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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狗急跳牆

大都督府衙門的案剛剛開審不久,陸續就有了許多的仕紳百姓來旁觀,大都督府里漸漸人多熱鬧了起來。

郭元振和一些三刀旅的衛士,被薛紹派到了各個要處,喬裝易服之後潛伏起來,暗進行監視與保護的秘密任務。畢竟這是別人的地盤,萬一真的把誰給逼急了,來個狗急的兵變殺人,那可就是好漢吃了眼前虧了。

郭元振混跡在人群之悄悄的湊到薛紹身邊,對他耳語,「盧夫人去了後堂,要在上公堂之前面見一次李仙童。」

「讓她見。」薛紹果斷說道。

郭元振怔了一怔,「不太好吧?按規矩現在李仙童已經是嫌犯,在公堂審案之前任何人不得見他,何況還是本案的首告與證人之人,他的原配夫人盧氏?你就不怕他二人串供之後月兌罪?」

「這種小事還要我教你,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薛紹有點恨鐵不成鋼低罵了一聲。

「哦,是的!」郭元振恍然,我暗盯著,如果發現他們串供就出現阻止揭穿,不就行了?

郭元振又混進了人群之,悄悄而去。

公堂之上,魏元忠還在例行公事的對韋氏進行一些盤問,並做隨堂筆錄。隨後又傳了牛奔本人上堂,與韋氏對質。一來二去,還有得忙活。

後堂處,負責看守嫌犯李仙童的是大都督府的衙役們。可是老將軍李謹行派了他一半的隨身親衛一百人,來加固這里的防備。按理說這不合規矩,野戰軍沒理由來操持衙門的戍衛。可是現在這種時候,誰拳頭大誰就有道理。李仙童無法反駁與抗議。

實際上,李仙童已經有些灰心喪氣了。他被單獨關在一間房里,無比頹喪的獨自癱坐,從未有過的倦怠感與挫敗感,幾乎讓他暈厥過去。

栽倒在自己的女人手上,這是李仙童絕對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尤其是盧氏,十年結發的老夫妻,相從于患難之時,李仙童曾經以為那是世上他唯一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盧氏的反戈背叛,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李仙童心里的那股心氣,徹底的散了。

認輸吧……

正當這個念頭剛剛跳進李仙童的腦海里,門被人一把推開,傳進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李仙童,有人要見你!」

李仙童心里頓時生起一股厭惡,這個聲音他很熟悉,曾經每天跟在他**後面吹須拍馬、就差給自己做孫的那個法曹主書小吏,今日看到我李仙童落了難,就直呼我名、落井下石!

所以李仙童都懶得搭理,索性一翻身往榻上一躺,臉朝內,看都沒有往門口看一眼。

盧氏走進了房來關上門,輕手輕腳的走到李仙童的身邊跪坐下來,輕吟了一聲,「夫君。」

李仙童渾身一彈像是觸了電一樣,赫然一下坐起驚詫的看著盧氏,「你……」

「怎麼,不認得我了?」盧氏的表情還挺輕松,似笑非笑,就像平常在家里伺俸他時一樣。

「你怎麼來了?」李仙童很驚詫,他是法曹參軍知道官府的規矩,也知道這里早被李謹行一手控制,他們怎麼會準許盧氏這樣的重要證人來見我呢?

「我來救你性命。」

盧氏五個字,再一次讓李仙童大吃了一驚。

他站了起來,睜圓了眼楮居高臨下的看著盧氏,仿佛從來就沒有認識她一樣。

「你不信我嗎?」盧氏仍舊坐著,仰頭看著李仙童。

「你……你剛才在公堂之上,分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李仙童說道,「我萬沒想到,最後給我一刀的那個人,會是你!」

「夫君,雖然你休了我,可是在心里你永遠都是我夫君,這已經無法改變。」盧氏平靜的說道,「你對我無情,但我仍舊無法做到,對你無義。適才在公堂之上,我若不對你落井下石,現在就無法出現在你的面前,來救你性命!——夫君,無論此案結束之後你是死是活,這都是我們的最後一次相會了。所以,眼前我對你說的話,也可算是訣別!」

「……」李仙童突然變得有些局促不安。

像是一個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李仙童當然是想牢牢抓住。可是他萬沒有想到,這根稻草會是盧氏扔過來的。

李仙童定定的看著自己這位剛剛休掉的十年老妻,想著自己當年二十歲時被流放千里之外,她私奔離家一路跟隨患難與共,半道生險些母不保最後沒了生育,十年來夫妻二人幾乎沒有吵過一次架,相敬如賓但也寡淡如水,然後前不久自己終于把她休了……然後是今日的對薄公堂被她在心窩上捅了一刀,現在,她又說來救自己的性命!

李仙童從來就不認為自己笨。可是現在,他的腦里真的有一點轉不彎來了。

「如果我真心要害你,大可不必再來找你。」盧氏說道。

這一句話,讓李仙童下定了一個決心——死馬當活馬醫!

「你說。」

「我知你心在如何思索,沒錯,薛紹的人是把我擄去了。但是他們並未如何欺負與威逼于我。」盧氏說道,「我與韋姑娘談過了,也與薛紹談過了。我知道了許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最後我得知了一件事情——如若徹查到底,你就死定了!」

李仙童鐵青著臉,沒有說話。他了解自己的夫人,誠然她溫婉賢淑從來沒有什麼脾氣,但不代表她沒有見識。她沒有詳細的說這些事情的經過,卻給出了一個鮮明的結果,三個字——死定了!

這一點,李仙童心里比誰都有數。

「唯今之際,你只有一條活路。」盧氏說完這句話,翻了一下眼珠,示意「隔牆有耳。」

李仙童一向精明,豈能不知她的意思。于是佯裝無意的湊近了盧氏,盧氏在他耳邊飛快的低語了一句。

李仙童,臉色大變,赫然的瞪向盧氏,像是自己十年結發的夫人變成了洪水猛獸一樣,面露驚懼之色,萬分惶恐。

盧氏仿佛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因此半點不驚,仍是淡淡的道︰「放心,沒有人指使我這麼跟你說。十年,你已經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不管你對我曾經做過什麼,我仍然不願意你落到一個極其悲慘的結局。女人都是自私的,對我而言,誰死也好過你死。」

「……」李仙童張著嘴巴想說話,卻是啞口無言,吃驚的看著盧氏,仿佛從來也不認識她一樣。

「夫君,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告辭了!」盧氏說罷,轉身就走。

「等……」李仙童一句話叫了一半,伸手要去拉她,都忍住了。

盧氏已經飄然而去,再也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

李仙童瞪大了眼楮像是被鬼怪驚嚇了一場似的,臉色煞白,獨自在房間里呆立許久。

……

大都督府的衙門公堂里,魏元忠大喝一聲「帶嫌犯」!

李仙童被左右兩個衙役帶到了公堂之上,面無表情的立在那里,既不參跪也不吭聲,臉色鐵青,眼神黯淡。

魏元忠也就不跟他追究那些公堂之上的俗禮了,直接一揮手,叫隨堂書記將方才的問堂筆書給他看。

「李仙童,有人告你陰謀奪權、謀害朝廷命官,你有何辯解?」魏元忠喝問道。

李仙童將公堂筆書隨手對那小吏一扔,「我承認,這些事情全都是我干的。」

「啊?」

公堂內外響起一片驚嘩之聲。

薛紹眉頭一擰,側過頭來問身邊的郭元振,「適才盧氏對他說了什麼?」

「最後一句耳語未有听清。」郭元振搖了搖頭,「只是盧氏說完之後,李仙童神情大變。想必有異!」

薛紹擰眉思索了起來,莫非我看人有錯,反被貌似溫良的盧氏騙了?這夫婦二人這是打算合演一出什麼樣的戲碼呢?

薛紹正思索著,公堂之上的李仙童突然高聲加了一句,「我承認,但是,不代表我認罪!」

「啊?」

再一次滿場喧嘩!

魏元忠大喝一聲「肅靜」,待里外安靜之後,他問道︰「既然你承認這些事情是你所為,便已是解犯了律法構成了刑罪。為何又不認罪,這豈不矛盾?」

「我當然有我的理由。」李仙童面無表情,沉聲道,「原本我不想將這些隱衷公之于眾,但是既然魏御史和公堂之外的許多人對我咄咄相逼,我也就沒辦法了。」

「你有話直說。」魏元忠道。

薛紹眉頭緊擰,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自古忠義難兩全……」李仙童突然吟出這一句,然後仰天長嘆了一大聲,說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成全邦國之大忠,而犧牲親情之小義!」

眾人越發好奇,他究竟想說什麼?

薛紹心一凜,這廝要狗急跳牆了嗎?!

「魏御史,其實我不應該站在這里受審,尤其是不應該公開受審。」李仙童的語氣突然變得咄咄逼人,「事後,興許你會後悔的!」

「本官公堂問案,你只管回答!」魏元忠正義凜然的大喝一聲,「如若再次說出這樣的話語,便是在公堂之上威脅本官,本官大可以先行治了你的這條罪過!」

「好,魏御史,這可是你逼我的!」李仙童深吸了一口氣,背剪著手昂然而立,神情極為大義凜然、慷慨激昂!

薛紹卻看到,其實他在手背剪在身後,右手用了極大的力氣在緊緊的掐著左手的手腕,在急驟的發抖。

李仙童的內心,在激烈的博斗、瘋狂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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