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雪將化,便听邊關傳信,說是頌王辛越澤已啟程回都城。
玲瓏瞧著辛天佑這幾日心情似是很好。
一晃時間,入宮已是九年了。
這一年,玲瓏若按正常的女子來算,乃及笄之年,這年的生日,辛佐堯親自送來了一支金瓖玉梅花簪子以來做賀。
入了秋,因過幾日便是秋闈,以往辛天佑因不喜血腥,故從未參與,但今年入了朝,且頌王辛越澤也回都城述職,去年,王妃程嬌剛為其誕下小世子,因生產完程嬌身子一直不算爽利,便也未曾回來,這一來都趕了巧,熱鬧了許多。
程嬌同辛越澤帶著小世子進了宮,見了澤明帝,皇後和文賢妃後,程嬌便同文賢妃去了寢宮說起了家常,辛越澤帶著小世子來了涅槃閣。
正是午膳剛過,玲瓏犯了困,在軟榻上歪著,辛天佑在她屋里練著字,平素雖見她才藝不精,可用的東西卻都是講究至極,辛天佑但凡有的稀罕東西,也不自己用著,都先送來,給她使,故辛天佑經常來她這兒喝茶練字看書作樂。
一時間,听到小宇子進來,剛想說話,見辛天佑指了指里間,便壓低了聲道︰「主子,頌王帶著小世子來了。」
玲瓏也並未睡沉,听著動靜便起了身,她整了整衣衫,同辛天佑走了出來,正見辛越澤站在那棵菩提樹下,摘下一片兒葉子逗著小世子,小世子也不過剛學會走路,又白又胖,和那發面饅頭似的,伸著胖手便要搶那菩提葉,一時不著,卻給跌倒,那紫色的小夾襖都磕了灰,卻也不哭,只爬起來,又搶著片葉兒。玲瓏看著這般,只覺得心都軟了,便瞪大著眼楮看著小世子逗趣的樣。
「二哥,還沒和你道喜呢!」辛天佑瞧了一眼小世子,便輕笑了走上前,說道。
辛越澤將葉子遞給了小世子,走上前來,笑道︰「兄弟之間,又何必這些虛禮,清哥兒,來,叫六叔叔。」
清哥兒撲騰著小腿兒上了前,女乃聲女乃氣的喊道︰「請六叔叔安。」
辛天佑覺得喜歡,便命小宇子去屋里取一塊兒紫玉出來,那玉尚未雕刻,本是想著給玲瓏雕一塊兒小玩意兒來把玩的,現下給了清哥兒倒也罷了。
玲瓏請過安後,辛越澤便同辛天佑屋里說話,玲瓏帶著清哥兒玩,清哥兒也不認生,玲瓏便抱著清哥兒回了屋,毫不吝嗇的將自己屋里的好玩的好吃的都一遭的拖了出來,擺了一地。
辛天佑見她這般孩子氣的樣子,不由想起了她剛來那陣兒,也是一笑,目光卻是不動,辛越澤一怔,卻又不動聲色的道︰「我瞧你也是個喜歡孩子的,待改明兒同父皇說說,給物色個溫婉懂事的閨秀,先定下了。」
辛天佑一笑,抿了一口茶,才緩緩道︰「也不急,現下這般倒也挺好。」
辛越澤覺得他被姬子騫弄得魔怔了,便說道︰「六弟,你可看好了,那是個男人!就算父皇再怎麼寵你,這種人,玩玩也就罷了,多不成便放在府里做個玩意兒,別的你可不準想!」
辛天佑面色一冷,「二哥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同子騫自是兄弟之情,哪有你說的這般不堪!」
辛越澤見他不听勸,便不由得嘆了一聲,便又岔開了別的話。
清哥兒玩了一會兒,便鬧著餓了,玲瓏屋里有些桂花糕,便喂著他吃了,吃了一塊兒便又不吃了,只揉了揉眼,倚著玲瓏犯起了困。
玲瓏抱著他胖乎乎的身子到了自己床上,一沾床,清哥兒便睡了。
玲瓏喚來小宇子看著清哥兒,自己去那屋子同辛越澤稟報了清哥兒剛睡下的事兒。
因辛越澤駐守邊關,玲瓏也不常見,說過的話,便是指頭也都是能數的出來的。
玲瓏半跪請安,可辛越澤卻不說起,顯然有意為之的,玲瓏便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消了夏,雖入秋,可這下午頭的也不算涼爽,玲瓏稍定了一會兒,額間便細密的出了汗,辛天佑剛被澤明帝喚去,一時間,也無人為她說話,辛越澤微眯著眼,一副懶倦的樣子。
一旁的內侍見著這般,心中著急,待會兒若是六皇子回來,見著這般,還指不定怎麼鬧呢,若是擱在以前,六皇子見著怕也就是生氣而已,可自打六皇子入了朝,似是多了七情六欲,便是生氣也能弄得和其他主子不同來,別的主子若是生氣左不過是責罰一場,而這六皇子,則秉著好善之心,不見血腥,卻又讓人生不能死不成的,最是折磨人,還不弱那責罰一場,來的爽利。想著上次六皇子同姬公子那是一月不曾說話,好容易兩人好了,六皇子見著姬公子瘦了些許,便將膳房的那些人,都給趕到了恭房,日日清掃穢物,也不得好飯,一日只一頓饃饃,便是有些菜,也是餿了臭了的,還需在那恭房內吃,那些人不得死,整日這般,幾乎快要逼瘋了人。
那內侍想著這般,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哆嗦,便悄聲的走了出去,連忙往韶合殿那路走去,路上正好截著辛天佑,便連忙將事兒道來,辛天佑一听,臉色頓時一變,匆匆的回了涅槃閣,見玲瓏還在那半跪著,珠子大小的汗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滴落至脖頸間,他輕咳了一聲,道︰「子騫你怎的來了?」
辛越澤這才故作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似是剛瞧見玲瓏一般,連忙起身道︰「喲,這不是子騫麼?怎的在這跪著?快起來,瞧你,也不說話,本王都不知你來了多久。」
他這一番話,倒是把自己摘得干淨,像是在這兒跪著,是玲瓏自個兒討來的似的。
玲瓏強扯了扯唇角,辛天佑一個眼神對著身旁的內侍看去,那內侍連忙上前一步,將玲瓏扶了起來,玲瓏眼前一陣發黑,耳旁便听辛越澤道︰「姬將軍可是咱韶合王朝頂頂的勇士,怎的子騫竟是這般柔弱,一副女兒態?」
辛天佑听著這話心中不悅,便走上前,玲瓏連忙一把拉住了辛天佑,輕笑道︰「回頌王,子騫打小兒便不愛騎射,聖上還曾贊譽過子騫,說是子騫文有大才,故從未練武強身,身子也就這般了,素聞頌王文武全才,即是這般,還望頌王殿下不要嫌棄,指點子騫練武一二才是。」
她此話倒是不假,因著忌憚她是姬無常兒子,便從小讓她多學文,故她雖不見得學得好,卻仍是得贊,辛越澤也知此事,可因著玲瓏剛剛那副樣子,他不免覺得便是玲瓏這般模樣,惹得自己ど弟魔怔,一時惡心,便說出了口,卻忘了還有這一茬。現下,到讓她將了自己一軍,若是他真指點了一二,還指不定父皇會怎的訓斥他。
想到這兒,辛越澤勉強的笑了笑,才道︰「指點稱不上,本王也不過粗淺練過罷了,若是真由本王指點,倒還怕誤人子弟了。」
話點到為止,玲瓏也不多說,若是真這般說下去,將辛越澤逼急了,自己也討不到好,玲瓏便點了點頭,又將準備來時說的話說了,辛越澤便去她里間抱了清哥兒走了。
辛越澤走後,辛天佑拉了玲瓏上了軟榻,瞧她臉色才好些,便發了火,道︰「二哥此一舉,也不看我的面子,便是有什麼,同我說了便是,你是我的人,哪由得他發作!」
玲瓏臉色微微漲紅,低聲道︰「天佑哥哥,你又渾說!」說著便下了軟榻回了屋。
辛天佑發怔呢,還不知玲瓏又怎了,一旁的小宇子瞧見,不由得笑了,辛天佑便問他怎麼了,小宇子道︰「主子,姬公子這是害臊了,您剛不是說‘你是我的人’,這話,可是男人說自家女人的話。」
辛天佑听著便不由得一笑,瞧著玲瓏緊閉的屋門,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