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酷暑，到處都是金燦燦的一片。楊光用那肥胖的手指遮擋了下眼楮，對于對面大樓過來的反射光感到有些不滿。他站起身來，站在小辦公室的門口，眼楮不斷巡視著公共辦公區域的員工們。那看似漫不經心的眼神，卻不會錯過任何值得注意的蛛絲馬跡。
他回到桌前，打了個內線電話，「陳登，etomyoffice!」
沒過一會兒，隔壁小辦公室一陣玻璃門閉合的聲音，陳登跑了過來。
「領導，找我。」陳登的臉上帶著春天般燦爛的笑容。
楊光也笑嘻嘻地說，「坐吧，坐吧。」他不斷模著自己的肚子，有點像一個敞胸露乳的彌勒佛。
「領導，你歐洲旅游回來了？」陳登恭敬有加。
「回來了，兜了一大圈，沒什麼好玩的。你嫂子買了一堆包。」楊光總是努力營造自己財大氣粗的氛圍，讓別人覺得自己對這次旅游並不是十分在意。
「最近，海運部這麼怎麼樣？還適應嗎？」楊光像偉人一般頂著個肚子說道。
「適應，適應。拼箱部這邊幾個東南亞航線都能保持長期有貨，整箱部這邊還在和幾家船公司談合約。馬上要到出貨旺季了，大家都在做準備。我準備再招兩個操作，現在業務比較多……」陳登請示道。
「行，我給你這個POWER。放手去做。」楊光說道。他的氣質，不說話，看上去像是一派地方軍閥馮玉祥，豪氣沖天。這個身體發福的男人，又用那小眼珠子盯著陳登直看，「最近，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陳登有些心虛。
楊光雖然不太來公司，但他並不是傻子，消息來源還是很多的。見陳登欲粉飾太平，干脆直接點了出來，「你和蘇哲，有什麼事兒？」
陳登看到楊光提到了這個問題，有些猶豫，因為他不知道楊光看這個問題的立場。雖然陳登比較有把握，蘇哲在高層中並無背景，但是他仍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蘇哲啊，有點麻煩。他那個陸運部門，操作們投訴得比較多。主要是集卡不準時，價格太高。」
楊光模著他的肚子，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這個問題，恐怕不是他帶來的吧。以前應該就有了。」
陳登心里一緊，他不知道對方突然這麼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他點頭道，「這個問題，確實是歷來已久，但是蘇哲這段時間上班，整天吊兒郎當，你看，連著一個星期，就沒上幾天班……」
「哦？那他去哪了？」
「理由太多了，出差、家里有事、拜訪客戶，什麼都用過了。你看看，現在操作和車隊的問題，他都不過問，還要我來調節。」陳登一副無奈的樣子。
「哦？」楊光眼中閃過一絲不滿，這瞬間的神色，立馬被陳登看在眼里。楊光用手拍著桌子，「這小子，上班不太認真嘛。」
「是啊。不過我覺得，人家也挺倒霉的。這個時間段消沉點可以理解。」陳登開始欲擒故縱。
這一招果然有用，立馬調起了楊光的反感情緒。
「錯！」楊光肥胖的手掌一揮，「公司可不養閑人。」這次，他有些激動，來不及把英文詞匯調入口中。
陳登趕忙稱是，說道，「現在正好是他的試用期。我再看看他下個月的表現，正好下個月是出貨旺季，如果他表現還是這樣吊兒郎當的，那估計就……」
「那只有不客氣了。」楊光臉上面無表情。
這話，給陳登心里注入一支強心劑。他明白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蘇哲，不過就像一只落水狗，現在還有幾天撲騰的時間。這件事的結局，不是蘇哲走，就是蘇哲服。這兩種結果，陳登都能接受，他的海運部，至少明面上，沒人再敢公開跟他叫板了。第六年就當上了海運部經理，讓陳登看了一片光明的希望，他看著楊光這個位置，樂觀地估計著，說不定再過三四年，自己也能坐在這間辦公室里。
當然，當務之急還是對付蘇哲。陳登繼續制造氛圍，「我們手下這幾個主管，要麼，有學歷，要麼，有經驗。我就不明白了，蘇哲這樣沒經驗，沒文化的退伍兵，當這個主管，能不能服眾啊！」
「哎呀，這事情啊，是上頭的旨意，就不用你操這個心了。」楊光手指了指天花板，沉思了幾秒，說道，「如果是個人才，那就留，不是人才，那只能走。」
「對了，陳登，晚上，到我家喝酒去，怎麼樣？82年的拉菲？」楊光又恢復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容。
……
蘇哲風塵僕僕地趕回了公司，已經有好幾個操作打電話給他，投訴這兩支車隊出工不出力了，這是一連串的反應，連銷售部門的副經理張全也打了個電話給他，委婉地說了下車隊的問題。
操作們負責的貨物，有很大一部分是銷售部門攬過來的，所以操作急了之後，肯定兩頭都要說，這樣銷售部門也會被帶動起來。
張全和蘇哲關系還算不錯，張全這個人說話很有分寸，很有些氣場，同時業績又不俗，手下的那些銷售們都很服他。蘇哲這次真的不客氣了，又開始打電話給兩個車隊的老板，一頓臭罵，言辭嚴厲至極。並直接要到了集卡司機的電話。
「師傅，你們在哪？工廠都等急了。」蘇哲朝電話里喊道。
「師傅，到了沒？」
「師傅……」
悟空的誠摯呼喚。
「快到工廠了，還有五分鐘。」集卡司機那頭嚷嚷道。
這種情況，一般說明，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
「快到了，快到了。」
如果這樣說，那說明司機還在路上，離目的地遙遙無期。
跟集卡司機好不容易耗完，蘇哲跑到了陳登辦公室，把新車隊的情況說了一下。果然，陳登有點不情不願地簽了字，但是還是囑咐蘇哲，關于新的車隊，不可一下子大批量轉移貨物，只能先做一兩票業務，考察考察看看，再做判斷。
陳登又補充道，目前海運部和操作部的貨物，都和老的車隊合作很好，老車隊對于這些客戶各方面的裝貨要求都十分熟悉，客戶們都不太願意更換。
蘇哲看著陳登嘴唇上下翻動說著客戶們都不願意更換的話，心里感到一陣好笑，車隊都這副樣子了，還護著對方。陳登要自己拿方案，自己已經引進了新的車隊，結果新的車隊還得不到海運部的支持，果然如唐嫣預言的那樣。
幸好有東山紡織這家大客戶在，否則買進來的新槍，卻沒有子彈配，豈不令人尷尬？
蘇哲看著在埋頭辦公的陳登，若有所思起來。
作者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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