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問一下,里頭出了甚麼事?里邊住的人怎麼樣了?」當差的正忙著舉燈籠照路,一點顧不上沉璧的問話,敷衍道︰「等會就知道。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沉璧見又一具身穿黑衣人的尸體給抬出來,焦急得汗冒額頭,心想,但願是我猜錯,她不是住在這里才好,即使真是住在這里,那也千萬別出事。他在門外等了好久,原先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回去睡覺,獨他還在那里。把門舉燈籠的見他等了許久,笑道︰「這位公子,您與這家主人相熟?」沉璧唯恐這里頭住的真是虞子蘺,這麼答有損于她的名聲,便搖了搖頭。當差的又笑道︰「那您可真是夠愛看熱鬧了,我打著燈籠給您瞧瞧,這會看熱鬧的都散了,里頭的死的也都搬出來了,您還看甚麼呢?」沉璧听他說死的都搬出來了,心里不禁放松了些,問道︰「這麼說,這家主人沒事了?」「嘿,我可沒這麼說,興許受了點傷也不一定,不過沒死就是。」沉璧這才放心了些,但一想到子蘺或許受了傷,倘若是重傷,那也危險得很哪,這麼一想,他又著急起來。小廝知道他的心意,安慰他道︰「當才這位官爺不是說了嗎,這家主人沒事,公子您穿得單薄,小心著涼,咱們先回家去,小的出來給您打听。」那把門的見他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有所不忍,說道︰「這位公子,看您這樣是和里邊主人認識。這天也忒晚了,我呢,也不忍心看您在這里等,索性跟您說了。這戶主人沒事,是她一個丫頭受了傷,大夫已經進去了,您別在這了,一會頭兒出來說不準要罵人呢。」沉璧听他確切說了這家主人沒事,心里的石頭才放了下來。他向那當差的長揖一禮,說道︰「多謝了。」當差的不禁笑出來,「你說你,跟人家認識就說認識了吧,怎麼還搖頭呢?好了,快回去吧,不然你我一會都得挨罵。」沉璧朝院里又望了一眼才往回走。
次日,沉璧一醒來便向小廝打听昨晚的事。小廝一臉疑惑,說道︰「我以為這事要鬧得整個熱河都知道,可,可我出去轉了一圈,像是甚麼事也沒有過。要不是公子你問我,我還以為是我昨晚夢游來著。」「衙門那里沒甚麼動靜嗎?」「沒有,昨晚我還看見那家門前好多血跡,今早一看,干干淨淨,連根毛都沒有。」小廝表情夸張,說得玄乎其玄,似乎那房子真是凶宅一般。沉璧思忖,昨晚事發時已是子夜,這里又地處偏僻,知道的人不多,若是處理官員有意遮掩,不把事情張揚,這事便可低調處理。但是昨天晚上死了那麼多人,誰有膽子遮掩呢,聖駕駐蹕于此,當官的縱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這樣做。況且昨夜里見到的人雖不多,但這麼一件涉及多人喪命的大案,不會沒人談論,只稍這些知道的人出門一天,整個熱河都會知道此事。沉璧心里正納悶,管家來報,說是有官差來交代說是昨晚上這附近見到的事不可宣揚。沉璧這便明白了,是有人想要低調處理此事,但卻不知這人是誰,為甚麼要這麼做。
昨日康熙皇帝野宴蒙古各部王公及文武大臣,休息得較晚,今早起床才知道這個消息。他登時龍顏大怒,呵斥魏光安為何昨晚子夜發生的事到現在才告訴他。魏光安連忙伏地叩頭,回道︰「請主子爺息怒,奴才有罪,奴才該死!昨夜事情一發,便來人告訴了奴才。奴才听說虞姑娘沒事,又見主子爺已睡沉,便私自做主等到早上才向主子爺稟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你是該死,但托合齊更該死!去傳他!」「!」魏光安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去傳托合齊。
過了一會,托合齊匆匆忙忙來到「萬壑松風」殿覲見。他一進殿便伏地叩頭,說道︰「奴才托合齊恭請聖安!」康熙帝冷冷地看了他一會,才緩緩問道,「你剛睡醒嗎?」托合齊心想,皇上這麼問,想必是已經知道我才剛起床,于是他連叩了幾個響頭,惶恐答道︰「奴才該死!」康熙帝威嚴坐于其上,俯視托合齊的脊背,語氣較剛才緩和了他,他說︰「現在還早,你偶爾睡個懶覺也沒甚麼。」托合齊听皇帝這語氣,心里才放松了些,卻听見康熙帝突然厲聲問道︰「但是朕交給你的事你沒辦好,沖這一點,你就沒資格高枕安睡!」托合齊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嚇昏了頭,他一下想了昨夜里發生的案子,他覺得納悶,自己已經暫時封鎖了消息,皇上怎麼會這麼早知道了?康熙帝見他不語,接著說道︰「朕看重你,讓你提督京城九門,你隨駕熱河,朕讓你協助理藩院管理熱河治安。昨晚發生的大案,死了十幾個人,你身為治安之長,不速速來報,竟然還高臥在家。你是玩忽職守呢?還是想瞞天過海,欺騙朕躬!」托和听皇上指的果然是這件事情,當即叩頭出血道︰「主子爺明鑒,奴才就是有千萬個膽子,也絕不敢欺瞞聖上。」「你不用借膽,這事不是已經這麼做了嗎。」托合齊一把鼻涕一把淚申訴道︰「昨夜子時東街尾確是發生入室搶劫案,有一十三名劫匪被殺,家主人乃是欽天監一名天文生。奴才夜里已將劫匪尸體運回衙門,亦向家主人家奴們問詢清楚,此案系入室搶劫案。奴才思忖此案死傷人數眾多,若不謹慎處理,恐將招致恐慌,因此奴才先封了消息,準備一早來面見主子爺。但是奴才該死,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睡過了頭,奴才罪該萬死!」托合齊邊說邊又叩頭。康熙帝似笑非笑道︰「睡過了頭?這是該死。」他稍緩了口氣,接著說︰「你怕這事鬧大導致眾人恐慌,這想法是對的,但是你的做法卻欠妥。你以為命看見的人不許聲張,這就能堵住他們的口啦?」托合齊不禁額上滲出細細汗珠,他實在沒想到皇帝連他派人去堵嘴的事都知道了。「該怎麼做請主子爺示下。」康熙帝坐于御案前,略微思索一番,對托合齊道︰「這件事要想真的平息下去,你得找個明目了了。朕不管你是說山匪危害也好,或者是其他的理由,這由你去想,總之,要把這件事大事化小。現在蒙古各部王公都還在這里,這樣的事自然逃不過他們的耳朵,既然死的都是劫匪,那朕就讓你大事化小的同時,顧全朝廷的臉面。朕在這里,不能讓盟友看了笑話去。你明白了嗎?」托合齊當時並不怎麼明白,但他想回去把這事跟自己的謀士們一說,他們總會明白皇上的意思的。「奴才謹遵聖意。」康熙帝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這件事你只管結案,朕不要你追究。」托合齊心里不明白嘴上明白,當即叩頭答︰「奴才遵旨。」「跪安吧。」「。奴才告退。」
托合齊從「萬壑松風」出去的路上,正遇見魏光安領著四個穿著蒙古裝的女孩往這邊過來。魏光安見了他,上前躬身行過禮。托合齊正翻來覆去想著康熙帝的話,沒時間跟魏光安多說,只是看了這四個蒙古女孩一眼。這四個女孩都穿著青藍色蒙古長袍,梳著大辮子,其中一個的手上還繞著繃帶,他認出她們便是昨晚那家的侍女。托合齊對她們印象極深,因為他接到下屬的通報匆匆趕到時,看到這四個蒙古侍女滿身血跡,身旁都放著一把血淋淋的馬刀,不稍多說,她們必是剛才與敵人經過了一番激戰。托合齊沒想到這四個女孩竟是如此勇猛,現下見魏光安領著她們進來,不用說也知道是康熙帝要接見這四個女英雄。
托合齊瞧了一眼烏力罕四人,又繼續想他的事。他感到慶幸,因為皇上沒讓他追究這件事情。他說昨晚的案子是入室搶劫案,那是怕皇上責罵自己不盡職而情急之下亂說的,真實情況顯而易見比這復雜得多。導致這案子復雜難猜的最主要原因,不是那十幾個入室行凶的,也不是這四個勇猛善戰的蒙古侍女,而是後到的那撥救人者。要是皇上下令徹查此案,那托合齊就算長了幾百個腦袋,也斷然想不到這其中的曲折。他私下認為自己明白了康熙帝一反往常追究到底的習慣而采取大事化小處理方法的原因,他認為是因為現在蒙古王公都在這里,若是大張旗鼓繼續追究,沒追究出甚麼還好,要是追究出這里頭牽扯到甚麼不該牽扯的人或事,那可真是令皇上顏面大失,貽笑于盟友了。托合齊深信,這是康熙帝這麼處理此事的最重要原因。
托合齊暗自揣測的同時,烏力罕四人已經由魏光安引領至「萬壑松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