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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節 階除巢乳鴉

難得的一個好晴天,太陽斜斜的從東方升起,照耀在開封城上。

難得的是方進石也居然早起了一次,他已經告了假,今天不用去開封府倉曹,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門口本在地上啄食的一群麻雀受驚,快速的飛到屋檐上。

方進石感覺到他這個宅別的還好,就是鳥兒太多了,尤其是麻雀和燕,也有些幾只喜鵲,甚至偶爾不知從何處跑來幾只烏鴉。

雖然施全幫他找了些做清潔工作的婦人,可是總是前面收拾好了,後面又來一些零星鳥屎,方進石不止一次肩頭衣服上落著鳥屎到大街上走,到開封府衙門里轉。

他對這些鳥兒有些不勝其煩,這也難怪,這府荒廢已久,地方又大,樹木又多,鳥兒當然也就多了,方進石叫上鄧安魏崇去掏了幾次鳥窩,他對這個很感興趣,可是看門的一個年紀較大的老頭兒給他說,掏鳥窩「不吉利」,還說以後人多了鳥兒就少了,方進石雖然不信,不過也就罷手了。

他走到前面洗了臉,因為今日要請客,府早早的就已經準備起來,他想幫手也無從幫起,就自己到了後院。

這院早已修葺過了,雜草除去,種上一些新的花草,路上的石板破損的也換上新的,方進石走到牆邊,看到了那幾個大石鎖,想起那天晚上,那羅延高寵一手提了一個,上下揮舞的情景,方進石走了過去,雙手握了一個,憋紅了臉才勉強提的起來,他不死心,提了這石鎖從牆的一邊移到另外一邊,雙手一放,跌坐在草地上了,已經累的氣喘如牛,全身出汗。

真正的試上一下,他知道了斤兩,更加心佩服高寵的神力了。

他正坐地上喘氣,一位府的大嫂急急的從前面走過來報,說是門口一個女帶了許多東西,前來求見。

方進石知道此時鄧安和魏崇都去街上聯系酒席的事了,全都不在府,坐地上也沒起來,向那大嫂道︰「什麼樣的女?」這大嫂嘴笨,也不好比劃到底是什麼樣的,為難了一下才道︰「是……對了,她說了從西北那邊來的。」

方進石心大喜,應該這是梁翠容到了,真沒想到她來的這麼快,他趕緊向這大嫂道︰「快快接進府來,這是少夫人到了。」那大嫂趕快的去了,方進石本想跑過去迎接,可是看自己手上衣服上都是塵土,臉上有汗,怕是梁翠容看到罵他,就自己先到池水邊洗了,把衣服的土拍干淨了,說句心里實在話,某些時候,方進石還是有些心里畏懼她的,梁翠容統領江湖人時間久了,自然有些威嚴。

他奔到前院,看院果然有幾個面生的下人,正在搬動幾個大箱,方進石奔到前面待客的正堂,不待進門,在走道里就高笑著道︰「押寨夫人,你終于到了。」

他也不好好走路,躍過門檻跳了進來,他和梁翠容閨房之樂,便時常叫她押寨夫人。

正堂房站著一個身材高高的女,這女轉過身來,卻不是梁翠容,而是黃金綿。

方進石十分意外,又感到成分尷尬,他先入為主的認為從西北陝西之地來的當然是梁翠容了,卻不想黃金綿也會來找他,一語出口,亦然收不回來了。

黃金綿長身玉立面色平靜,看著他道︰「方大頭領做了幾天強盜,便想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搶了做押寨夫人了。」她說話的意思雖然是調侃一下方進石,但是語氣卻是規矩,平淡的很,她此時穿了淡青的衣服,只是抹了一些淡淡的妝容,和趙偁一起在陝西之時的那種神采飛揚大為不同。

如今趙偁已經成親,也沒給她留下什麼念想,這已經過去多時,只怕她已經心如止水,她並不是那種喜歡掩飾的女人,強裝笑臉假裝沒事她也很難裝的出來。

方進石陪笑道︰「原來是黃姑娘大駕光臨了,方才我還以為是內人到了呢,得罪得罪。」他想到剛剛也給那大嫂說是自己的少夫人到了,那些人接黃金綿進來時,也難免叫她少夫人之類的。

黃金綿道︰「院里的那些箱里全是書,都是奉公爺之命送給你的,他讓你好好有空全仔細看看。」

方進石走到院,打開一個箱蓋,里面果然是一本本的書,他隨手拿起一本,這書名是《太公韜》,竟然是一本上古兵書。

他隨手翻看一下,箱多半是關于軍事兵器之類的書目,還有一些地方縣志,還有一些完全看不明白是說什麼的雜七雜八的書籍,竟然有幾本字是契丹大字的,但卻沒有一本是正統的儒家書本。

方進石把書扔進箱里,為難道︰「這些書我完全看不懂,秀王爺太看的起我了。」黃金綿道︰「這些書都是秀王爺費了不少力氣才找齊的,看懂看不懂我就管不到了,我只是奉命送來而已。」

方進石道︰「黃姑娘何時來的京城?秀王爺也到了這里麼?」

黃金綿只是回答他後半句道︰「公爺前天到的。」方進石一喜,說道︰「我正巧今日喬遷請客,先前不知秀王爺到了,若是他有空,還請他賞光前來。」

黃金綿木然道︰「我回去會給他說了。」她不再說什麼,帶了來人出門而去。

方進石讓人把書都收到後面,將近午時分,一切全都準備好了,一些在開封府認識的朋友和同僚都已上門道賀,這些人和方進石並無深交,只是走個場面。施全放下店里的生意也過來幫他招呼客人,開油坊的馮家兄弟也過來喝了一杯,這許多人來都談笑間抱怨他家門口那坑坑窪窪的道路,方進石都笑而不語。

太陽慢慢的西去,方進石認識的人並不太多,喬遷宅也並不是特別重要的宴席,那些個來赴宴者早早的就走了,方進石對施全道︰「人都走了,關了門我們兄弟倆喝幾杯?」

施全笑道︰「也好,很久沒有和你喝過酒了。」他其實不願意和方進石去喝酒,因為他們喝酒的圈如馮家兄弟,都是酒量很大的,和方進石喝酒不過癮。

兩人摟了肩頭剛想關了大門喝酒,門口的魏崇道︰「公爺來了。」二人回頭望去,只見兩輛華麗的馬車從遠處駛來,本來這兩輛馬車速度很快,只是到了他家門口那爛路上馬上就慢了下來。

黃金綿坐在前面一輛馬車上,她躍下來取了車上的一個木箱抱了下來放在地上,跟著趙偁從車里出來,面帶著笑容向方進石道︰「恭喜恭喜。」

他一慣身上衣服平常,待人有禮,做事穩重,方進石對他印象是極好的,忙得迎接上前,替他趕車的就是邵雲了,他們都是和魏崇都是熟人,施全在陝西之地也是認得的,都過來招呼。

第二輛馬車也下來一個人,竟然是鄆王趙楷,他卻是整了整頭巾,向著迎接過來的方進石道︰「這路巔得人難受,你怎不找人修整一下?」

方進石笑道︰「暫時閑錢不多,下次三哥再光臨寒舍時,一定修了。」趙楷哈哈一笑,和趙偁一起被迎進了宅。

方進石還在想著,他所請的幾個大人物竟然沒有一個來,有些失望呢,誰知一下來了兩個王爺。

當下又在客廳堂重新開宴,黃金綿將手的小箱交給魏崇,方進石在旁邊道︰「黃姑娘,這又是公爺送給我的書?」邵雲道︰「是酒,十年窖藏桃花醉。」

方進石不懂得酒,但卻看到旁邊的施全听到名字,馬上抽了兩下鼻,似乎這酒沒打開蓋就能聞到酒香似的。

將這十年窖藏的桃花醉打開倒上,席上談笑風聲,施全見方進石和兩位王爺談話,竟似沒半點生分,心里也是替他高興。

酒席過半,趙偁道︰「三哥近來高三甲之列,可喜可賀,我這里有幾幅字畫,還請三哥指教評判一二。」

趙楷笑道︰「秀山,記得少時見過你的字,已經多年沒見過了。」

趙偁大笑道︰「我這是藏拙。」他說著讓邵雲到外面馬車取了幾幅字畫進來,呈上來給趙楷過目。

這幾幅字畫有小楷,有草書寫成的貼書,還有幾幅花鳥樹木圖,這些書畫應該書寫不久,紙張甚新,裝裱也是最近才做的,沒有落款和印章。

方進石對這些書畫一竅不通,他只是看趙楷一邊看一邊微微點頭,他看的很細致,等最後一幅看完,趙楷合上那幅畫作向趙偁道︰「秀山的這幾幅畫作足見功力,真得官家之神韻,別的話我便不用再說了。」

趙偁道︰「有三哥這句話,這畫是當真不錯了。」他轉頭向邵雲道︰「收了吧。」

方進石見邵雲上前要把這畫收走,忽然想起施全給他說過要買書架,請人作畫裝飾自己的堂屋,如今這趙偁上午已經送來書了,如果再把這些字畫要過來,那便省事省錢了,他向來臉皮夠厚,當即站起來道︰「公爺,這些字畫送給我成麼?你看我這堂牆壁空空的,掛上去定會添彩不少。」

他這話連施全都暗暗搖頭,心想我這兄弟太會佔人便宜了。趙偁卻並不為意,他看著方進石道︰「並非我小氣不給,這幾幅都是錦丫頭所做,你問她討要問她給不給你了。」

他這話一出,幾人的目光都看向站在趙偁身後的黃金綿,她神色間竟然難得有一絲的羞澀的不好意思,趙楷笑道︰「方才我沒說,這些畫倒也罷了,字跡之間卻有一種柔柔的脂粉氣,我還在想著秀山的字怎會如此呢,原來是你身旁的丫頭所做的。」

趙偁道︰「听說是女所做,你就又改口了。」趙楷卻道︰「非也,這些字且不說,這幾幅畫拿去賣了,也能賣不少錢了。」

方進石向黃金綿道︰「黃姑娘,這幾幅就送于我好麼?」黃金綿平靜的道︰「鄆王爺大才,你何不向他討幾幅,我這幾幅掛在這里過些時日被人一把火燒了,豈不讓人笑話!」

縱是秀王鄆王在場,方進石求她給幾幅畫作,她都絲毫不給方進石面,直接拒絕,而且說話直接了當,讓人接受不能,過些時日被人燒了,說的當然是梁翠容了。

方進石當即氣的不成,心說︰有什麼了不得了,我待來日求鄆王康王給我畫幾幅掛在這壁上,不比掛一個女人作的畫有面的多?

趙偁道︰「我這個丫頭脾氣差了些,不過能能武,書詩琴畫皆有幾份功底,模樣也不差,三哥留心一下,看手下那位少年俊才能看的上她,也好讓她有個歸宿。」

趙楷笑道︰「秀山你連這個都要操勞,你這樣的主真是少有。」

趙偁哈哈一笑道︰「錦丫頭雖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可也不要去想那些偏房側室的,地位財勢低些不怕,我秀安僖王府就是她的靠山。」

方進石側目去看黃金綿,她听趙偁這樣說話,臉上竟然沒有半點羞澀或者別的表情,好似秀王說的和她沒半點關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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