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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妃感慨道︰「這二十幾年來,我常常在想我與阿姐之間的事。請使用訪問本站。我一生下就是她妹妹,這是天注定的,有時我想,說不好我們是天上甚麼神仙,因犯了錯被一同貶下人間來歷劫。有時評斷一個人是好是壞很難,因為她可能在他處都很好,只是某個地方不好。比如說阿姐,她為人內斂,待其他人也謙和寬善,只是我們沒有緣分,雖是姐妹,但總像是天生的冤家。她一面擔心我爬到比她更高的位置,一面又想像妹妹那麼待我,她過得也夠累的。這幾天我反省自身,其實阿姐之所以會對我這樣,有我自身的緣故。我出生前,她是阿瑪額莫最疼愛的女兒,我出生後,阿瑪便對我更好了些。我其實早知這點,可我以為阿瑪哥哥們疼愛是該的,非但沒有安慰阿姐,反而倚仗父母疼愛擺出小姐的架子。我太自傲不懂謙遜,是阿姐疏遠我對我不滿的一個原因。其次便是我的野心和計較使我們姐妹間更加隔閡。那男孩夭折後十二年里,全是阿姐在照顧我,我倘若能承認自己之錯,寬恕她,她該也不會與你為難。可見一樁錯事,不會只有一方的過失,往往是兩方失誤,有些過失可以彌補,有些過失卻只能帶進黃土。子蘺,額莫用畢生才明白的道理,你可要記住。」

子蘺點點頭,她覺得婉妃說這些話似是臨終遺言,又想到她剛才說的「死」字,心里更加郁悶。婉妃見狀,心想女兒的好日子馬上就到,不該讓她難受,便笑道︰「你會刺繡不會?將來有了孩子,可以自己給他們繡肚兜兒。」子蘺慚愧搖搖頭︰「繡得不好。」「都說江南女子心靈手巧,你在那里待了好幾年,怎麼不學呢。」子蘺勉強笑道︰「光喜歡騎馬射箭了,拿箭的手拿不好針。」婉妃將她攬在懷里,終忍不住眼淚︰「到底是額莫身上掉下的肉,跟額莫真像。」

公主下嫁前一日,額駙司馬沉璧到宮門謝恩,內府官員領著鑾儀校送公主嫁妝前往額駙府。

次日,兩位公主出閣。公主著吉服往皇太後皇帝處行禮,接著要往所生妃嬪處行禮。虞子蘺濃妝盛服,由命婦侍女陪同,來到蕙香館,玲瓏迎了出來。子蘺道︰「我來給母親行禮。」玲瓏望著子蘺那身新娘吉服,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子蘺亦紅了眼。玲瓏道︰「公主,娘娘不喜多人打擾,請公主自己進來。」子蘺心想母親正在病中,的確不好多人打擾,便讓其余人在外面等候,自己獨個進去。其余人知道婉妃是久病之人,又因犯錯被打入過冷宮,樂得不進去,便在館外等候。子蘺隨玲瓏進去,玲瓏讓她先在外間坐著,子蘺心里正奇時,玲瓏捧著個紫檀木盒出來了。玲瓏道︰「這是娘娘讓奴才交給公主的,娘娘說不忍看見分別情景,因此就不出來見公主了。望公主與額駙百年好合,多子多孫。」子蘺一怔,隨即笑道︰「母親不想見我穿嫁衣裳的樣子麼?我這一出門可要好久才能回來請安了,還是該去給母親行禮才是。」說著便欲進去,玲瓏攔住她,無奈道︰「娘娘昨天夜里就為公主出閣的事流淚睡不著,想必是太過舍不得公主。要是現在再傷心一陣,只怕對身體無益,請公主到回九之期再來拜見,那時您也出門有幾日,奴才再用心勸勸,娘娘必沒有今日這般傷心了。」虞子蘺心想,自己離開她十幾年來回來,只待了幾個月又要走,她必是很舍不得,她現在身體不好,若是傷心過度更重了,豈不是我不孝?子蘺因此接過那盒子,對玲瓏道︰「既母親堅持,我便到九日後回宮謝恩時再來給見母親了。」子蘺說著便向著婉妃臥室方向行跪拜禮,答謝母親生身之恩。

出蕙香館上轎,儀仗具備,宮燈前引,福晉、夫人、命婦陪同到額駙府行合巹禮。一路上,禮樂歡奏,出宮到額駙府一路上夾道不知幾層人。靠近的得親見那公主福晉華麗鑾輿,金飾其頂,玉飾其身,亮得人眼昏昏花花。一對對宮燈走過,好似書里說的神仙出行的場景。靠遠的便只能看見旗幡飄飄,不知走了多久也沒見走完。當時正是十二月寒冬,觀看的群眾卻都被擠出一身汗。一人感嘆道︰「這輩子能看見兩個公主同天出嫁的排場,真是不白活了。嘖嘖,這天家氣派,嘖嘖……」

額駙府建在什剎海邊上,是在原來的碩親王府上擴建出來的,十一公主雖是下嫁科爾沁,但她在京城亦有一座供臨時居住的公主府,兩府相距不遠,也在什剎海畔。送親隊伍至額駙府時,額駙府已設下宴席九十桌,虞子蘺已事先知道養父母也在宴請之列,想到他們也參加自己的婚禮,不禁心里高興。

虞子蘺在房中,心里七上八下,可算是體會了舜英那時候的心情。自己那時還無畏無懼替舜英強出頭,現在想想,恍如昨日之事。不多時,額駙司馬沉璧到。沉璧穿著新郎吉服,面如冠玉,眼似朗星,倜儻中略含靦腆。子蘺知是駙馬進來,心不由得怦怦跳,兩手緊扣。沉璧看著那里坐著的新娘,忽有一種置身夢境感覺。女官上來請額駙為公主揭開蓋頭,沉璧這才回過神來,慢慢向新娘子走過去。他站在新娘面前,欲伸手去揭蓋頭又遲疑一下,服侍的女官見這駙馬爺好靦腆,都暗自偷笑。沉璧見女官們暗笑,更加不好意思,雙手輕輕去將子蘺的蓋頭掀起。只見子蘺粉面朱唇,眉頭略低,含嬌含羞。真個燦比三春繁花,麗過八方仙娥。女官們見這公主額附,郎才女貌,均認為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女官又請額附公主升喜床,額附在左,公主在右。女官以圓盆盛子孫餑餑,福晉命婦們伺候額附公主進用子孫餑餑,祝願額附公主多子多孫。其後額附公主又進合巹宴,當夜洞房花燭。入洞房時,沉璧見她端坐在床上,一時換不過稱呼,上前向她施禮道︰「姑娘。」子蘺本是緊張得很,但一見他這麼禮讓,自己便稍稍平靜了些。听他稱呼自己姑娘,虞子蘺沒答應。沉璧不敢抬頭看她,听她無話,自己又不知說甚麼,只得退到一邊椅子上坐下。子蘺偷瞧了他兩眼,見他臉上通紅,料得他又是酒力不勝,不禁想起在木蘭圍場時的事,不由得輕聲笑了出來。沉璧听聞笑聲,抬起頭來,正迎著虞子蘺清澈的目光,子蘺頓時紅了臉。沉璧以為是自己的衣裳弄髒了,低頭看了看,沒有發現,復又抬起頭來。沉璧有些尷尬問道︰「不知公主笑什麼?」子蘺仍是不答,沉璧又坐了一會不知要說甚麼,兩人只各自坐著。又過了一會,沉璧忽從身上掏出一朵金花頭飾,起身向她走去。子蘺瞥了一眼,看見了那朵花,驚訝問道︰「這是哪里來的?」沉璧道︰「這是公主在圍場丟的。」子蘺一想,正是遇險那天丟的。「怎麼給你撿到了?」「沉璧入林去找公主時找到的。」子蘺一時無話,只把兩頰羞紅。兩人分明心心相印,只都難開口。良久,沉璧才道︰「現在將它交還給公主。」說罷便攤開手掌,虞子蘺看著那金花,伸手欲取,忽道︰「煩你給我戴上吧。」沉璧一怔,隨即答應,便拿起那花,又近兩步,至子蘺身邊。他左手輕輕扶著子蘺雲鬢,右手將那金花慢慢別在她頭發上,聞得子蘺身上馥郁香味,似有百花圍繞,一時陶醉,竟忘了把手放下。子蘺抬起頭來,看見他那溫文爾雅的樣子,怦然心動。沉璧便將手輕輕攬在她腰間,子蘺亦不推,兩唇輕踫時,那千言萬語已不足道。

次日中午,冊封公主使者到。子蘺率侍女在儀門右側迎接,使者奉制冊到,將制冊放于門前黃布鋪就的幾案上,接著便將幾案移到堂前幄布內。子蘺立于西階,行六肅三跪三叩禮。使者宣讀封令,曰︰「皇十五女,生母婉妃烏雅氏,封和碩靖敏公主。」宣罷,使者將金冊交給侍女,侍女授給公主,公主跪受,再行六肅三跪三叩禮。冊封後,封使又特別交代,說是按禮她明日要入宮去拜見諸位妃嬪。公主出嫁都會有冊封,這在意料之內,只是虞子蘺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她拿著那金冊,忽然心中有種不安,但一想不必等到八天後就可以見到母親,又高興起來。

至晚間,沉璧到內院來,臉上神色不大好。子蘺見狀,問道︰「二爺有甚麼事嗎?」沉璧面有難色,欲言又止,子蘺更加納悶,又問︰「二爺要說甚麼?」沉璧好一會才說︰「婉娘娘宮里有事了。」子蘺腦子一轟,問︰「母親病重了嗎?」沉璧更為難,攙著她先坐下,好不容易開口說︰「婉妃薨了。」子蘺滿眼淚水,呆了好一會,才問︰「甚麼時候?」沉璧道︰「說是今天早上。」子蘺想起那道冊封旨,心想,應該是皇上為了能讓她回去見母親一面才這麼急急地進行冊封,因為受封次日要回宮給諸嬪妃行禮。雖然對婉妃的病情她早已心中有數,但真听到這消息時還是難以接受,想到自己曾經跟她慪氣一個月,虞子蘺更加愧疚難受。沉璧見她哀傷,不敢稍離。子蘺泣道︰「出宮前母親不欲見我,想是那時候已經病得很重。我實在是不孝,竟真的沒有進去行禮……」沉璧不斷從旁勸慰,又勸她吃了點東西,直到後半夜她才慢慢睡下去。可一睡沒多久就被惡夢驚醒,一醒來便見沉璧坐在床邊,沉璧又勸了她幾句,才復又睡去。如此幾次,天才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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