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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營地

姬蓮生的營地是圍著一處湖泊搭建的,湖泊雖不大,但水源在死亡沙漠里格外稀缺,所以這處地方也算得上是難得。

素圖就被安放在臨湖的一個帳篷里。里里外外有無數妖兵鎮守,青蟬遠遠望了一眼,除了妖兵身上盔甲的反光外,她簡直連那個帳篷長什麼樣都看不見。

那里守備森嚴,雖然沒到固若金湯的地步,但起碼能夠看出姬蓮生的態度︰對素圖,或者說是對姜無憂,她還是挺重視的。

宸娘領著青蟬去她們的帳篷里休息。行軍帳篷十分簡易,很多邊邊角角甚至還有指長的縫隙存在,但相比在荒漠里的風餐露宿,這里的條件已經稱得上奢侈了——更別提還有熱水供應。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姬蓮生把毓含珍帶走了,姜無憂去了素圖那兒,青蟬用熱水洗了臉,月兌下衣裳,將毛巾絞到半干,往身上一點一點擦拭。

宸娘就在外頭跟她講自己與毓含珍是如何月兌的險,又是如何被巡邏的妖兵發現,說到後來有點傷感︰「青蟬,幸虧你被姜無憂救下,否則你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要怎麼跟端木她們交代……」

青蟬手上略作停頓,瞄向壓著衣裳的那方白紗。宸娘還在說著什麼,她卻已經充耳不聞。

一個上午青蟬都窩在帳篷里,正午時分有人送來了食物,她與宸娘草草用了些,又各懷心思地散開。

青蟬在想素圖的事,宸娘則記掛毓含珍,已經過了好些時辰,毓含珍還沒回來,姬蓮生帶走她究竟所為何事?

她們走的匆忙,宸娘都沒來得及問個明白。

一直到了傍晚,毓含珍才再次出現。她與姬蓮生都是渾身透濕,姬蓮生神情間不太好看,毓含珍也是臉色蒼白,只是相比姬蓮生純粹的不悅,毓含珍又多了幾分忐忑。

宸娘以眼神詢問,毓含珍並沒有搭理她,只是撂了帳篷進去,宸娘等姬蓮生走了,才急忙追進去問道︰「怎麼了?她帶你去哪里?怎麼會濕成這樣?」

毓含珍︰「走開。」

她說得有氣無力,宸娘更加不安︰「她對你做了什麼?為什麼你看上去這麼——」

「我說你走開!」毓含珍拔高音量,順勢將幾案上一些茶盅擺件全數掃落地面︰「你听不見嗎!?我的事幾時輪到你來管?」

她這一掃便讓宸娘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傷口,不由驚呼道︰「你受傷了!?誰弄的?姬蓮生嗎?」

毓含珍︰「你給我滾!」

青蟬在外面听到了她們的對話,片刻之後宸娘走了出來。宸娘眼圈有些紅,她捋著頭發避開青蟬目光︰「……她累了,我們走吧。」

宸娘是被毓含珍趕出來的,可她卻要編這麼個拙劣的借口,不知道是為了糊弄青蟬,還是為了安慰自己。青蟬也不去戳穿她,自從前夜親眼見到她與毓含珍的親昵舉動,心里總覺得怪怪的。

毓含珍不與她們安置在一處,但也隔開不遠,幾步之後宸娘鑽入帳篷,青蟬正要進去,不妨看到了姜無憂。

遠遠的,姜無憂與姬蓮生說著什麼,兩人一邊比劃一邊走進了中軍帳里。

姬蓮生明明是姜無憂的大仇人,殺身之仇在先,擄素圖逼她就範在後,不論哪個都不共戴天,姜無憂卻能將個人恩怨放在一邊,說不佩服是假的。

就這麼原地發了會兒呆,待要撩了帳篷進去,身旁匆匆走過兩個妖兵,其中一個問另外一個︰「這次是誰?」

「浮木與湖蜞。」

問話那人听了,臉上顯現一種麻木了的悲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到你我二人,哎,還是去送他們一程吧。」

青蟬听得蹊蹺,又想左右不走遠,跟過去瞧瞧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便一路尾隨他們到了營地外。那里已經圍了許多交頭接耳的妖兵,人聲竊竊。青蟬听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然而穿過人群的間隙,她當前一眼便看到沙地上並排放著的兩雙腳。

腳上都沒了鞋,皮膚像是被水泡過,微微發白,腳趾勾起,已經僵硬了。♀

這是……死人了嗎?

青蟬竟也不覺得怕了,她往前湊近一些,這下看清楚了,地上那兩人也是濕噠噠的,回想姬蓮生與毓含珍回來時的樣子,這里面有什麼關聯?

他們身上大大小小無數咬傷,這種咬也不是平常的咬,是直接將肉撕咬下來,身體上東缺一塊西缺一塊,最致命的是在胸口,已經被咬穿了,青蟬能夠透過這個碩大的傷口看到他們身下的黃沙。

血水幾乎流干了,傷口處慘白發胖,青蟬看了幾眼,沒有再看,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又踫到姜無憂。篝火已經升了起來,她就站在一簇火焰旁,火苗熊熊燃燒著,將她的白衣也染上明紅的色彩。

姜無憂整個人都十分銳氣,就像一柄出鞘的寶劍,鋒利無比,青蟬只覺稍稍靠近一些,便會被割的支離破碎。

可即使知道會受傷,她還是朝她走了過去。

「姜無憂。」

姜無憂聞言轉過身來,火光使得她的臉色變得柔和,也許因為這個,連帶著聲音也不那麼冰涼了︰「是你。」

「你看到素圖了嗎?」青蟬這麼問她。

姜無憂︰「你要去看看她嗎?」

青蟬︰「我可以嗎?」

姜無憂點頭︰「走吧。」

青蟬生出一種姜無憂其實是在這里等著自己過來的錯覺,不然怎麼她一提到素圖,姜無憂立即就表明要帶她去看她呢?她幾乎就要這麼以為了……這就好像一種施舍,可哪怕是施舍,青蟬都甘之如飴。

……但又心知肚明,姜無憂不過是看在她願意救素圖的份上而已。

兩人往素圖那兒去,姜無憂走的不快不慢,青蟬便保持了稍稍落後一些的距離,問她︰「你知道姬蓮生今天去哪里了嗎?毓含珍受傷了,營地外還有兩個死了的妖兵,看樣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咬死的。」

姜無憂︰「你看到了?」

青蟬︰「我跟過去看見的。」

姜無憂︰「她跟我說了,事情沒辦成。」

青蟬︰「她們在辦什麼事?」

「為了對抗神識」,姜無憂頓了頓,側頭︰「你不知道這里是你們半魚先祖的埋骨之地?」

青蟬茫然地看著她︰「……」

姜無憂︰「……」

青蟬︰「……」

姜無憂移開視線︰「妖界曾經有過另外一個秩序,相當于如今白鶴城在妖界的地位,不,比那還要超然,甚至超然到引來墮落神族的覬覦……那個秩序由半魚創建。」

青蟬听了激動起來︰「你是說半魚曾經建立過一個鼎盛的王國?」

姜無憂不認為這有什麼好興奮的︰「為了抵抗墮落神族,半魚一族幾乎全軍覆沒。」

青蟬︰「……」

姜無憂︰「毓含珍向姬蓮生透露,死亡沙漠之下不僅有覺醒的神識,還有一柄半魚族王的‘流光之刺’,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能夠喚醒它。一旦流光之刺蘇醒,神識便有了宿敵,死亡沙漠應該就能消停了,我們也不需再大費周章。」

可惜毓含珍沒有成功,青蟬想了想,問姜無憂︰「要怎麼才能喚醒流光之刺?」

姜無憂︰「血祭。」

青蟬想到那兩個死掉的妖兵,難道用他們的血祭劍了?可是既然已經祭過劍了,那為什麼沒有成功?她想著便問了出來,只听姜無憂道︰「也許流光之刺的劍魂已經不在了,也許毓含珍並不是真正的純血半魚。」

青蟬︰「等等,毓含珍?純血半魚?」

姜無憂瞥她一眼︰「難道你以為誰的血都可以?」

青蟬還真是這麼想的︰「我以為那兩個死掉的妖兵……」

姜無憂︰「他們只是掃除障礙的肉盾而已。」

青蟬︰「……」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素圖的帳篷外面,姜無憂掀起簾帳,同時側身,示意青蟬先進去。青蟬受寵若驚地看著她,姜無憂不僅平心靜氣地與她說了這麼多話,還親自給她掀簾帳,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青蟬下狠勁掐住手心,好疼,這不是在做夢啊……她輕飄飄地走進帳篷里,只見帳篷中央搭著一張半人高的床,素圖就躺在上面。目光一觸及素圖,青蟬心里那些彎彎繞繞登時跑去九霄雲外。

素圖閉著眼楮,臉上還有淡淡紅潤,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睡容十分安詳沉靜。她的睫毛縴長卷翹,在眼瞼下方投出一片濃密的陰影。青蟬可以想見這雙眼睜開後會是怎樣的顧盼生輝,可仔細說起來,素圖的五官竟然與一個人十分相似,青蟬越看越覺得如此,不禁疑惑道︰「我怎麼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姜無憂輕聲道︰「你是說紅袖?」

青蟬點頭。

姜無憂︰「她們是異母姐妹,素圖居長。」

竟然是姐妹!

帳篷里靜悄悄的,姜無憂伸出手,落在素圖的鬢發間,小心地踫觸了一下,將她卡進發間的那個滴水狀長耳墜挑出來。青蟬看著耳墜晶瑩剔透的色澤,听到姜無憂的聲音︰「許多次,我都覺得她會這麼睜開眼,告訴我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青蟬好像被迎頭棒喝,那一瞬間,慌張地連腳要怎麼站手要怎麼擺都弄不清了。過了好久,她才從紛至沓來的雜念中抬頭。她心里難過,意志卻前所未有的堅定︰「會醒過來的……素圖會醒過來的。」

她說過會救她,一諾千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小山君的地雷,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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