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生來就如此窘困的吧?!」沐染問道。
這少年身上雖污穢不堪,像足了才從泥潭中爬出來的,但是卻帶著一股子的書卷氣質,身雖在如此破敗的環境中生活,卻帶著不屈剛直,與不容踐踏的尊嚴,倒像是大家族的落魄公子哥兒。
少年听聞臉忽的一白,似乎想起什麼痛苦的經歷,眉頭緊緊皺起,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微微顫動,眼楮中盡是千帆過盡,狂風怒卷後的蒼涼,滄桑,還有那被烏雲密密重重遮掩後的黑暗。
「算了,就當我沒……」沐染剛想打斷這一話題,這少年定是有著極為痛苦的不願言說的回憶,這少年身子微微顫了顫,目光便靜下來,語氣淡的像風一般。
「我們一家人,是世代相傳的書香世家,爹爹,祖父都曾是朝廷重臣。這一切身份背景的終結,就是那原本應該最幸福的一夜。」
少年垂下眼簾,看不清楚情緒,繼續說道,「那一日,是黑暗的冬夜,沒有風,地上盡是綿白的雪。我們一家人十分和諧,幸福,大年夜煙火光華,耀彩。我們走在雪地上,爹娘掛著燈,臉上掛著十分溫和的笑意。一大群的兄弟姐妹們打著雪仗,玩的十分歡快。那時候我就想,這樣的日子,真的很美好甚至于比這世間最為尊貴的人,還要幸福。
但是,可能是上天決定我們活的太愜意了!忍不住想要親手破壞掉。
煙花還在放,這時一眾黑衣人忽然包圍了我們的院子,大家都還在玩著,笑著,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些黑衣人也不知是什麼人,不由分說就開始廝殺,我看著我的弟弟妹妹滿身是血打在我的面前,好多血,好多血!雪都成了紅色……」少年頓了頓,將聲音中的哽咽壓了下去,眼神依舊空洞,繼續說道︰「二哥,三哥都會些武功,二哥擋在我們前面與那些黑衣人廝殺,三哥帶著爹娘和我一邊往外面殺著逃跑,一面護著我們。那時,我們離得那院子越來越遠,但我親眼看到二哥支撐不住,身中幾十刀,倒在了雪地里……」
沐染傾听著,感受少年淡而微沉的語氣,心中有些微微顫抖。上一世,她被她的親妹妹籌劃五年陷害致死時,一路護著她的部下也是血染成河,不計其數!她倒下之時,能看到那鮮艷如紅綢的血色,一絲一絲,一片一片暈染眼底。那時候,盡管她已是冷情冷血,她的心大約也是痛的吧!
「二哥送我們進了密室後,就與黑衣人繼續廝殺,如今,我也不知二哥如今是否還活著。全家三十六口,如今就只剩我們三人還活著!在那之後的幾年中,我們才逐漸過得如此。娘親死後,爹爹一夜白發,如今他才四十,看起來卻有六十……我只恨我不夠強啊!不夠強啊!」少年眼楮一點一點的黯淡,光芒盡消于遠方的雲霧中。
沐染听聞,默了片刻道︰「你想變強嗎?」
少年立即轉頭看向沐染,狠狠點頭。
「你之前為何不找工作以博生存?而想如今渾噩度日?」沐染道。
少年眉頭皺起,道︰「少爺您有所不知。我們這條街被稱為草區,這里住的大多都是些外來的貧窮之人,或是這城中老弱病殘而無人照料的。前幾年,這兒新來了一個府尹將草區與街坊劃分開了,提出不允許街坊招草區的人做工,原本也有許多城中的人反對這一做法,有的老板看草區的人可憐,就偷偷收草區的人做工,也好讓我們這些人糊口。可沒過多長時間,就出現了大面積的草區工人偷盜被發現的事情,城中的人也漸漸對草區的人產生排斥,不再招收草區的工人。我們這些人,也就只能靠自己平時撿些可用的,可吃的來糊口,勉強維持生活。若是有人生了病,也只能听取天意了!」
「竟有這種事?」沐染挑眉︰「這府尹是什麼人?」
「听說這府尹還是當年的探花,名叫張譯,剛上任時這城還是較為破舊,可經過他的治理,城中竟也漸漸繁榮起來,百姓們也都很尊敬他。也許,設立我們草區也是有特殊原因吧!但是,盡管不可否認,他這些年做的不錯,但我們這麼多年的貧窘實在是無法忍受!那種生活,簡直好比陰間地獄!」少年說著,臉中透漏出憤色。
「你方才是應了我給你的工作麼?!」沐染道。
少年想起自己方才的偷盜行徑,眼底微暗,臉上有些尷尬的神色。「少爺,如果您給我機會,我定會極盡自己的所能來彌補我所做的愚蠢之事!」
沐染微微一笑,清淺似水上吹開的層層漣漪,認真的看著少年︰「好!我給你這個機會!」
少年露出感激的神色,站起身來,深深躬了一身,眉宇間神色堅定︰「少爺,在下上官睿,永生效忠少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永生不得翻身。」
沐染也站起身來︰「我,千鎏,會助你強大!成你所願!」
千鎏?!上官睿一怔,他就是那個極其聰慧,經商入神,為商界擴至百姓所敬仰的千鎏?他何德何能能得千鎏公子相助啊!原本他以為他會一生黯淡的人生忽然有一天出現一道陽光,並且那道光會逐漸的擴大,一絲絲的溫暖透進來,他此時的心情該是多麼的震撼,感激與澎湃!
「少爺,原來您在這兒啊!害的屬下好找啊!」水淺從房檐上一躍而下,落于沐染身前,一臉的哀怨。
沐染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忽的意識到現在似乎很晚了!她居然停留在這兒這麼長時間!
「這位是……」水淺看著上官睿,向沐染詢問道。
「他是我新收的人才。」沐染極為平淡的說道。
「人……人才!?」水淺看看少年亂糟糟的頭發,滿是泥的臉,往下看是破舊不堪,縫了又縫,明顯月兌線的衣服,再往下是破的不像樣的草鞋。
「英雄不問出處,不用有色眼光看人,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沐染對水淺瞥了一眼。
「是,是!公子說的是!」水淺連忙點了點,走向上官睿,用搗了搗他的肩膀,道︰「兄弟,最近運相定是不錯。」
上官睿看了沐染一眼,低下頭,小聲道︰「的確不錯!」
「好了,水淺,接我們的人找到了嗎?」沐染問道。
「是,找到了!」水淺立即想到自己的來意︰「您肯定猜不出接我們是誰!」
「哦。」沐染點點頭。
水淺一怔,主子不該因為好奇而猜想著問他麼?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沐染對水淺說完,又轉頭看向上官睿︰「那些銀子你先用著,待我安頓好了之後便會派人來給你安排。」
「多謝公子。」少年深深一禮,比之前更為恭謙,穩重。
沐染點點頭,看向水淺︰「走吧!」說完,便是輕輕一點,飛上房檐。
上官睿看著沐染消失的方向怔了片刻,揉了揉頭發,嘴角綻開極淡的笑意,轉身沿著長路走去,夕陽將他的身影拉的孤長。
「主子,銀子找回來了嗎?」水淺問道。
「沒有。」沐染道。
「明旭如今恐怕還在酒樓里等著呢!」水淺很是無奈的吁了一口氣。
沐染身形一頓,隨之淡淡揚眉︰「不是還有接我們的人嗎?他難道沒帶錢?那人讓本小姐等了這麼久,也該那些銀兩來慰勞慰勞。本小姐不拿著他開涮已經是很仁慈了!」
水淺扶額,那個月復黑的主子又回來了!不過他為什麼會覺得這樣的主子,該死的可愛呢?!當初就是主子的那股子的月復黑把阿九哥哥他們也都給迷住了!唉~要是主子只有他一個屬下多好啊!
水淺的這些想法若是讓阿九那幾個人知道,估計他幾個月不用下床了!
「水淺,明旭雖不是原來的明旭,但你對他要與以前一樣,知道麼?」
水淺從神游中回來,似乎不明白沐染為何會忽然說這話。
「雖然我不知他是誰,但他不會是我們的敵人。」沐染道。「知道麼?」
水淺嗯了一聲。「屬下知道了。」
沐染不再說話,到了城門處,如今城門前倒是寂靜,只單單站了三兩個人。沐染輕點房檐,飛身而下,見一個紫衣男子背對著她,明旭就站在旁邊。想必那飯前有人在她開口要賬之前就付了。如此看來,那人還是挺有眼力勁兒的!
「鳳……將軍?」沐染落到地面,看著男子的背影,微怔。
男子轉過身來,溫和一笑︰「讓千公子久等了,實在抱歉!」
果然是鳳歌!幾日不見,鳳歌似乎又瘦了,但眉眼間溫和中透著清亮和英氣卻是絲毫未減。
沐染原本想著發發脾氣,此時卻如何也發不出來,微惱的表情,轉而笑道︰「哪里哪里!能讓鳳將軍親自再次等候在下,實乃另在下受寵若驚。」
「千公子客氣了!本將軍也是受人之托。」
沐染笑笑,不再說話,幾人騎上馬,飛馳進入洛城中。
鳳歌將沐染送到千府,不做停留,簡單告別後便飛馳而去。
沐染回府沐浴一番,簡單地換了一身女裝略作打理,吩咐水淺安排上官睿的工作後,便回到房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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