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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曲罷人永別

「曾毅。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婉妃抹去眼淚,顯出堅強的樣子,「我謝你為她找了一個好人家,出落得這樣好。我見了她,再也不願犯瘋病,只怕把她的樣子忘了。你看她那眼楮,水靈靈的,性情率真,難道不是和我年輕時一樣麼?」她指著外頭說。松鳴鶴點了點頭道︰「她與你年輕時一模一樣,一樣冰雪聰明。」婉妃听見這話,悲中略喜,松鳴鶴終究不是清冷無情的人。「你可要好好照顧她,莫叫她受了委屈。」婉妃以母親淒涼哀求眼神看著松鳴鶴,松鳴鶴剛想說什麼時,玲瓏端茶進來了。

玲瓏見婉妃淚珠兒還掛在臉上,知他們剛才必是說了什麼感傷的往事,因想錯開話題,所以她向松鳴鶴問道︰「先生,婉主子的病該吃甚麼藥呢?」提到婉妃的病,松鳴鶴臉色比剛才更深沉。婉妃自己對自己身體情況有所察覺,又見松鳴鶴這樣臉色,心里已明白了**分,說道︰「我在這里面待夠了,什麼事比在這里做十幾瘋子年更慘的?你說罷,我等著這天呢!」婉妃氣微喘,面無慌懼。若是別人,松鳴鶴已經說了,但對著她,松鳴鶴終究難以開口。如此一來,他們兩個是無話,把個玲瓏急得沒辦法。「先生,您怎麼不說啊?您開了藥方,奴才好去給主子抓藥。」松鳴鶴听罷,轉身寫下一副藥方,上面有草梔子、龍膽草、白花蛇草、木通等十味藥。玲瓏見了藥方,還以為是婉妃的病能夠治好,心里十分高興。松鳴鶴將藥方交給玲瓏,說道︰「若是見好,莫要再輕易受寒。」玲瓏沒听出松鳴鶴的言外之意,婉妃心里卻明白。他說「若是見好」,即是常理下難以再好;他說「莫要再輕易受寒」,即是受寒再犯病則再好不了了。玲瓏接過藥方,婉妃也不知再對松鳴鶴說什麼。要說要問的實在太多,人到眼前卻不知從何講起。松鳴鶴正待出去,婉妃叫住他︰「你彈一次那曲子吧。」松鳴鶴立在那里,步履欲往前而不進,欲後轉而不行,心中躊躇百遍。

玲瓏知他們臨別有話,便先行出去了。

虞子蘺坐在外頭,又困乏又疑惑,昨日今天之事,恍惚夢里的事。方才婉妃看見松鳴鶴的驚愕神情虞子蘺瞧在眼里,但卻一點兒也想不透其中機關。她的先生常年四方游走,婉妃又是深處宮中的人,他們不該是認識的呀,可為何剛才婉妃要用那樣的表情看先生呢?為何玲瓏姑姑出來的時候兩眼通紅,難道是婉妃的病沒有救了嗎?但先生不是把死了的皇上都救回來了嗎,婉妃只是一點咳嗽為什麼不能治呢?又或是另有別的事情?虞子蘺想得頭昏腦脹,朝婉妃臥室門口望去,只見著珠簾晃晃。

松鳴鶴終究做不到清斷情絲,他看見婉妃病成此樣,面上清冷,心中卻是酸楚。婉妃道︰「十七年前你將她抱出去時,我心想我們再也相見的日子,卻不想今日還能再見到你,見到你們兩個。以前常听人提‘死而無憾’這詞,並不明白其中道理,現在知道了。我見到了我女兒,看到她長得健康高興,又得在天命將至的時候見你一面,這就叫死而無憾了。」婉妃說這話時並無哀傷之感,反有一種欣慰之態,但這話叫松鳴鶴听了,卻是百般惆悵感傷。時間弄人,命運也弄人,他當時拜師的時候,就是想學著窺視人的命運天機,但對自己的命運卻一點沒有知覺。看著這時的婉妃,誰能想到她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時,那樣活潑靈動,誰能想一股歡快的小溪,變成一灘死水?婉妃又道︰「我剛進宮的時候總是會夢見你彈那曲子,後來慢慢就忘了,最近又夢了幾回,想必真是到了我要走的時候。曾毅,琴就放在那里,多少年我也沒把它丟了,你再彈一次那曲子,咱們此生就別了吧。」松鳴鶴听到「咱們此生就別了吧」這話時,轉頭去看那古琴,一滴清淚自眼角流下。

他緩緩坐到古琴前,手觸著那油亮光滑的琴身,手指輕輕勾起一根琴弦,聲音還是那麼清脆悅耳。這古琴,是他從江南帶到塞上的,用的是蜀地之桐吳地之絲,是他與師父分別時師父贈與他的。後來他跟婉妃分別時,又將這琴送給了婉妃,婉妃喜愛漢文化,能詩能琴,沒進宮前旗里的人稱她是塞北西子。松鳴鶴觸踫舊物,感傷舊情,不願多想,指上撥弦。

虞子蘺在外面听見琴聲傳出,心里納悶婉妃怎麼好端端的就彈起琴來了。再一听,那調是先生常常彈的,她與先生初次見面時先生在杭州城外桂花林里彈的那曲。虞子蘺听琴憶往事,不禁想起杭州城外那一大片桂花林及與哥哥騎著馬行走其中的情形。

松鳴鶴只要快彈不要回想舊事,但琴音從手底流出,他卻越發記起往事。虞子蘺听見琴音同以往听見的不同,以往先生彈的琴音舒緩飄逸,今日的卻急促得很,似一陣驟雨襲山,千山萬木被風雨搖晃顫動。松鳴鶴越彈越緊,越彈越急,婉妃知道他心中焦躁,他在恨,卻不是恨她,而是恨自己。松鳴鶴指下似有狂風驟雨,又似有大浪拍崖,婉妃听得一言不發,虞子蘺卻不安起來。約是慢慢冷靜了下來,琴聲有所減緩,松鳴鶴額上大汗,手指微微松緩下來。高遠之藍天,平曠之草原,馳騁之駿馬,悠揚之琴聲,一齊並現松鳴鶴眼前。玲瓏听見琴音漸緩,似跑累的馬按節信步,微風輕揚,白雲飄動,方才被琴音帶緊張的心此時放松了些。婉妃知他慢慢地想通了一些事,心境逐漸開闊,她真心為他高興,少女時看上他不正是因他這份超逸的氣度嗎。琴音愈加慢了,又回到了虞子蘺常听見的那樣,只是飄逸灑月兌中又夾雜著些許感傷,或者是慨嘆。婉妃知道這段是真正道別的曲子,盡管松鳴鶴背對著她,但她仿佛看見松鳴鶴正對著她跟她說話,他說,此生如此,他世再敘。婉妃病容露笑,松鳴鶴按弦罷響。

琴聲絕響,松鳴鶴起身,不再看婉妃一眼便出去了。虞子蘺正心里哼著先生在桂花林里哼的詞配樂,她卻不知,剛才那段曲子,原來的詞並不是「玉衡指酉風起兮,習習吹亂花雨」那四句,到底這曲子原來的詞是什麼詞,只有松鳴鶴婉妃兩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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