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德听哈森說她懂得騎馬,有些不信,但剛才馳馬出來的一路上,蘇德見她騎馬飛跑嫻熟老練,這才信了哈森的話。請使用訪問本站……六人來到射箭場,射箭場不大,四圍綠樹合抱,環境甚是清涼。綠茵場的一端,立著距離遠近不一的幾個靶子。兩個跟著蘇德來的是哈森指派的侍衛,也是兩個蒙古武士。蘇德自負箭術了得,想要在幾人面前先一展身手,于是對虞子蘺說道︰「格格要學射箭,就要先知道箭術的講究。射箭不過講究兩個字,‘力’字和‘準’字。光有力道沒有準頭,那就射不中獵物,光有準頭沒有力道,那便射不傷獵物。因此箭術既講究‘力’,又講究‘準’。一般來說,射箭又分為靜動兩種。靜止的射箭便是站著不動向獵物射箭,動的射箭便是拿箭的人跑動起來射箭。狩獵時既有靜射又有動射,身子不動比跑動起來射箭要容易,所以,格格,咱們先從身子不動開始練習射箭。蘇德先演示給格格看。」虞子蘺看他長得粗獷,不像是善講道理的人的,沒想到他能把箭術的精髓三言兩語就說完了,比之原來教虞赫的武教習,虞子蘺覺得他似乎更厲害些。听到蘇德要展示箭術,幾人都退到一邊拭目以待。
只見蘇德手持寶弓,于射箭場一端站定,神態從容,袍角輕翻。他緩緩舉起手臂,只稍輕輕一拉,五人還沒做好觀看準備,他弦上的箭已「嗖」地飛出去,穿過箭靶,穩穩當當地扎在射箭場外的一棵樹的樹干上。「好箭法!」兩名蒙古侍衛不禁高聲贊嘆,虞子蘺三人亦拍掌叫好。蘇德見自己只不過使出三層本事便讓他們如此稱贊,不由得嘴角上揚,有得意之色。展示歸展示,自己畢竟是奉命來給這位漢人姑娘教練射箭的,自己固然有一手好箭法,但若是教出的徒弟不行,那還是壞了自己的面子。哈森跟他說過,虞子蘺要隨皇帝到木蘭行圍,到時也是要下圍場的,因此蘇德接過這任務的時候便想著要怎麼盡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教好這個徒弟,讓她在木蘭圍場出風頭,那不也是自己臉上的光榮嗎。蘇德在幾個人面前展示了兩箭後便開始教授虞子蘺射箭之術。他深知箭術之精,非是短時日內能夠達到,但是要對付簡單的狩獵,只要學者有些天賦,還是可以速成的。
「格格原來可學過射箭?」蘇德問。「學過一段時間。」虞子蘺今日特意找來布條綁住袖口,以免寬大的袖口影響射箭,這也是她以前學射箭時教習教的。蘇德看她先把袖口扎起來,這一點讓他很滿意,至少說明她對這事比較上心,對自己也是尊重的。他指著一個距離最近的,約一百步遠的箭靶,讓虞子蘺先射一箭。
虞子蘺好久沒模過弓箭,本來就心里沒底子,剛才看蘇德小露那一手,讓她更有些不好意思。她邊上站的這些,個個都是從小跟弓箭打交道的射箭好手,要是這一箭連靶子都踫不著,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虞子蘺拿著康熙帝御賜的弓箭,來到距靶子約百步之地,舒了口氣,心想,自己正是不會才要來學,若是都會了還到這來做甚麼,況且他們看來也不會嘲笑我,射上一箭又如何。虞子蘺抱著豁出去的心態,拈箭拉弓,瞄向靶心,手一放,箭頭朝箭靶飛去。
幾人都把頭伸過去看,阿茹娜最先叫起來,「中了!中了!」其其格和她跑過去一看,箭果然是插在靶心位置。虞子蘺亦高興萬分,背著箭筒提著弓就往箭靶處跑去,看著那枝插在靶心上的箭,虞子蘺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開弓就射中了靶心!蘇德與兩名侍衛也吃了一驚,看來他是小覷了這個漢族姑娘,她有射箭的底子。
蘇德為人粗獷不羈,只對射箭一件事情細心。他每日很早就帶著虞子蘺到射箭場去練箭,四個蒙古侍女兩個一班,一日一換跟去練習。射箭這項活動學起來很簡單,拈弓搭箭,放手出箭,只是這幾個動作而已。但是為何又有人射得準有的人射得不準?這里頭又有嫻熟程度和感悟程度的區別。虞子蘺原來就跟著家里的武教習學過一段時間射箭,那時射得十分精準,只是因為後來跟著松鳴鶴學天文,便少踫弓箭,生疏了些。但因她原來有個好底子,經過幾天的練習,加上蘇德的指點,慢慢地又熟悉了回來。百步內的靶子,兩百步內的靶子,她都能一箭命中靶心。蘇德看著這位進步飛快的徒弟,她翻身上馬的動作,拈弓搭箭的動作,干脆而沉穩,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一股英氣。烏力罕手傷才剛好些便也要陪著她練箭,她在箭靶一邊看靶,顯然是十分信得過虞子蘺的箭術。賽罕的箭術是四個侍女中最好的,那晚遇襲,她用箭射死了兩個凶徒。虞子蘺有時邀請她一同射箭,賽罕並不因虞子蘺是主人而謙讓,兩人偶爾比箭,蘇德便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暢快地喝酒。又一次蘇德喝得微醉,竟然沖著虞子蘺叩頭叫公主,惹得其其格阿茹娜笑他沒有酒量,只喝了一點就醉得連人都認不出來,虞子蘺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旁邊只有這幾個人,大家也知道他喝醉了酒。
第七天的時候,蘇德開始教她在馬背上放箭。虞子蘺騎著匹黑色駿馬,馬毛油光發亮,通體烏亮。蘇德剛將這馬帶過來給她騎的時候,這馬有脾氣,愣是不讓虞子蘺騎上去。蘇德笑著上前拍拍馬面說道︰「大黑馬,你脾氣別這麼倔,這可是聖汗的公主,咱們草原上的一切,都受聖汗的恩澤,你不能摔聖汗的公主。」虞子蘺其其格三人只看見蘇德的嘴巴動動,沒听見他在說甚麼,反正是沒用,虞子蘺一靠近那馬,馬還是不讓她騎。一連試了好幾次,大黑馬還是趾高氣昂。蘇德見這馬始終不合作,沒了耐心,拿著馬鞭就過去抽那馬,邊抽邊罵︰「你個畜生!你女乃女乃的畜生!讓格格騎著你是你天大的福分,竟敢耍脾氣,畜生!真是不通人的畜生!」幾個人都看見,無論蘇德怎麼鞭打,那馬還是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最後反而前蹄一揚要踢蘇德,幸好他閃得快才沒中這一馬掌。虞子蘺听松鳴鶴說過他到塞外給一位蒙古姑娘治病的事,他在帳篷外遇上一只凶悍的牧羊犬,情急之下騎上了一匹烈馬,騎烈馬難下,他只有馴服了這匹馬才能下來,否則就得被它摔死。松鳴鶴還告訴她,當他給那位滿人女孩治好病要離開時,那匹馬嚙著他的衣衫,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帶著那匹馬離開,不知道那匹馬後來又跟了哪個主人。松鳴鶴兩三年前給她講的這件事,那時候松鳴鶴不知那匹馬後來如何,等到他進了蕙香館見了婉妃,才知道那匹馬最後不食而死。虞子蘺只知道這故事,卻不知松鳴鶴給治病的那位姑娘,是她的生母。
「先生!」虞子蘺將手上的弓箭交給其其格,向那馬走過去。「先生,這是匹好馬,它要選主人,我願意一試。」蘇德知她御馬嫻熟,但要讓她馴服這匹高頭大馬,蘇德卻不放心。他應承哈森來教他騎射時,哈森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注意這姑娘的安全,又說這是皇上的交代。眼前這匹馬,比三四個虞子蘺加起來還大得多,剛才就是自己也差點給它踢了一腳,這麼烈性的馬,可不敢讓虞子蘺試,只稍被從馬背上甩下來,也得摔斷幾根骨頭。蘇德為難說道︰「這馬太不知好歹,萬一傷了格格,蘇德可真是擔待不起。」「幾位都在這里做個證,是我虞子蘺自己要騎這匹馬,教習勸我我不听,一切後果,概與他人無關。」虞子蘺話音剛落,一手搶過蘇德的馬鞭,忽然翻身上馬。那馬登時亂跳,要把虞子蘺甩下背來。其其格阿茹娜連忙跑過去,準備一有不測便要拼死救援。那馬的力氣著實大得嚇人,虞子蘺騎在馬背上,便像一只薄薄的蝴蝶貼在一片花瓣上遇到一陣狂風,隨時要離開花瓣一般,蘇德急得隨時準備沖過去抱住馬頭。一旦他去抱住馬頭,後果便是給馬踢死或踩死。「抱住脖子!抱住脖子!」其其格阿茹娜兩人在一邊大喊,兩名蒙古侍衛也已上馬在旁邊做好應對準備。
虞子蘺的馬鞭全無用處,因為她根本抽不出手來。這馬跳得厲害,只稍一松手,便會給甩下來。此時正巧哈森過來,看見虞子蘺正抱著匹馬,旁邊兩個侍女在大聲叫喊不要松手。哈森大驚,連忙馳馬過去。蘇德見哈森過來,好似看到救星一般,哈森眼見這是匹難得好馬,也是匹難得烈馬,再看虞子蘺馬上要給摔下來,他顧不上許多,滾身下馬,抽出馬刀,他要殺馬。哈森一心只想著千萬別讓這馬傷了馬背上的姑娘,其他的便也顧不上,快步向黑馬跑去。
「不要!」虞子蘺抱著馬沖哈森大叫,這是匹好馬,忠誠主人,不能因為自己馴服不了就要殺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