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且看看，我這一套做的對不對？」
小啞兒本來把棍子一段杵在地上，正打算休息一會兒。可一見洛憑雲這小子，登時便來了精神。他雖然自己練功練得不亦樂乎，並且自以為沒有什麼問題，可究竟對不對，好不好，還要問問這位公子哥才能確定。
「 ？！」
瞧洛憑雲那副恥高氣揚的樣子，估計本來正等著小啞兒低聲下氣地來求他呢。不知怎麼，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有這麼一種信心——小啞兒無論如何也學不會這新月式。而現在卻听小啞兒這麼說，他先是愣了一下，轉而嘿嘿冷笑起來，把嘴巴都繃好了，只等著一會兒用不屑的語氣說「不對」了。
照他想來，小啞兒定是只記得些粗淺的皮毛動作，卻不肯向他低頭呢。
不過小啞兒可沒打算管他怎麼想。練習了約模半個時辰，這一套招式早就已經做熟練了，深呼吸一下，提起棍子，當即就亮出了起手式！
「嗯？！」
洛憑雲瞪大了眼楮。
他好歹有個武功高強的父親，周圍又都是有些身手的鏢師，雖然年紀小了些，但日燻月陶之下，對武學還是有些見地的。剛才小啞兒這麼一亮手，他怎會看不出來，這正是他們洛家的新月式啊！
「不可能吧……」
洛憑雲嘴里猶自嘟噥著，隨後自我安慰般點了點頭，心想︰他最多也只能耍出這麼一點了。越往後面，槍法就越是精巧復雜，他一定學不會的。
可惜，洛憑雲想錯了。
……之後的洛憑雲到底是什麼心情，小啞兒不知道。他只知道，當他完整打出一套新月式之後，再去看洛憑雲，卻見這個小子呆呆地站在一邊，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一雙眼楮原本就又亮又大，這會兒更是瞪得像銅鈴一樣！紅女敕的嘴皮兒輕輕擦動著，似乎在說些什麼。
「憑雲？憑雲！」
小啞兒本來還等著他的評價呢，可洛憑雲卻像是失了魂魄一樣，任小啞兒把手在他臉前晃動幾下都沒有反應。小啞兒湊近了些，才听到他口中低聲喃喃著︰
「不可能……不可能的……」
「憑雲？你——呃？！」
小啞兒擔心洛憑雲犯了什麼 癥，把手中棍子丟掉，剛想拍拍他臉頰讓他清醒過來。卻見洛憑雲突然暴起，如同瘋魔一般竄了過來，一把揪住小啞兒的衣領，兩眼赤紅，原本清脆的聲音變得嘶啞無比，口中大聲吼道︰「你怎麼可能學會的？！騙人的！肯定是騙人的！你告訴我，你剛剛是騙人的！對不對？！」
「誒，誒誒？」小啞兒慌忙按住洛憑雲，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般激動。明明是他說要教給自己武功的啊，現在自己這麼快學會了，給他省了工夫，他怎麼倒變成這樣了？
「憑雲，你先冷靜一下，好麼？我沒有騙你啊，你看，我剛才耍的那一套確實是新月式吧？」
洛憑雲的嘴巴徒然張了兩下，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兩人僵持半晌，他才松開了手，退後兩步，輕聲說道︰「是，是啊……我親眼所見的，那確實是新月式，你沒有騙我。但是、但是——這怎麼可能呢？你怎麼可能學會的啊？！」
眼看洛憑雲那疑惑的目光，小啞兒把腦袋一歪，說道︰「或許我就是個武學天才也說不定啊。你看，之前我修習運氣，不是也立刻就學會了嗎？」
「你那哪里是天才，簡直就是個怪物！」洛憑雲搖了搖頭，卻又道，「但是……我不是說你學得快，而是你居然能學會，這也未免太奇怪了！我洛家斬月槍是洛家先祖專為洛家而創的，你一個外人，怎麼能學得呢？」
「這有什麼奇怪的？」小啞兒笑了起來，「簡老爺所創的霸氣訣，大少爺和大小姐都能修煉，可那些普通弟子們也能修煉啊。」
「不是不是不是！」洛憑雲的小腦袋搖晃得像是撥浪鼓一般，「那不一樣的，你們簡家老爺的霸氣訣，雖然是他所創，但卻並不限定只有簡家的人才能學。但我洛家斬月槍可不同，這一套槍法是專為洛家人所創的，只有洛家血脈才能完美掌握。旁人就算偷學了一招半式，也會限于身體發揮不出來的。打個比方，你見過小貓能把指甲藏進肉里面吧？但是就算讓你練一輩子，你也練不出來，因為你沒有貓那樣的身體！」
這一通解釋，小啞兒倒是听明白了，可這麼一來，他卻是更加迷茫了。洛憑雲這番說法不會是騙他的，只有洛家血脈才能使用斬月槍，可既然如此，他又是怎麼一回事？
洛憑雲也在猜測著︰「喂，你……你不會是我爹爹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吧？」
「胡說什麼呢？！」小啞兒瞪了他一眼。他雖然只是個下人，卻也有著自己的尊嚴，生身父母怎能輕易相辱？別人說他是個沒爹的孩子，他認了，可誰若敢罵他是個野種，他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絕不會放過那人的！
「唔……」洛憑雲吃他一瞪，卻並不害怕，只是繼續說著，「但是，就連我年幼時習武，都是先被爹爹用藥煉骨，這才堪堪能使得新月式的。你到底是怎麼能學會的啊？」
小啞兒搖了搖頭。但實際上，他心中大概有了猜測……莫非又是腦子里的那個聲音在作怪？他本來是根本不可能掌握新月式的，但是那個聲音卻控制了他的身體，幫他演示了兩遍，因此他就學得了。這麼一想，似乎之前修習運氣，積攢內力的時候，那個聲音也出現過。
小啞兒心緒復雜。想到自己可能原本並沒有什麼習武的天分，都是因為那個奇怪的聲音幫了他，他才能修習武藝的，這讓他有些失望；可一想，自己有了這聲音幫忙，豈不是什麼武功都可習得？卻又欣喜起來。
不過，小啞兒這一回是明白了，為什麼洛憑雲那麼痛快就答應他，教給他新月式。原來是因為這斬月槍除了洛家人外輕易學不得，洛憑雲一定是一開始以為他也必然學不去，所以才這般爽快，僅用一個簡單的條件就讓他換了一門高深槍法。可現在，他卻化不可能為可能，已經將這手槍法學會了，這麼一來，倒是有些麻煩了！
洛家家傳武藝，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學走的？小啞兒緊張地看著洛憑雲的臉色，萬一他此時反應過來，把這事告訴了他父親，那小啞兒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洛天意鏢頭可不會像洛憑雲這麼便宜他，若讓他知道，家傳功法被外人偷去了，定會勃然大怒的！
但是……小啞兒又想著，洛天意鏢頭救了他一命，又帶他前往中都尋找簡家商隊，于他有大恩，怎可輕易相負？與其這般愧疚于他，還不如坦蕩一些，最多不過就是剛學的武藝被廢掉罷了。反正他已經學會了聚氣之法，大不了以後再去學別家的武藝。男子漢大丈夫，立于人世，當行得正坐得端。他雖然只是一個下人，這點道理還是懂得的。
片刻之間，小啞兒就下定了決心。他看了看還在那里猶豫不決的洛憑雲，抬腿便朝著客棧里面走去。
「哎！你去哪里？」洛憑雲慌忙叫道。
「去找洛大叔。」小啞兒答道，「你們洛家于我有恩，我卻偷學了你家武藝，總要有個交代才行。」
「你瘋啦？！」
洛憑雲踏前一步，伸手拽住他衣角，叫道︰「你莫非不懂江湖規矩？偷學武功可不是挨一頓打就能了事的！別看我爹爹和善，你沒有見過他殺人的時候！這事兒是容不得情面的！你若是真去了，輕則廢你武功，泄了你丹田之氣，從此讓你一輩子都習不得武！若趕上我爹心情不好，只怕你明天就要曝尸街頭啦！」
「哈？這麼嚴重……」
小啞兒心里一驚。
洛憑雲擋在他身前，低下頭來，嘟起小嘴，小聲道︰「……而且，這事兒我也有錯。我原本就沒打算真把槍法傳給你，只以為你肯定學不會來著，誰知道會變成這樣。傳你武功是我答應的，不算你偷學，不過你可千萬別去找我爹爹，不然的話，不僅你要倒霉，我也跑不了！爹爹肯定要狠狠罰我一頓，然後把我禁足！」
「那……那到底該怎麼辦？」小啞兒撓了撓頭，提議道，「要不然這樣？我去拜你爹爹為師，這總可以了吧？」
「不行！」洛憑雲抬起頭來，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真傻啊？且不說我爹爹輕易不收徒弟……你看看，你要真成了我洛家的門徒，卻在簡家做下人。這麼一來，我洛家不就是低了簡家一等？」
小啞兒為難地皺起眉頭︰「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怎麼辦啊……」
洛憑雲眼楮滴溜溜轉動著，想了半天，才不情不願地跺了跺腳，指著小啞兒說道︰「你得發誓！」
「啊？」
「發誓！」洛憑雲瞪著眼楮，「你既然學了，可就不能再說出去，不然咱們倆都會有大麻煩的！這是第一條，還有……你不能以我洛家的名義在外面招搖撞騙！還有，你以後絕對不能把這槍法傳出去，就算是你親兒子都不能！」
洛憑雲說得堅決，小啞兒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確實應該這般發誓。不僅是為了讓洛憑雲寬心，更是出于道義。
他伸出一手指天，按照洛憑雲的要求，連發了三條誓言，保證不會將新月式外傳。洛憑雲听著他字字?鏘有力，這才放下心來。
卻不防，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少爺，吳公子，店家已經準備好飯食了，且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