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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分兵兩路,破釜沉舟

這一年,寧王朱宸濠剛過而立之年,眼下正是他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一刻。永樂之後,大明的藩王造反到底有多難,不身處其間,是很難理解的,具體標準麼,只要想想,被人圈養的一群豬,想要逆襲飼養員難度有多大就知道了。

可功夫不負有心人,機遇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自弘治十二年襲爵以來,朱宸濠就一直在籌謀著這件看似不可能的大事,結果,就在九年後,這件事就給他辦成了。

現在雖然有些小麻煩,可事情進展的順利程度,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九江一日而下,南康聞風而降,水軍已出鄱陽湖進入了大江,接下來只要整頓兵馬,出江西,破安慶,代表著半壁江山的南京城就在向自己招手了,站在高高的樓船上,朱宸濠躊躇滿志。

現在的局勢比當年朱棣靖難時還要好,朱棣起兵的時候,朱允炆可是好好的在南京城里坐著呢,而現在,正德卻是出塞去了,至今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回不來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麻煩就在于這東風了,看著曾經被稱為九江城的殘桓斷壁,看著瓦礫間晃動著的身影,听著時不時傳出來的慘叫聲,朱宸濠皺了皺眉頭。

「陸先生,你到底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兵馬整頓好?兵貴神速,如今昏君在外,京城空虛,若是順利的話,說不定還有進取京城的機會呢,可現在時間都耽誤在集結兵馬上了,本王實是心憂如焚吶!」

陸完頭也有些大,他一直覺得自己精通兵法,堪為當代武侯,不過,他精通的是運籌帷幄,在輿圖上寫寫畫畫制訂戰略,具體的行軍布陣他就不怎麼在行了。文武殊途,這些力氣活兒,一般都是教給武將去做的,他真不會。

寧王手下文臣不少,除了他,王鑒之還從南京帶來了不少人,這些人都和謝宏有血海深仇,辦事相當賣力,遠遠超過了他們在南京任職時的效率。叛軍能趕在第一時間起兵,並且勢如破竹的攻下了九江,他們的運籌之力也是功不可沒。

但是,由于長久以來的習慣,自詡軍略無雙的陸完也好,素有實干之名的王鑒之也好,他們都忽略了武將的問題,誰也沒想著帶幾個武將過來。而寧王這邊兵馬不少,可為將卻只有那麼幾個歪瓜裂棗,結果就悲劇了。

「王爺,不是陸大人不努力,只是軍士多為江湖草莽之輩,閑散慣了,要讓他們令行禁止,一時間也是很難。莫不如兵分兩路,王爺督率水軍速進,威懾安慶文武,趁機勸降,陸大人整頓大軍,隨後跟上,若是事有不諧,便全力攻城。王爺意下如何?」

王鑒之一邊打圓場,一邊出謀劃策。朱宸濠急,他們這些人又何嘗不急?小王子只是借來的刀,而寧王卻是握在他們手中的刀,前者只能利用一下,後者卻是他們東山再起,報仇雪恨的希望所在。

可硬件條件就是這樣,寧王的大軍人數雖多,個人戰力也很強,可終究不是軍隊,想把這些禍害變成精銳,就算孫子復生,怕也是很難做到的,何況區區一個陸完?

「王先生,你當初不是說,昏君倒行逆施,天下士人j 憤已久,只要本王登高一呼,勢必群起響應麼?可現在,雖然也是里應外合,可終究也是動了武才攻下了九江,然後才懾服了南康,難道本王的威望尚有不足麼?」

對陸完等人,朱宸濠也是很客氣的,雙方的關系其實很是微妙,差不多是投資人和項目運營者的關系。

寧王藩招募大軍的同時,還要和朝堂上的大佬們拉關系,就算再怎麼盤剝,這也不是小小一個南昌府能夠承擔的。所以,他能夠有今天的局面,和陸完等舊江南士人是剝不開關系的。

他這次舉兵,一方面是配合北方的行動,另一方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江南世家被謝宏來了個釜底抽薪,沒了那些資助,朱宸濠也養不起這麼多兵,所以,盡管他一直在抱怨,可言語間卻還是很客氣的。

「王爺從前潛居江西,聲名自然不顯,世人不識王爺之名,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只要王爺成就事業,有了飛騰之象,又何愁無人襄助呢?」王鑒之這就是睜著眼楮說瞎話了。

寧王的名聲在北方可能還不是很大,可在江西卻是無人不知的,藩王多半都是禍害不假,可他這樣的大禍害卻是相當罕見的。

禍害的爪牙也是禍害,那些人渣也是奉旨打劫,只不過對象不同,他們專門搶自家百姓,搞得好好一個江西之地烏煙瘴氣的,連過往的商旅都少了很多。朱宸濠倒也不是不想約束,可他實在約束不過來,再說他手頭也一直很緊,又要籠絡軍心,對此也只能放任自流了。

有寧王的惡名在先,另一方面,士人們本來也喜歡觀望,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他們是不會輕易下注的,哪怕是謝宏把京城搞得天怒人怨也一樣。

畢竟遭受打擊嚴重與否,是和官職的大小掛鉤的,而官場也是個金字塔形的結構,越往上人越少。因此,謝宏的凶名和京城的變故,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還屬于談資的範疇,距離他們很遙遠,所以,他們都在觀望。

「王爺,分兵雖然不是兵家正道,可事急從權,現在也只好行此非常之策了。」陸完很贊同王鑒之的說法,水軍先行的話,就算拿不下安慶,也可以考慮略過安慶,直取南京。

只要兵臨城下,自然有人會打開城門迎接,而南京就是風向標,只要取下這里,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這是兵行險招,可當年成祖靖難成功,用的何嘗不是同樣的招數,現在比當年更有利,完全就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如此也好。」兩大智囊都是如此說法,朱宸濠也是從善如流,點點頭,他話鋒一轉道︰「不過,本王近來身體略有不適,有些暈船……」

「那就請王爺統帥中軍,讓鑒之願意統帶水師,以為先驅,只是為保完全,還請王爺賜下儀仗旗號,以威懾地方。」王鑒之表面慨然應諾,心中卻在大罵,宸濠果然是個成不得大事的,已經舉兵了,居然還這麼怕死,難道他不知道現在是在造反嗎?

「那就有勞王先生了。」朱宸濠就是怕死,萬一安慶不降,南京那邊也出了意外,那先鋒水師可就徹底抓瞎了。自己又不是正德那個笨蛋,馬上就要成為九五之尊了,怎麼能輕涉險地呢?

計議已定,叛軍當下兵分兩路,留下了部分運送輜重補給的船只,王鑒之統領著水師大部沿江東去。而陸完也是手段盡出,灑錢許諾,總算是將各部兵馬重新集結了起來,沿江而下,直取安慶。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大江水疾,舟行甚速,王鑒之的水軍很快到了安慶。

「王大人,安慶城防森嚴,四門緊閉,點子怕是有些扎手啊。」

寧王手下的將領其實並不少,從軍前也都是些威震一方的人物,輔佐王鑒之的水軍總兵就是從前太湖上的一名巨盜,有個很威風的匪號叫做太湖霸王。兩個副將則是混鄱陽湖的,一個叫凌十一,另一個叫閔廿四,光是看名字,就知道這幫人是什麼來頭了。

太湖霸王從前混的也算不錯,雖然沒攻打過府城,可卻曾劫掠過幾個縣城,因此還是有些觀敵料陣的能耐的,看到安慶城的架勢,他就知道事情不會很順利。

「潘大人,听說你老家就在安慶,那就有勞了。」王鑒之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大明的正規武將他都不放在眼里,又怎麼能忍耐得了這些盜匪之流,要不是實在沒人可用,他連理都不想理這幫人,可形勢逼人,他也只能捏著鼻子先湊合著了。

「……屬下遵命。」王鑒之吩咐的對象是一個微胖的中年官員,听了這道命令,他一張臉也是拉得老長,幾乎要擠出苦水來了。他不會觀敵料陣,可安慶城頭的景象看得分明,傻子都知道,對方八成不是什麼好相與的,這當口去勸降,那不是找死麼?

可軍令如山,也由不得他不去,否則說不定就被王大人祭旗了,進城反倒還有一線生機。躊躇一番,他還是無奈的進了城。

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時辰,等得不耐煩之余,王鑒之心里也生出了一絲希望,談這麼久,應該就是在討價還價了,看來,安慶還是很有希望兵不血刃的拿下來啊。

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剛升起來就熄滅了,嚴酷的事實化身成了一陣寒風,將其徹底吹滅。城頭突然多了一群人,王鑒之只認識其中一個,那就是使者潘鵬,從潘鵬的神情中可以判定,那些人應該是他的家人。

這些人身後站著一群持刀的壯漢,在潘家眾人的哭喊聲中,他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刀,在一聲響亮的號令後,一片血光中,刀起頭落,城下的江水被染得通紅。

隨後,城頭又站出了一名武將,威風凜凜的沖著王鑒之的船隊大喝道︰「從逆者罪在不赦,若不及早回頭,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王鑒之怒喝道︰「張文錦,你也是讀聖賢書的,當今天子昏聵荒唐,任由弄臣唆使,行盡倒行逆施之舉,你難道還要助紂為虐嗎?」

「哼!王明仲,你這叛逆還有臉提聖人之言。聖人言,兵者凶器,不得已方得用之,你擅動刀兵,致使生靈涂炭,是為不仁;天地君親師,乃是千年傳下的倫常之道,你不尊倫常,是為不義;s 通草原蠻夷,勾結親藩,是為不忠;叛逆君父,是為不孝……」

張文錦在那武將身旁現身出來,指著城下喝罵道︰「你這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人,也敢在本官面前提聖人之言?」

「寧王大軍不日即到,張文錦,你不識時務便也罷了,可你就不怕闔城軍民玉石俱焚嗎?」

「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張文錦冷然曬道︰「安慶滿城忠義,有何手段,只管放馬過來便是,待天兵一到,就是你們惡貫滿盈之時。」

「忠君報國,殺光叛逆!」他話音未落,城頭的應和聲就響成了一片,無論軍民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那些官吏軍將更是躍躍y 試的樣子,看向王鑒之的眼神,都像是看著一座金山似的,很有些不對勁。

「派人給王爺送信,就說安慶意y 頑抗,本官先行進兵南京了。」王鑒之面s 鐵青,在九江他遇見的可不是這樣的態勢,是自己水師兵少,威懾力不足,還是另有玄虛?他一時也想不通安慶的抵抗意志為何如此之強。

可安慶的見聞,讓他隱隱有了種不安的預感,以至于連向寧王請示都顧不得了,他當即決定,行破釜沉舟之策,直取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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