重合。或許真的是時光使然,一切都不再是熟悉的樣子,而我的眼前,還有漫漫長路要走,然而,只剩下我和自己的影子相互扶持,達到一個,未知的終點。
自從櫻兒被安插在了我的身邊,我的逃跑大計基本上處于荒廢的狀態,也不知道鐘離皓軒給了這丫頭多大的好處,才讓她每天每時每刻寸步不離的跟著我。一開始的時候,我每每看到她都恨不得撲上去將她撕成碎片以解我心頭之恨,不過看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了,算了,她愛跟著就跟著吧,反正以現在的我也沒有辦法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身邊有個人斗氣,倒確實比一個人形只影單來得強。
櫻兒的變化真的是很大,她的眼楮里再也沒有那種純良的神情,倒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女劍士,時不時便顯露出幾分殺氣和陰沉。我和大哥已經完全失去了聯系,大哥的身影倒是在這漫無終際的囚禁中一日一日的更加清晰。這一場感情的債似乎是抹消不掉了,我們做下的孽,幾乎搭上了所有的人來承擔,不過,如果人生在世連一場轟轟烈烈的感情都不敢去抗爭,那麼這一輩子至少黯然失色了幾分,就算結果是以悲劇收場,那麼至少有一段記憶能夠在心中永存,愛過,就得到過。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天空都是霧蒙蒙的,看著這偌大的庭院,一切都被這霧披上了一層寂寥的色彩,壓抑的感覺始終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最讓我疑惑的是,櫻兒對我的看管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那麼嚴格,雖然很多時候我的視線中還能夠瞥見她的身影,但是每每和櫻兒的視線相遇都會感到一股凝重,連帶著這整個府氣氛都非比尋常,格格不入的只有我一個。
這一天,從我早上醒來,就沒有看見櫻兒那小丫頭,在我心中沉寂已久的逃跑的念頭又重新燃燒起來了,錯過今天這個機會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會再有出頭之日。簡單收拾一下細軟,話說雖然鐘離皓軒這個男人雖然對我是漠不關心,但是在首飾衣服方面卻絲毫沒有虧待我的地方,但是可惜的是我不懂珠寶首飾,只能選點自己看著好看的東西揣在身上。
出了房門,院落里空空落落的一個人也看不見,一切難道都是為了讓我偷溜出去而特意布置的?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局,為了引我入陷阱嗎?但是現在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被抓到處境也不會再比現在的狀況差了,既然抱著了破釜沉舟的心態,那麼就不用在乎結果該是怎樣。
為了回避僕役們,我只好先溜到後花園中,依稀記得之前偷偷查看整個王府的地形的時候,後花園中靠近圍牆的地方有很多的松樹,也許我可以通過爬樹的方式逃出這一個無形的地獄。後花園一般除了王府內人和掃除丫鬟之外,是不允許人隨意進出的,所以侍衛也並不是很完備,不過這樣正和了我的心意。
盡可能輕手輕腳的來到了我的目的地,望著眼前粗壯的樹干,我心中犯了怵,想我以前雖然也是一個運動小能手,但是自從來到了這里,久居深閨,手腳根本也使不上力,頂多拿個繡花針做做女紅。我先嘗試著攀了攀,發現也許可以,把裙子撩起來在旁邊系成了一個結,也完全顧及不上什麼形象問題了,幸好眼前的這棵樹並不算很粗,使得我可以用雙腿夾緊樹干,再奮力向上攀。
費了好大的氣力,終于踩在旁生的枝干上面,總算不是那麼提心吊膽了,真是弱不禁風的身體,這種程度的運動就已經讓我氣喘吁吁了。我決定先坐在樹枝上稍作休息,順便再仔細偵察一下地形,萬一翻出這堵牆之後,發現並沒有到外面的世界不就白費了力氣。
忽然,我听見樹叢中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好像還在不斷的接近,我心中猛地一緊,難道是自己被發現了?我慌忙屏住了呼吸,抱緊樹干,努力使自己靜止不動。
「那公子打算下一步怎麼辦?」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像在哪里听過這個聲音,但是一時間卻想不出來是誰的了。
「先不要有什麼大的動作,如果太頻繁的話也許會使他們警惕,我在這鐘離城中還有要解決的事情,呵呵。」
下一秒,我就看到了聲音的主人,只感到腦袋嗡的一下,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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