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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的郊外

春暖花開的季節,到處彌漫著百花的清香,早起的鳥兒立在枝頭,一邊輕唱著晨歌,一邊好奇地注視著那立在山巔的女子,那女子此刻正隨意的站著在頂上,注視著天邊。

此刻的天邊畫上一抹淡淡的青灰色,漸漸地幻化出藍青、紅紫,暈染成一片霞,轉瞬,紅光乍起,朝陽初升。

無憂嘴角含笑,又是新的一天,無憂山的晨霧在金光中燃燒,像極了那日她放火燒木索橋的顏色。

無憂想起那日的光景,似乎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其實也不過才一年多的時間。

無憂極喜愛這片山嶺,因為站到無憂山上就可以看到城里的相府,每日她都會來這無憂山,朝著相府的方向張望,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只要朝著相府的方向望去,她的心就踏實了,她是個戀家的人。

那日她從宮傲天眼皮子下面離開,並沒有一直朝南方去,而是取道回了江州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話她一直很相信︰所以這一年多來,不管宮傲天的人將南方翻了一個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周神醫和他的孫女早就來到了江州城,買下產業,開了醫館,名字叫做人和堂,與張仁和的仁和堂只有一字之差,當時無憂瞧著周神醫取這名字的時候,的確被一口水嗆住,隨即心思一動︰前世她曾記得有一仁和堂研制出鼠疫的藥方,會不會是她想錯了,那仁和堂,或許就是此人和堂。

無憂動了心思,也就準了這名字,而她索性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周人和,無憂記得前世研制出鼠疫藥方的那人叫張仁和?張和周其實也很相近,或許她能改變前世的痕跡,卻又不會太過顯眼,只是對不起了張仁和,盜了他的名。

無憂的周人和是掛在周神醫的名下,對外宣稱是祖孫的關系,周神醫當得起她的一聲爺爺,這一年多來盡心盡力的指導她的醫術,二人雖然沒有行拜師禮,可是早已有師徒之情。

近一年來人和堂已經聲名遠播,人人都知道人和堂除了有位老神醫,還有位小神醫,兩位神醫醫術冠絕天下,只是為人神秘︰從不出診,尋常病癥也不出手,皆有醫館的坐堂大夫出手,若是有人求診,也要按照他們的規矩來,會被帶到一秘密暗室,由他們二人會診,直到完全痊愈才會出來,不過出來後的病人決口不提兩位神醫之事,只是只字片語間,有人泄露神醫是祖孫二人,只礙于多年前得罪了人,所以才躲到天子腳下以求庇護。

當然,有人認為這二人故弄玄虛,是為了賺個名頭,更有人認為,這二人擔心醫術外泄,故而謹慎為之。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人和堂的名聲是打出去了,江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人和堂里的大小神醫,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就是尋常大夫也比別人家高看幾分,所以略有薄名的大夫都以來人和堂坐堂為榮︰既賺了名聲,有賺了銀子——人和堂的大小東家出手可大方了,每年所得可比其他醫館多上兩倍。

說故意,無憂倒也有幾分存心,小隱于林,大隱于市,她搞出這麼多名堂,一是遮掩自己的身份︰人心都在這里,若是一個人極力想要避開什麼人,她不會在他眼皮子下面高調,所以無憂反其道行之,一開始,無憂也有幾分忐忑,可是時間證明她是對的,宮家和蘇家派出大隊人馬,踏遍本朝各地,卻沒有人想到她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大張旗鼓的開了醫館,還開了江州城最富有盛名的繡樓——玉錦樓,連皇宮里的貴人們都來量身定做衣衫,當然式樣很新很美,價格也不便宜,無憂很誠懇的說,她是實實在在的奸商,這一年多來,她賺的銀子都讓自己臉紅,太多了,太黑了,可是世人就認這個理,一樣的藥,打了她人和堂的招牌,就比外面貴許多,病人還擠破頭爭著買,而玉錦樓的繡品,繡衣就更離譜,價格高的讓無憂夜里睡覺都心驚,可偏偏每一季都賣到月兌貨,那銀子數的手酸,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無憂山。

很不好意思的說,這一片都被她買下來了,她在山上建了別院,整日帶著兩位嬌妻游蕩——那兩位嬌妻自然就是雲黛和杜鵑了。

而無憂搞出這麼多名堂的第二個目的,就跟世人猜測的一樣︰造勢。

周神醫在江州城中沒有舊識,沒有根基,而無憂空有諸多關系,卻啥也不能用,更不敢用,所以她要造勢,讓眾人將目光聚集過來。

無憂成功了,現在的她自食其力,身家豐厚,早已經超過她當日所預想的那般,但即使這樣,她還是不能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她還少一個契機,一個可以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契機,不過無憂知道,這個契機很快就會到了——鼠疫。

無憂盤算著在這場鼠疫中救下苦難民眾的同時,給自己也爭取點好處︰例如求點什麼恩典?宮家那親事總要有個了結。

無憂冷冷一笑,宮傲天的痴情被天下人津津樂道,誰都知道蘇家大小姐離家一年有余,宮家的少爺卻還痴心等候。

痴心?

無憂的笑意更濃了,只是那笑冷的刺骨,若是沒有宮家的那些通房丫頭,沒有青樓里的那些紅顏知己,無憂還真的要感動一番了。

世人都在感動宮家少爺對蘇家大小姐的痴情,身邊的通房丫頭,青樓的紅顏知己身上都能尋到蘇家大小姐的影子︰她該感動這樣的痴情嗎?是不是應該順了他的意,乖乖兒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幫著他完成這痴情的戲碼,來個完美的結局。

那男人還真是可笑,一方面掛著痴情的面孔,一方面每日醉臥美人膝,他可真是打著好算盤,是不是只要他空下宮家少夫人的位置,她蘇無憂就該感動的熱淚盈眶?用一個虛名來換她的掏心掏肺不成?

可惜呀,他的如意算盤注定是打不響了,她不是那些單純可愛的小丫頭,若是沒有經歷過前世的淒涼揪心的悲慘,或許她會和天下的女人一樣,為了那麼一個虛名心甘情願的綁死自己的一生,可惜她不是,在經過那些痛,那些悔,那些恨,再經歷過著一年多的自由自在的日子之後,宮家前世如死水般的日子,已經絲毫沒有吸引力了,不說是宮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將整個宮家都送給她,也換不得她一絲甘心。

我命掌握在我的手上,無憂斷不會再寄人籬下,將自己的幸福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中。

看著眼前這滿山的美景,這安寧,平靜的生活都是通過自己的雙手勞動所得,這些能夠給她男人所不能給是安全感。

或許,這才是她蘇無憂該過的日子。

無憂的嘴角淡笑,有了這些,有了她的人和堂,有了她的玉錦樓,或許很快就會和母親,無慮,無悔團圓了。

她站了一會,發現了新的樂趣,瞧著樟樹上暗綠色的葉子閃著亮光,生機勃勃,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朝陽漸漸散發出熱量,陽光烘烘一曬後,泥土冒起的濕氣氤氳彌漫了大半個山谷,隨著太陽漸漸升高,山上的霧氣盡皆散去。

無憂的身影就那樣落盡了遠處尋來的雲黛眼底,雲黛有點著迷的看著無憂,她的小姐真美︰寬寬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長發未綰直垂到腰際,立在翠綠之中,飄逸瀟灑、巧笑嫣然。

一年多來小姐真的變了不少,臉型長開了,下巴削尖,曬黑了些卻越發顯得健康有生氣。

但小姐的那雙眼楮沒變,似泉水清洌,晶瑩剔透,一顰一笑風情畢露,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只是能看到小姐這一面的只有她和杜鵑二人。

無憂很少外出,即使外出亦是男裝示人,這般清麗的模樣,怕是沒人有眼福了。

「相公,就知道你一早定然又來這里看相府了,你呀,再看下去,都成了望家石了。」雲黛和杜鵑為了掩人耳目和無憂以夫妻相稱,只是無人的時候,她們這樣的稱呼中多了幾分戲謔。

「相公我成了望家石,娘子你不就成了望夫崖了。」無憂調笑著。

「小姐,你就捉弄我吧!」雲黛一個回合下來,就舉手投降了︰小姐的嘴皮子,這一年多來突飛猛進,看來所謂奸商能將一根稻草說成金條,她是信了,瞧瞧她家小姐,大好美女現在是油鹽不進。

搖搖頭,正色︰「小姐,周老爺子來了。」雲黛將手中的罩衫套在無憂的身上,然後幫著無憂穿好袍子,總不能這副模樣見客吧!

「這麼早就到了?」無憂眉頭皺了皺,心中暗道︰「難道是南方的鼠疫爆發了?」前世對鼠疫爆發的時間,她記得不是太清楚了,倒是因為好奇,留心了鼠疫的用藥,看來前世這份留心,又要讓她今生大顯身手了。

或許,這就是日後她擺月兌宮家親事,貴妃懿旨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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