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笑笑撲哧笑了出來,伸手一揉他的腦袋︰「四喜,你怎麼這麼可愛呢。愨鵡曉」
四喜接著說︰「那些黃口白牙的神棍最可惡了,當年還說過公子克父克母絕六親呢,凡跟他往來太近的皆不得善終,可這麼多年我在公子身邊不都好好的。」
莊笑笑聞言朝唐墨看去,卻見他不自在地撇過腦袋,再看看四喜一副認真樣,忍不住疑問︰「你上回不是說你是白虎星,負到了極致就是正嗎?」
四喜嘻嘻一笑︰「我信口胡謅的你也當真,這麼好騙。」
莊笑笑一巴掌拍過去︰「小破孩,敢騙我!」
四喜委屈地告狀︰「公子,笑笑姐欺負人,你要為我做主啊。」
唐墨輕飄飄地丟出句話︰「自找的,活該。」
四喜哭喪著臉︰「嗚哇,你們都欺負人。」
莊笑笑得意大笑。
瞬息之間,方才的沉悶不快一掃而空。
莊笑笑舒了口氣,肅王也好,先帝也好,不過是陳年舊事,與她相隔的距離太過遙遠,不管她之前是什麼身份,但是十九年來,她在伏龍山寨長大,只是一個小山匪而已。
想到這里,她望向旁邊沉默的黎安︰「師兄,我會一直是莊笑笑對吧。」
黎安認真地瞧著她片刻,莞爾笑道︰「是,你會一直是師父的女兒,是伏龍山寨的少主子。」
莊笑笑急忙擺手︰「後面那半句話就省了,少主子什麼的,責任重大,操心又多,我可沒那能耐,還是留給你吧,我混吃混喝就行了。」
四喜忍不住唾棄︰「你就這點出息。」
莊笑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就是這點出息,怎麼著你有意見?」
四喜縮縮脖子︰「不敢不敢。」
一路打打鬧鬧回到西園,黎安無奈地搖了搖頭︰「時辰不早了,都歇了吧。」
幾人這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早上莊笑笑是被窗外四喜的叫嚷聲吵醒的,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一看,就見四喜和輕寒在院子里吵吵嚷嚷。
輕寒一臉不滿︰「要不是你們,我師叔怎麼會受傷?」
四喜切了一聲︰「他受傷那是他學藝不精,管別人什麼事?」
輕寒怒︰「我師叔學藝不精?你真敢說!」
四喜嗤了一聲︰「有什麼不敢說的。」
輕寒更怒︰「小破孩什麼都不知道就會信口雌黃。」
被踩到尾巴,四喜也怒了︰「你說誰小破孩呢?!」
莊笑笑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朝他們走過去︰「一大早的,吵什麼呢。」
輕寒轉過頭,有幾分埋怨地看向她︰「莊姑娘,我師叔受傷了你也不去瞧瞧。」
「受傷?什麼時候?」莊笑笑剛睡醒,腦袋尚處在迷蒙中,有些模不著北。
輕寒望著她的目光愈發幽怨了︰「昨天晚上,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嗎?」
莊笑笑總算找回自己的神智,記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的胳膊的確被齒輪割傷了,于是問︰「嚴重嗎?」
見她這麼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輕寒驟然來氣︰「嚴不嚴重莊姑娘不會自己去看看嗎,好歹還是因為你才受的傷呢。」
莊笑笑被他這麼說,面上有些掛不住,于是解釋道︰「我不認識路,而且你們這里又不能隨便亂跑……」
輕寒沒好氣道︰「你若真有誠意,我帶你過去便是。」
他都這麼說了,莊笑笑能說不嗎。
「急什麼?一大早的飯還沒吃呢。」唐墨從房間里走出來,瞥向輕寒。「你們玄隱門就這麼對待客人的?」
輕寒瞧著唐墨施施然踱步出來,那閑適模樣活像這里是自家後院似的,哪里有半點做客的自覺,心里不由憋悶,卻也沒說什麼,吩咐侍女擺上早膳——誰叫這群人是師叔的貴客,說要好生招待的呢。
在輕寒釋放的冷冽低氣壓下,莊笑笑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唐墨奇異地瞥她︰「這就不吃了?平日不是挺能吃的嗎?」
「沒什麼胃口。」旁邊有人時不時冷颼颼的朝她掃一眼,她吃得下才怪。
莊笑笑從桌邊起身,向輕寒說︰「勞煩小哥帶路了。」
輕寒哼了一聲走在前面。
四喜瞧著他的背影,甚是不快,于是朝莊笑笑叫道︰「笑笑姐,早點回來,你答應過我一起幫公子的傷口換藥的。」
莊笑笑疑惑不已,她什麼時候答應他這事了?
前面的輕寒回頭朝她瞪了一眼,暗暗不平,記得別人的傷,就不記得師叔的傷。
莊笑笑心內不解,昨天的時候輕寒還挺熱情可愛的,怎麼一夜過去,就變得苦大仇深了?
兩人順著石子小路緩行,沉默了片刻,輕寒終究忍不住說︰「莊姑娘,听說你是師叔的未婚妻,既然都有婚約了,就不要隨隨便便跟其他人湊得太近了。」
莊笑笑被嚇了一跳︰「什麼?我沒听明白。」
輕寒說得更直白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和師叔都有婚約了,就應當矜持點才對,那個唐公子不是有小廝伺候嗎,你就沒必要去湊熱鬧了。」
「你听誰說的?」
驚嚇太大,莊笑笑險些被腳下的石頭絆得一個趔趄,開什麼玩笑?她什麼時候有過婚約了?
輕寒見她這般神情,也有些意外︰「我師姐說的啊。」
「你師姐?花櫻櫻?」莊笑笑平復了下心情,說,「你師姐八成忽悠你呢,她說的話你別當真。」那狐狸精嘴里就沒一句好話,把師兄騙得團團轉,這次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輕寒有些疑慮︰「是嗎?可我感覺她不像在騙人啊?」
莊笑笑斜了他一眼︰「要是看出是在騙人,那還叫騙人嗎?她的演技你難道不知道?可憐的,被她騙過很多次了吧?」
回想起花櫻櫻的豐功偉績,輕寒心有戚戚焉︰「有道理,這麼說,你不是師叔的未婚妻?」
莊笑笑搖頭︰「絕對不是,我沒跟人訂過婚。」
輕寒松了口氣,他就說嘛,看起來也不像,喃喃低語︰「還好。」
這神情好像她有多上不了台面似的,莊笑笑有那麼點不是滋味了,于是問了句︰「什麼叫還好?」
輕寒心情大好,怨氣盡消,嘻嘻笑道︰「我覺得莊姑娘這般真性情的女子挺好的,就是不太適合師叔,所以說還好。」
這還差不多,莊笑笑也滿意了,說道︰「以後不要叫我莊姑娘了。」
輕寒奇怪︰「為什麼?」
莊笑笑面上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解釋︰「莊姑娘,听著像‘裝姑娘’,從前山寨里的人開玩笑就喜歡這麼叫,他們說我言行舉止怎麼看都不像個姑娘家,這輩子約莫只能裝一裝姑娘家,所以叫‘裝姑娘’。」
輕寒瞧著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山寨里的人說的倒是實話,要不是師姐告訴我你是女子,我都沒看出來。」
莊笑笑倍受打擊,怏怏道︰「當我啥都沒說。」
原本她一直以來的目標是嫁給師兄,現在這個目標不可能實現了,她決定了,下一個目標也該出台了——就是擺月兌王爺這個男人的頭餃,當回女嬌娥!
輕寒偷笑幾聲,說道︰「你大概是穿男裝穿慣了,言行舉止也跟著轉不過來了,試著換下男裝應該會好點。」
莊笑笑模了模身上的男子衣袍,將信將疑︰「是嗎?」
輕寒分析得有理有據︰「細看你長相其實也並沒有偏向男性,倒是男女皆宜,關鍵還是衣著問題。」說到這里,他問,「不叫莊姑娘,那要叫你什麼呢?笑笑姑娘?」
「也行。」莊笑笑也不挑剔,反正什麼都比裝姑娘好。
兩人一路說著,來到了一處清幽的院落前,輕寒上前一邊招呼一邊推開門,莊笑笑一眼就看到窗台上擺放的一株曇花。不免有些意外,很少有人會養這種花,因為曇花只在夜間開放,雖然芳香極美,但花開時節極短,翌晨即萎,人稱曇花一現,故而養育這種花的人極少。
「師叔,我來看你了。」輕寒見沒人應答,徑直往里面走去。
兩人穿過庭院,來到擺放著曇花的窗前,走在前面的輕寒愣了一下,莊笑笑不明所以,湊上前去,卻見窗內是間臥室,一人坐在床邊,衣衫半解,露出大半邊胸膛,旁邊一個女子正給他著衣,動作熟稔,語聲溫柔︰「昨天晚上也不叫我過來,這種事一個人做得了麼,又不是第一次了,難得回來還跟我這麼生分……」
雖是抱怨的話語,卻說得柔情滿滿,莊笑笑暗嘆,這姑娘心思可見一斑啊,才嘆完就覺得不對勁,那個穿衣服的男人怎麼這麼眼熟?尤其是當他將身子轉過來時,露出一截鎖骨,左側上有一顆艷如朱砂的紅痣,這妖冶而充滿了遐想的畫面頓時讓她一愣。
房間里的人覺察到來自外面的窺視,並未以之為意,反正輕寒也不是外人,卻沒想到除卻輕寒還有一人。
墨玉色瞳眸對上莊笑笑驚訝的面孔,亦是愕然。
不只是他,輕寒也結巴了︰「師叔,你、你們……」
光天化日,眼前景象實在太有傷風化了。
莊笑笑急忙將輕寒拉過去,就要遁走︰「抱歉,我們待會再來。」
現場唯一表現淡定的便是那名女子,她不滿地嗔了一眼迫不及待將衣服從她手里抽回去的人,繼續念叨︰「你急什麼,衣服還沒穿好呢。」