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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虞瘦了樣子沒變,溫叔叔母打量一會兒認了出來,四人坐下來敘舊。

溫叔和溫父兄弟倆性格大相近庭,相對于溫父的沉悶,溫叔性格開朗很多,大約是這個原因所以結婚也早,溫薄青大了溫虞三歲,今年三十。

把兄妹倆小時候在大雜院里嬉鬧的舊光景念了一遍,溫叔見溫虞這幾年也委屈,古道熱腸的性子發作,一錘定音讓她留在飯館里工作。

溫叔生性敦厚,做事做生意都是安分守己,不驕不躁,人家投機取巧,他只按部就班,看著墨守陳規很頑固刻板,卻讓他躲過了90年代的金融危機。

那會兒溫叔拿了溫爺爺的錢,帶著老婆兒子出來做生意,朋友讓他炒股票賺錢,他偏不肯,窩在幾平方米的斗室里賣牛肉面。數十年如一日的勤懇,換來今天的大飯館,朋友都金融危機破產了,他卻養花養草,舒坦。唯一不變的是脾氣耿直,和善。

溫虞小時候傲,心里不喜歡的人,就不願意親近,這點至今沒有變。溫叔是親叔叔,因了血緣,溫虞愛戴他,但叔母就不同,今早她進門來看見溫虞一身土里土氣的衣服,眼神就開始疏離,帶了鄙夷。

溫虞皮膚白,憋了氣就開始臉紅,安慰自己,這不過是暫時的工作,找到更好的就跳槽,不在這里受窩囊氣。她現在暫時在家住著,吃穿不需要考慮金錢方面的事,只在周末也找兩份兼職,存點錢,好出去打拼。

溫虞想,至少不能讓親戚看扁了,特別是從監牢里出來,不會一輩子做社會底層的人。

***

溫叔把工作的事詢問了母子兩人,溫薄青桃花眼眯著盯了溫虞一會兒,笑著同意。

叔母則做了主,把她工作的事給訂了︰是飯館助理。

美其名曰是助理一職,其實是飯館里頭不缺人手,倒是少打雜的,沒事兒幫著端茶倒水,洗洗盤子,充當個上菜的服務員。

溫虞隔天就熟門熟路地做起來了,六年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這些粗活她從來料想不到,就算能同何新禹結婚,大約也是請保姆來做。監牢里的幾年,將她的鋒稜磨平,生活能力磨練上去了。

溫虞還特別懂一點,在別人屋檐底下做事,干什麼都成,萬不能沾銀。

飯館里的領班是外鄉人,有些姿色,來館子里做了兩年,就被溫薄青提拔到領班,底下人私傳這兩人關系曖昧,不然一個外鄉妹子,干個十年也做不到那位置。

溫薄青的年紀正好是男性荷爾蒙旺盛的時候,專是用來迷惑年輕姑娘的。服務生里的一個小姑娘暗戀溫薄青兩年,總算找到機會把自己送上床去。她涉世淺,自以為男人要她,就是對她一心一意,哪知某天她在溫薄青辦公室里撞破他和領班兩個人翻雲覆雨,一怒之下就把領班恨上了,多年來一直水火不容。

這廂,領班見溫虞是溫家人,千方百計討好,那小姑娘恨昏頭,把主意打到溫虞身上,趁溫叔母不在,從收銀台里拿了兩百塊錢塞進另一個,又將買單的單子交給溫虞,讓她去收錢。

溫虞瞟了一眼單子,見叔母不在,搖頭玩婉拒︰「我對這工作不熟,怕搞砸。」

小姑娘說︰「怕什麼,你收著,我在一旁看著你收。」

溫虞笑了︰「你示範一次給我看吧。」把單子和筆交還過去。

小姑娘是四川人,說話橫,加上帶了私情,就有些月兌韁,把單子朝地上一摔,亮喉嚨說︰「你收不收?知不知道新來的就要懂得服從?別以為你和小老板有那麼點關系就可以我行我素了,在這里誰也不把你當回事兒!做錯事就立馬收拾東西滾蛋!」

她這話明里說的溫虞,暗里指桑罵槐,罵的就是領班。

溫虞從前是受不得半點委屈的要強性子,遇上這類事,怕已經還嘴,當沖頭不算還給人看了笑話。在牢里幾年學乖了,朝對方笑著不說話,只要她無動于衷,終還是有人會出面的。

老板眼下不在,領班只能青著臉色出面調停,一出罵戰自然少不了。

溫虞和別人一樣,站在一旁看會兒熱鬧。

恰好溫叔母這時候回來,把兩人拉開,問清楚了原委,找溫虞道︰「為什麼不收錢。」

溫虞不會巧言令色,多解釋無益,只能把態度誠懇了實話實說,只求別錯的離譜,就說是自己新手不太會。

弦外之音,稚者勿怪。

溫叔母不好追究什麼,說了兩句打發眾人繼續工作。

溫虞也心寬,只知道埋頭工作,錢財的事一概不踫,溫叔母看在眼里,心里滿意,在工作上盡量給她分配一些簡單的活,抄一抄單子賬簿,給人點餐都不是問題,溫虞天生記性好,數字漢文看幾眼就能記牢。

所以,那天她看見男人的樣貌,發了一會兒愣,傻站在飯桌前沒落筆,客人說了五六道菜名,她一個也沒听進去。

少年忍著怒氣喊了她幾聲‘大嬸’,溫虞回過神,低頭看眼前的高中生,戴著厚片的眼鏡,營養不良的樣子,問了一遍︰「我剛才說的你記沒記下來?」

恰逢對桌的男人抬頭,淡淡看著她。

溫虞的臉微紅,認錯很快,柔聲詢問,少年悅色又說了一遍,她才匆匆去廚房交了菜單。

少年伸手拂一下飯桌,皺眉,在書包里翻了一會兒,問對桌的男人︰「帶紙巾沒有?這飯桌又油又粘,髒死了。」

男人衣著考究,感覺三十出頭,臉長得俊所以不顯老,他淡然地拿手掌壓下去試一試,沒什麼表情,讓一旁的服務生來擦一擦。

服務生拿的是抹布,少年有點嫌棄︰「我要紙巾,不知道館子里的抹布擦過什麼。」

男人瞥他一眼,含義貶蔑︰「太嬌氣,你自己去找。」

少年悶聲不響,神情不悅。

溫虞看的出少年有點潔癖,在口袋里模了模,還有半包紙巾。

拿在手里猶豫要不要主動送過去,一想這個行為究竟算什麼,跨出去的腳就收回來。

男人在位子上顧盼片刻,然後起身走到溫虞面前,低著眼瞼問︰「小姐,有沒有紙巾?」

溫虞點頭,順其自然攤開手說︰「還有半包,不用還了。」

「多謝。」

男人從她的手掌上拿過,食指有意無意地劃過她的手心,溫虞手攤在半空中,微愣,掌心間的溫度很暖。

溫虞轉身,繼續做事,身旁拿著抹布擦櫃台的女同事斜睨著她。

這種嘲諷的眼神她看得懂,二十七歲的年紀,不算老,但也不是花季妙齡。如果早兩年,她還能對世間男子抱一些幻想,面對應選者,抬高一些姿態和條件來刪選出優越品種,然而前一刻還能驕縱的年輕女孩,在後兩刻就會被歲月銼刀磨入地獄,變得無比自卑。

溫虞對女同事說︰「等會兒你收拾外面的吧,我去里面。」

年輕女孩微笑︰「多謝溫姐。」

溫虞點頭,拿起另一塊抹布進里面收拾,等出來的時候,那桌人恰好買單走人。

她繼續給客人點餐。

少年步伐輕快,舉手輕輕推眼鏡,指著溫虞的女同事低聲說︰「又一個盯著老舅的花痴。」

身後的男人踢了他一腳,表情深肅穩重,「快走。」並不想卷入這些事中,卻在離開的一刻頓足,側眼看著她幾秒,灼熱深邃。

溫虞的背脊僵硬了一分鐘,手心滾燙發汗,握不住圓珠筆,換了個人點餐,她去廁所洗了把臉,往鏡子里望去,耳根通紅。

***

飯館營業到二十三點,隔天十二點上班。

溫虞睡飽就會起來,一般在十點左右。

今天早了一個小時,溫母又替她物色了對象,今天早上見個面。

這一次的男人長得還行,單親家庭條件還不錯,就是跟母親住一起,年紀比溫虞長了六歲。他對女方的外表有些要求,溫虞屬于白女敕楚柔型,正合胃口,他也不介意她坐過牢。

剛見面印象都挺好,只是談話過程中,男人明顯心智不成熟,依賴性強。最明顯的就是溫虞問他衣著和口味,他大多是按照母親的意思來,母親否決他也不會同意。

一頓飯下來,連食物中也覆上他渾身散發出來的陰柔驕氣,毫無半點陽剛味可嘗。

一個家庭,最重要的是和睦,婆媳關系是關鍵,丈夫必須把握好,偏向任何一方都容易讓天平折斷。溫虞如果嫁過去,一定會是受委屈的那個。

溫母也猶豫了,問女兒︰行不行?

溫虞說︰「我嫁的是男人,不是像女人的男人,更不是嫁給婆婆。」

溫母說︰「那就算了。」嘆一聲,又道︰「女人就是這樣,在二十五歲之前還有資本能挑挑撿撿,等過了那個點兒,就是過氣的不值錢的衣服,等著被人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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