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這個字眼突然降臨到蘇哲頭上時,他的大腦一陣發懵,有些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坐在別墅內的地板上,蘇哲神情木然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斷在往屋外搬著家具,那些陪伴自己小時候一起成長的家具,一件又一件被那些陌生的手抬著,移出了房門外。
而自己的老爸蘇東,曾經的偉通物流——一家騰飛的民營物流企業的掌門人,此時此刻,神情漠然地抽著煙。他頭發灰白,眼神透著濁光,已無之前的雄姿勃發之態,儼然一個經歷滄桑的鄰家老人。
在蘇哲眼里,自己的老爸一直是小心行事,每一步都異常謹慎。卻沒想到,也不得不面臨破產的厄運。
蘇哲從鄰近的人只听說了只言片語,說是老爸因為擴張過于急切,導致公司資金鏈斷裂。蘇哲覺得這些詞對于他來說十分陌生,因為不像是老爸做出來的事情。
商海無情。人的還是無止盡的,可能是過于順風順水的發展讓老爸對估計過于樂觀。
蘇哲沒有去問蘇東細節,現在已經既成事實,那麼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哲,你剛退伍回來,就遇到這種事情……」半天的沉悶無言,蘇東就吐出了這一句話。
蘇哲強裝出笑容,「老爸,不就是破產嘛,又不是難產,怕什麼?從頭再來。」然而,這句話就像強弩之末,回檔在空蕩蕩的房間內,更加襯托出無盡的空虛。
待到搬家的人都走出房屋後,蘇哲站在客廳,感覺這個世界有些不太真實。
富二代,這個光環曾經是那麼光輝耀眼地照在自己的身上。
私家游泳池、管家、各種聚會,蘇哲覺得自己能夠順利活到現在,應該也算是富家子弟中的進步青年。因為按照道理來說,他這個身價的富二代一般都會在二十多歲時,死在一輛撞毀的法拉利中,旁邊還有一位漂亮的女模特。
也許是老爸十分希望自己能活得比原始人長一些,所以將自己送到了部隊中。
蘇哲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家庭關系。似乎從自己記事開始,這個家庭總是殘缺的。媽媽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另嫁他人,而自己的老爸在自己面前總是話不多,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樣子。
蘇哲不知道自己的老爸在公司里是什麼樣,反正在家里就是一副悶悶不樂的狀態,每天夜晚都像蝙蝠俠一樣不睡覺,拼命地抽煙和飲酒。白天又一本正經地上班。
說實話,蘇哲覺得真的不太了解自己的家人,不知道自己的老爸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嚴父慈母,蘇哲覺得,自己的老爸不僅是「嚴」而且「冷」。即使是在自己在青藏高原駐軍那最艱苦的一年,自己的老爸一年內也沒有打過幾個電話。
幾年,蘇哲感到蘇東在自己面前更加的陌生,幾乎是完全像一個陌生人那樣。而這突如其來的破產,讓蘇哲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相比父親整個家業的垮台,自己在軍營里的那些苦似乎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由于這一通沖擊,蘇哲連任何領的心情都沒了,包括曾經心中曾經燃起的跟父親聊一聊他在軍隊最後一年,自己的身體發生的一些奇特的變化。
夜晚,在沒有佣人,沒有豪車的前提下,父子兩人在街邊的餛飩鋪里解決了晚飯。
熱氣騰騰的餛飩,在飄著蔥花的清湯里漂浮。父子兩人挨著很近,頭靠頭。蘇哲是一個很容易樂觀的人,只需要一點點鼓勵,便會重新感到生活的美好。
比如,一碗美味的餛飩。
「你,有什麼打算?」蘇東抬頭問道。
蘇哲苦笑了下,這句話如果早一天問自己,那就不一樣。一天前自己的打算還是再次把那輛在倉庫封存已久的法拉利開動起來,找幾個模特開一個比較風流也不介意下流的聚會。而現在,他明白,法拉利早已因為抵債,賣給了別家。模特們,也跟著嫁車隨車,到了別家。
僅僅一天,蘇哲就得面對自己身份的重新識別問題。
自己,一個紈褲子弟,一個公子。
但是,
沒錢。
公子和沒錢這兩個詞的結合,真是要了蘇哲的半條命。
「找份工作吧。」蘇哲用調羹舀起一勺湯,送入嘴邊。
「什麼樣的工作?」蘇東繼續追問道。
蘇哲發覺,今天老爸的話,可是真夠多的。比之前幾年加在一起還多。
做什麼樣的工作?
蘇哲感覺想當吟游詩人這個想法,在此刻說出口並不是十分妥當。正當他在考慮自己把這話說出來之後,老爸會抽自己幾個耳光時,此刻,餛飩鋪的門簾掀開了,一個髒兮兮的乞丐帶著一個小孩,慢慢走了進來。
一大一小挪到了蘇哲父子的桌旁,這兩人用手拼命地比劃著什麼,看樣子像是聾啞人,在做啞語手勢。
蘇哲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一百塊,在啞巴面前晃了晃,晃得啞巴眼楮放光,連忙比起手勢表示感謝來。
誰知,蘇哲手掌一抬,做了個且慢的手勢,將那張錢放在了桌上。
周圍的人先是被蘇哲的大手筆施舍吸引了,接著看到蘇哲沒有把那錢立即交給乞丐,都在猜測這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在賣什麼關子。
接著,乞丐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崩潰。而乞丐旁那個小孩也是對于蘇哲之後做出的動作感到目瞪口呆。
蘇哲雙手熟練地變化出各種姿勢,配合著嘴中的口型,在向乞丐傳遞著信息。
乞丐沒有想到,這位客人竟然會說啞語!
蘇哲在軍隊中,參加了特別項目的訓練,進行唇語的聯系。通過一段艱苦的訓練,不听聲音,能夠單從對方的口型就能夠辨別出說話的內容。
蘇哲正好利用這項技能,和真正的聾啞人民進行下親切交流。
蘇哲在那里做了七八個手勢,做得啞巴不停盼顧左右。店里的人都被這有趣的一幕所吸引了。連餛飩鋪的老板也都笑嘻嘻地拎著一勺剛出鍋的餛飩,倒入了蘇哲的碗中,「小伙子,可真是多才多藝啊。這點餛飩,送你的。」
那乞丐父子,像看馬戲表演一樣看了半天。
「大哥,我服你了。」聾啞乞丐開口說了話。他從事乞丐行業三十年,裝了聾啞人三十年,頭一回遇到一個會用手語和唇語的正常人。
「大兄弟,技藝不精啊。這錢,可給不你了。」蘇哲將那一百塊放回了衣兜,沖自己老爸得意地笑了笑。
然而,那乞丐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顫顫巍巍地打開了破爛的包裹,掏出了一疊毛票,「大哥,我這回遇到了真師傅。你看,這點錢夠嗎?能跟你學習下嗎?」
餛飩鋪的老板在旁邊哈哈大笑,拍了拍蘇哲的肩膀,「小兄弟,我這家餛飩鋪開了二十年,可是頭一次見到能讓乞丐反過來掏錢的主兒。」
蘇哲撓了撓頭,「老板,咱也不是沒有同情心不是。可是,現在假但多不是?如果不測驗下,怎麼能放心?」他笑罵著趕走了那對乞丐,將碗中的餛飩舀了幾個,給蘇東。
蘇東搖頭一陣苦笑,他明白,自己的兒子在這種方面有的是鬼機靈。他想起什麼,問了一句,「如果剛才那對是真的聾啞人,你會給他一百嗎?」
蘇哲嘴里塞滿了餛飩肉餡,「給啊,干嗎不給,人家比咱們還慘呢。」
蘇東沒說話,眼中閃過一現即逝的欣慰。
深夜,涼風拂過,路人車馬稀少。父子兩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蘇東扭過頭去,「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嗎?」
蘇哲仰著頭,吐了口氣,眼中有些無奈,「你說,讓我到你間已經易手的公司上班?」
老爸的物流公司?蘇哲對此一點概念也沒有。他有些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老爸要提出這個建議,讓自己到這間已經換了老板的公司去上班。這不是自揭傷疤嗎?對此,大多數人避之還來不及。
哪怕蘇東的公司是沒有兼並給別人,蘇哲都不一定願意去坐辦公室。可是,今夜,他看著自己滿臉疲憊之色的父親,卻怎麼也說不出拒絕。
「現在不比從前,你需要一份工作自力更生。」蘇東的嗓音略帶沙啞。
自力更生的工作?
蘇哲嘴唇微微張著,幾次想跟父親解釋,自己已經不是之前的紈褲子弟。在軍隊里自己也吃了不少常人歷的苦,駐守高原邊哨一年,低溫、高反、單調的食物,還有那……身體出現的變化。
「我去。」蘇哲輕嘆一聲,看著夜空,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將是什麼。
作者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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