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穹飛被關在牢籠後慢慢地復原,想站起來,只是那囚籠過于低矮,直不起腰來。楚穹飛抱住囚籠的圓木使勁晃動,那囚籠卻是與石牆連在一起的。楚穹飛晃了幾晃紋絲不動。無奈,坐在潮濕的地上,閉上眼楮,听天由命。
突然,從對面的角落里傳來一聲問候︰「楚公子,安然無恙吧!」
楚穹飛先是一驚,眯著眼楮仔細看,見一白須白發、滿身白衣的老者被關在對面的囚籠里歪頭望著他。楚穹飛見那人陌生,又覺得那人也能叫出自己的姓氏,心中更是奇怪,于是便問︰「敢問老人家是哪一位?怎就知道晚輩的姓氏?」
那老者正是剛剛被關在囚籠里的白發刁叟。自打他被關進籠子,心中好不寂寞!突然見楚穹飛也被關進了囚籠,就明白了七八分。于是,那老刁叟笑笑說︰「別的你先不要問,我只想知道,那姑娘既然傾慕公子,卻又為何將公子關在這里?莫不是公子曲解了人家的一片好意,惡言相向,這才惹得姑娘大怒?哎……這就是你的不對!」
楚穹飛聞言心中的憤恨又起,怒怒的大嘆一口氣。那老刁叟哈哈大笑說︰「猜中了!老朽猜中了呀!」
楚穹飛心想︰這老者太沒道理,我這里滿心煩惱,你卻在那里大笑不已!多虧你也是被囚之人,反倒不知憂愁!想到此,便轉過臉去,不再理會那老刁叟。
老刁叟也不管楚穹飛愛听不愛听,自己嘟囔道︰「想必是這公子信守男女授受不親的信條,而那姑娘卻是依照山里土著人的規矩率直求婚……因此上一個人覺得另一個人不知羞恥,過于輕浮;那另一個呢,卻又覺得這個人竟然是榆木疙瘩,不通人情!于是,這個人自然也就成了那個人的階下囚!可是那個人呢……」老刁叟一臉地狡黠,接著說︰「誰又敢說,那個人就忍心將這個人關在囚籠里不聞不問?于是,那個人便又心疼起來,于是,悄悄隱藏著……暗地里觀察!」
楚穹飛心里煩悶,也沒有心思去琢磨白發刁叟的話,干脆閉上眼楮休息。這時他又听到老刁叟扯著嗓子干咳了一聲,說︰「那個人听著吧!你不要偷偷模模暗地里窺視楚公子,趕快給老朽送酒來呀!」
楚穹飛像是听夢話一樣听老刁叟嘮叨著,不知是真是假,剛一睜開眼,就見那冉薇很不情願地從一個屏風後閃出身,十分不高興地對老刁叟說︰「用你多嘴!」然後看了看楚穹飛,臉上竟然掛著幾分羞澀。
冉薇又轉身指著老刁叟對身旁的隨從說︰「快給他酒喝!這老者也真是討厭!」
隨從將酒碗遞給白發刁叟,老刁叟小心接過,立刻一飲而盡,叫著︰「好烈性的老酒!」說話間,一連飲下三大碗,已經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冉薇走向楚穹飛,臉色通紅卻故意板著臉問︰「你也喝一些嗎?」
楚穹飛根本不願與冉薇對話,鼻子里哼了一聲,瞥了冉薇一眼,氣狠狠地轉過頭。
冉薇原本緋紅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咬牙說︰「公子既然不識好歹,那就別怨我心狠!」冉薇說著,心里一團亂麻,不知該怎樣才好。突然,她見老刁叟在籠子里頭重腳輕,不住地晃動,頓時來了主意,指著老刁叟說︰「既然公子不願應下這門親事,那我便殺了這個老者,將罪孽記在你的頭上!」
楚穹飛聞言大怒,斷喝道︰「你好無恥!我與他素不相識,你卻以他來要挾我,簡直可笑!也罷!要殺你便去殺,與我何干!」
老刁叟體內那迷藥的藥性雖然已經緩解,但多少還會有些殘余,幾碗烈酒下肚,與那殘存的藥力匯入一起,便加重了醉意。正當他迷迷糊糊地就要倒下時,听到了冉薇要殺他、而楚穹飛不僅不管,卻還在激怒冉薇的言語,心中不快,便對著楚穹飛叫著︰「你好無情,竟然見死不救!你可知,我與那劍霞女兒……尋你尋得……好苦……」說著,酒已涌了上來,就地一躺,呼呼大睡。
楚穹飛听到老刁叟說出‘劍霞女兒’四個字,心里一愣,驚異中想仔細問問那老刁叟。可是,盡管那楚穹飛連聲呼叫,那老刁叟依然是睡得很死,沒有任何動靜。楚穹飛心急火燎,頭上已經滲出汗水。
冉薇走近楚穹飛,咬牙問道︰「你究竟是答應不答應!若說出半個不字,我就立刻將他斬首!」
楚穹飛終于慌了神。剛才,他明明听到那老者提到劍霞女兒。此時,盡管楚穹飛還不知道那劍霞女兒其實就是薛劍霞、也就是曾經救過他的那個紅衣女子!但是,就憑薛、楚兩家多年的交往,就憑他曾經有個童年的伙伴叫薛劍霞,楚穹飛听到劍霞兩個字時,也難免怦然心動。他當然希望那劍霞女兒就是薛劍霞,所以一定要追問一下那劍霞女兒究竟是誰!因此,反而擔心那冉薇會在盛怒之下殺了那老刁叟。不過,楚穹飛也明白,那鸀毒女的目的就是用老者逼婚,要想保住老者的性命,除非自己答應了那女子的要求。可這對楚穹飛來說,卻又是萬萬不能!
楚穹飛心煩意亂、如芒在背,真恨不得掙月兌囚牢,挾持那昏昏沉睡的老者一起跑開。那冉薇看出楚穹飛如坐針氈的樣子,緊逼著問︰「公子,可曾想好?小女我已經沒有了耐性,再不答應,就要將這老人家拖出去行刑了!」說著轉身,一揮手,身邊就過來了幾個嘍。
楚穹飛慌忙之中大喊一聲︰「且慢!」冉薇聞聲,馬上轉身望著楚穹飛問︰「公子,莫非回心轉意了麼?」
楚穹飛急中生智,說︰「且慢…….容我一天時間,讓我仔細考慮後再說!」
冉薇不知楚穹飛是在用緩兵之計拖延時間,以為楚穹飛內心里已產生動搖,心中竊喜,恨不得那楚穹飛立刻就答應了這樁婚事。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又不能操之過急,只好答應了楚穹飛的要求,給楚穹飛一天的時間慢慢考慮。
鸀毒女冉薇依依不舍走開,楚穹飛眼看著老刁叟呼呼大睡,心里焦急,一次次呼喚,也不見回應,心中好不氣惱!
突然,竹樓頂上輕輕飄下一人,那人落地悄然無聲,落地後環視了一下四周,幾步走到老刁叟的囚籠前,探身模了一下老刁叟的脈搏,暗自叫道︰「我當是何等手段,原來只是雕蟲小技耳!」說著從背後取出一個葫蘆,將葫蘆里的丹藥倒在手上幾粒,一手伸進牢籠,托住老刁叟的後脖頸,另一只手將手中的丹藥放進老刁叟口中,在脖子上捏了一下,那老刁叟便將那幾粒丹藥吞下。
那人站起身,對囚籠里的老刁叟說︰「胞兄,歲月如梭,你我已入暮年,多年來積于我內心的怨恨早已蕩然無存。今日小弟救你,卻不想與你相見,胞兄保重!你已服下小弟的藥物,那女娃就是有再毒的藥物,又能將你如何!保重吧,小弟去也!」
楚穹飛仔細看過,見眼前的老者看上去也有七十來歲的年紀,身材不高,瘦骨伶仃,尖尖的頭頂鬢發稀疏,一張蠟黃的臉上,皮膚閃著光亮,竹樓里光線黑暗,卻能看到那人的雙目中泛著一種鸀色的微光。楚穹飛心里納悶,不知此人是何方人士。正在觀望中,那人一縱身,躍上竹樓的樓頂,身形一晃,已不見了蹤影。
楚穹飛正在感嘆那來者好快的身手,突然聞到一股血腥之氣,心想︰此人身上帶有血腥之氣,面色蠟黃,身手敏捷,莫不是江湖上人稱「黃面閻羅」的蔣卓?可是,他卻稱那白發老者為胞兄,莫不是囚籠里關著的這位老者也姓蔣不成?楚穹飛前思後想,琢磨不透。其實,他哪里知道,這白發老者就是白發刁叟東方岩,那黃面奇人正是黃面閻羅蔣卓!如今這二人,一人單姓一個蔣字,一人復興東方,卻恰恰正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而且,兩人之間還有著一樁令人心酸的往事!
楚穹飛正在琢磨,那白發刁叟已經醒了,他並不知道黃面閻羅的出現,大叫著︰「好酒!好酒!再舀些來,舀酒來!舀酒來……」
冉薇聞聲急忙趕來,見老刁叟已然醒了,心中好不奇怪,走向近前想看個究竟。那老刁叟不停地呼叫,令心急火燎的冉薇內心感到厭惡,又怕那老刁叟不停地鬧,攪亂楚公子的心緒、毀了一樁好事,便想讓老刁叟再昏睡一會,于是,將兩個酒葫蘆塞進牢籠。老刁叟接過,放在身邊,又叫道︰「這酒還是少了些,何不再舀些來,讓我與那公子對飲!快!再去舀來、再去舀來!再去舀來……」
冉薇見老刁叟得寸進尺,心里厭惡,趁著老刁叟不注意,悄悄地向老刁叟投了一把迷藥,沒想到那迷藥像一團霧一樣撒到了老刁叟的臉上,老刁童用鼻子聞了聞不僅未被迷倒,反而叫道︰「好香的氣味!」大喊之後依然是吵鬧著要酒喝,竟然是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冉薇心里一沉,又將另一種更烈的藥粉拋入牢籠中,沒想到,那藥粉對老刁叟已經是不起任何作用!
冉薇心生疑惑,將手中的藥粉用身邊的隨從試了試,那隨從即刻倒地昏睡不醒。冉薇大驚失色,料定情況有變,恐有不測,也不再提要斬首老刁叟和向楚穹飛求婚的事,吩咐手下人嚴加看守之後,便匆匆退出竹樓。
冉薇一走,隨從也緊跟著離開,只有一人卻走向楚穹飛的囚籠。楚穹飛仔細打量那人,見那人身形高大卻相貌奇丑,面上恰如螃蟹的背殼一樣凹凸不平。那人看了看楚穹飛,才緊跟著眾人一起離去。
楚穹飛心想︰此人面如蟹背,身材高大,似有千鈞之力!卻不知他心懷何意,我要警醒一些,看看這蟹面郎究竟要對我怎樣!于是便不再言語,坐在地上,環視四周。
老刁叟見冉薇匆匆離去,知道再喊也沒什麼作用,便拔開酒葫蘆的塞子,嘴對著葫蘆口,不緊不慢地飲起酒來……
老刁叟這里飲著好酒倒也清閑,可他哪里知道,此時此刻,那薛劍霞為了他早已經急得是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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